杜嘉瑾看着岳凝香远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的背影竟然也能给人潇洒之感。虽然心中有很多疑惑，但这个女子给他的第一印象无疑是极好的。

尽管如此，杜嘉瑾也没有追过去，晚上内侍问他去哪里歇息，他也没升起一点要去岳凝香那样过夜的想法。岳凝香明显对他有些排斥之意，杜嘉瑾也是心性极为骄傲之人，自然不会勉强于她。管她是不是欲擒故纵之计，都不会得逞。

但第二天，杜嘉瑾却在同一时间不自觉地又走到了假山后面，等他回过神来，也不禁摇头苦笑：“美色果然惑人心……”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清醒的，并没有如何沉溺于岳凝香的美貌，但还是忍不住往这里来了。

仔细想了想，杜嘉瑾觉得，自己是被岳凝香那闲散洒脱的意态吸引了。毕竟这样的女子，他从未见过，而且，的确吸引人。因为，那样的生活，其实是他一直向往的。

如此又过了一天，杜嘉瑾晚饭后叫了一名新进的侍妾过来陪着下棋。

这两名侍妾来东宫都快一个月了，杜嘉瑾还没有召幸过。既然是打算给自己生儿子的女人，他觉得不能将就，得先看看人品才好。他的长子，说不定就是以后的太子、皇帝，生母出身差一点还不要紧，但是人品很要紧。

经过这近一个月自己几次观察，同时也听了服侍两人的内侍和宫女的回话，这两个侍妾目前看起来颇为低调，平时并不多说一句话，性子颇为内敛。

虽然目前为止，杜嘉瑾没发现者两人有什么不好的毛病，但也谈不上多喜欢，尤其在见过岳凝香之后，再看别的女人总觉得哪里都不够好。有岳凝香珠玉在前，气质飘逸洒脱如仙，其他女子相形之下都难免显得粗鄙，更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致来。

下了一盘棋，更让杜嘉瑾失望。这女子一直在偷看她，哪里有用心下棋？而且这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连小舞都比不上。

想起小舞，杜嘉瑾更没有宠幸女人的心情了，让人将这这女人送回去，自己一个人又去了外书房。

“小九和小舞他们走到哪儿了？有消息回来没有？”

……

三日后，杜嘉瑾在勤政殿帮皇帝批阅奏折，忽然得到消息，有鸟送信回来，可是那鸟没驯好，不肯下来让人取信。因为怀疑是九殿下那边送来的，东宫的护卫也没人敢暴力捉鸟。

杜嘉瑾匆匆从宫中回来，来到外书房，就看到一只夜枭站在院子里的大树上，腿上明显绑着一个小竹筒。

杜嘉瑾一看，随即微微一笑。

不用想了，用夜枭送信的，除了小舞，再不会有别人。

果然，那夜枭看到杜嘉瑾，立即飞下来，落在杜嘉瑾跟前的栏杆上，还主动抬起那条捆着小竹筒的腿。

杜嘉瑾含笑亲自将那小竹筒解下来，对夜枭道：“多谢了！”又让人送吃的来。

猫头鹰很高兴，拍拍翅膀哇哇叫了两声。

杜嘉瑾看完极为简短的信，眉头微微蹙起，继而又释然，微微含笑对猫头鹰道：“你还等回信吧？先在院子里等着，等我写好了再唤你。”

猫头鹰哇地叫了一声，点点头，扑腾着又飞到大树上去了。

杜嘉瑾赶紧进屋里写回信，而院子里的护卫们却震惊了。这夜枭好像很通灵性啊！到底是谁养的？

这是杜嘉麟在看到了杜嘉佑之后特意写信回来问的。同时信里还提了寿王殿下欲以一块随身的螭龙佩为聘，纳一江湖女子为侍妾，却被拒绝之事。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却反映出他没有足够的安全意识。龙形玉佩随意示人，出门办事还惦记着女人，这如何让人放心？

杜嘉瑾写了回信说明原委，嘱咐小舞多注意寿王的安全，若有危险，请他们尽力相救，就是不能完成任务也不要紧。

杜嘉瑾将回信放在小竹筒里，绑在猫头鹰腿上，又让人送了几只鸽子来，让其跟着猫头鹰一起飞回去，以后也好帮小九送信。随后，他又急匆匆去勤政殿向皇帝禀报此事。

皇帝听了以后，不禁将杜嘉佑大骂了一通，可惜杜嘉佑不在这里，皇帝再骂得狠杜嘉佑也听不到，不过白费力气。

杜嘉瑾劝了一会儿，说：“父皇，三弟这样，儿臣很不放心。我们还是派人去将他追回来吧！”

皇帝虽然气杜嘉佑不听话，气他愚蠢，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担心的。万一真被人发现身份杀了，他上哪儿找后悔药去？

皇帝当即让太子挑出一队人马来，赶紧去追杜嘉佑。皇帝的意思是能劝回来就劝回来，劝不回来就留下保护他。

太子回东宫将此事安排下去，天色不早不晚的。他便回了后院，打算去看看怡宁。不想刚刚走到内花园，就看到岳凝香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哄着花丛中一只白色的小貂。

在岳凝香身后不远，站着两名宫女。看到太子殿下来了，两名宫女正要行礼请安，杜嘉瑾便摆摆手阻止了，让她们退远一些。

其实小貂已经长大了，不过也只有一只猫那么大，它有一身漂亮的白色长毛，圆圆的耳朵，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充满了灵气，极为可爱。

“小貂，你看，这里有鲜鱼哦？你出来尝尝吧！我保证不捉你好不好？”岳凝香将一个装着小鱼的银盘递过去，看小貂还在迟疑犹豫，又用手指推了推银盘。

小貂是被人养惯了的，并不怕人，但因为没见过岳凝香，所以对她给的食物持怀疑态度，还在慎重考虑中。

杜嘉麟和凤舞离开以后，是将小貂托付给杜嘉瑾照看的。杜嘉瑾忙得很，便将小貂带去给太子妃和怡宁喂养。

怡宁倒是喜欢小貂，可是咪咪跟了怡宁很多年了，又总喜欢和小貂争宠，没办法，争不过的小貂只好跑出来了。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杜嘉瑾倒是想不到前次看起来清冷洒脱如前朝名士的岳凝香竟然还有如此活泼可爱的女儿态，一时间只觉得有趣。

“不认识的人给它吃的，它是不会吃的。”杜嘉瑾走过去，对着小貂招招手道，“貂儿，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不乖哦！”

小貂立即跑过来，在杜嘉瑾小腿上蹭着撒娇。

岳凝香听到声音站起身来，惊呼一声太子殿下，匆忙行礼。而后看到小貂与太子亲密的模样，不由两眼冒光，但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将眼中的光芒收敛了，低声道：“臣妾告退！”

语毕，也不等太子开口，她就默默转身离去。

又走？难道他就这样不招人待见？还是又来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等等！”杜嘉瑾双眉微蹙，叫住岳凝香，坦言问道，“当我的侧妃，你可是心中不愿？”

岳凝香停下来，缓缓回头，疑惑地看了太子一样，摇头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杜嘉瑾看她神色不是作伪，又问她：“既然并非不情愿，为何见到我一句话不说就要离开？”

岳凝香微微一怔，讶然道：“妾身以为殿下不喜见到妾身，既然如此，妾身觉得还是自己离去的好，免得不识趣让殿下讨厌。难道妾身误会殿下了？”

这么说，还是在怪他冷落她了？不过她的神色却看不出虚伪来，好像她说的话全是出自真心，好似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冷落和不喜。

不过，不管是意外相遇也好，是欲擒故纵也罢，杜嘉瑾问过了心中疑惑，答案自己思量着，却对着岳凝香淡淡一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越是美貌的女子，越容易让人动心，也越容易让男人心软，所以，还需要多加考察才好。

岳凝香听到太子的话，身体微微一僵，屈膝行礼告退。

杜嘉瑾带着小貂去看怡宁，可把怡宁高兴坏了。父女两个给咪咪和小貂喂食，帮它们洗澡，然后自己也沐浴洗漱用晚餐，当晚就住在太子妃的正房里。

崔瑶已经知道太子见过岳凝香了，却没有召岳凝香侍寝，让崔瑶欢喜得差点流出泪来。那么美的女人啊，崔瑶第一次见到岳凝香的时候，被打击得好像天都要塌了一般。现在看来，她的天似乎不会塌了？她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喜好女色之人，就算别的男人都被那个女人勾得动心，太子也不会被那个女人迷惑的。

却说杜嘉麟和凤舞这边，他们悄然跟在杜嘉佑后面走了几日，杜嘉佑一行人也没发现他们。

韩骏暗自撇嘴，他们可是一直派了人监视寿王殿下一行人的。都这么多天了，寿王殿下也没发现不妥，就这警觉，被人杀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寿王一点不知道感恩，一点体会不到太子殿下的爱护之心，韩骏对其早就不满了。若寿王不是太子和九殿下一母同胞的兄弟，他都不想管这位殿下的闲事。被人杀了就杀了，关他什么事？可惜啊，为了太子殿下，不找人照看着不行。

等猫头鹰带回来太子的亲笔回信，凤舞、杜嘉麟和韩骏知道了杜嘉佑果然是“离家出走”的，心中就更加鄙夷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一点不懂事，寿王殿下以为这趟差事很容易么？现在还在路上，不觉得什么，不过是辛苦些，多流些汗水罢了，等到腾龙神山，只怕各方势力明里暗里就要动手了。太子殿下不让寿王去，完全是为了他好，他竟然不领情，反而责怪太子殿下不给他这个立功的机会，真是愚不可及。

又跟着走了两天，这一夜，他们住在一个小县城里。清早，杜嘉麟凤舞他们都准备出发了，不想韩骏却过来禀报道：“三公子还没出发呢，要不今天我们走前面？”

杜嘉麟疑惑地问他：“怎么回事？以前这个时候他不是都出发了吗？”

凤舞派出去的小鸟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原委，同样好奇地看着韩骏。

韩骏为难地看了凤舞一眼，将杜嘉麟拉到一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杜嘉麟立即皱眉，眼中一片冷然，立即下令道：“我们出发吧！从今日起，加快速度，与他拉开距离！”

“是！”

韩骏立即下去准备，杜嘉麟拉着凤舞出了门，骑上马就飞奔出去。

凤舞好奇极了，不知道这位寿王殿下又做了什么好事。可是问杜嘉麟，他始终不肯说。凤舞猜测着，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出了县城不久，凤舞放出去监视杜嘉佑的小鸟就飞回来了。

两只最常见的麻雀从凤舞头顶飞过，同时叽叽喳喳地叫着，凤舞听完，轻轻挥挥手，两只麻雀很快就飞远了，一点没引起人的注意。当然，韩骏和杜嘉麟肯定是知道这两只麻雀是来送信的。

凤舞听完小麻雀的回报，红了脸，还偷偷看了杜嘉麟一眼。

杜嘉麟也在偷偷看凤舞。一看凤舞那羞红的小脸，他就知道小舞肯定是知道了。

到巳时末，他们找了一个树林停下休息，杜嘉麟急匆匆地将凤舞带到树林深处说悄悄话。

“小舞，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凤舞明知道杜嘉麟问的是什么，却偏偏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来。

杜嘉麟急得跺脚。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九殿下，你好奇怪哦，你都没说清楚，小舞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怎么会知道？”凤舞一脸纯真无辜样儿。

自从杜嘉麟慢慢长大，凤舞已经很少有机会逗弄他了，今日机会难得，再教导他一次吧！就算不给自己用，把小九教好了，总归有她的好处。

杜嘉麟红着脸道：“就是我三哥的事情，你不是让那两只麻雀监视他的吗？你一定知道他昨晚做什么去了吧……”说到后来，杜嘉麟的声音小得差点都听不到了。

凤舞挑眉道：“他不就是招妓了吗？九殿下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杜嘉麟皱眉瞪着她，不悦道：“小舞，你是女孩子，这种肮脏的事情，你怎么能说出口？”

凤舞轻轻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能说出口？不是你问我的吗？再说了，他都有脸做，我不过说说而已，有什么？”

杜嘉麟涨红着脸，跺着脚道：“我说了，以后不许说！也不许想！”

凤舞看着如此霸道的杜嘉麟，一点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问他：“九殿下也觉得这种事不好吗？”

杜嘉麟没好气道：“当然！”招妓的人能是什么好人？那种女人最脏了，怎么能近身？

凤舞点点头道：“那想必九殿下以后是不会做这种事情了？”

杜嘉麟红着脸，抬着下巴道：“我是那种人吗？那种肮脏的地方，那样肮脏的人，我才不会要！”

凤舞又做恍然状，说：“那就是说，只要人是干净的，你就会要了？”

杜嘉麟看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捂住她的嘴道：“小舞，你别忘了自己是女孩子，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让人知道了，对你名节有损。”

凤舞眨眨眼睛，在他手心里含糊说道：“可是，颜明羽是男孩子啊！我现在不是女扮男装吗？对了，你还没说，是不是只要是干净的女人你就要？”

凤舞柔嫩的唇瓣贴着杜嘉麟的手心，随着她开口说话，好似两片羽毛不停地在他手心里扫来扫去，灼热的气息喷在他手心里、手背上，让他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杜嘉麟赶紧放开她，将手背到自己身后。看着凤舞疑惑的神情，他脸涨得通红，慌慌张张道：“小舞，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你以后别说这些不好的话。我以后也不会做这些不好的事。小舞，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会对我好？还真的把我当你的囊中之物了？

凤舞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她没想过要陪他一辈子，但听到他一再承诺会对她好，她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这几年来，杜嘉麟对她是真的好。他其实一直都有兑现他的承诺。

要不，也给他一个机会？

凤舞迟疑了一下，忽然开口，小声问他：“那，你以后打算娶几个侧妃？几个侍妾？”

“啊？”杜嘉麟说起这个也有些羞臊。他本来是不想跟凤舞说这个的，毕竟小舞还小呢！可是既然小舞问了，显然是心中不安。那他就告诉她吧！

“我以后有你一个侧妃就够了，哪里还要别人？那个什么侍妾，除了母后给的，其他的我一个都不要……”就是正妃给的，我也不要。小舞，我有你就够了。杜嘉麟红着脸低下头去，后面两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觉得小舞应该能听出来。

凤舞原本有些激动火热的心立即就凉了。

果然是打算纳她当侧妃，还皇后给几个侍妾就收几个，他还认为这样就是专情这样就是对她很好？

凤舞不想骂粗话，又想着杜嘉麟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古人，他能想到这些，做到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所以她到底忍了下来。只是，她忽然间不想再看他那副好似对自己情真意切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声：“哦，我知道了。”而后，她转身就走。

杜嘉麟跟凤舞一起长大，自然了解凤舞，他一听她这淡淡的语气就知道她不高兴。可是，她到底不高兴什么呢？他都这样承诺她了，她为什么还不高兴？

看着凤舞离去的背影，杜嘉麟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小舞再这么走下去，就要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生命一般。他赶紧上前一步抓住凤舞的手，追问道：“小舞，你在不高兴吗？”

凤舞虚假一笑道：“没有啊。”

杜嘉麟抓住她不放，以肯定的语气追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凤舞想扔掉他的手，却扔不开，也有些生气了。她冲着他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高兴了？”

杜嘉麟也冲吼了回去：“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而后，他又放低了声音道，“小舞，你们打小在一起长大，你高兴不高兴我还看不出来么？你不高兴要告诉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凤舞迟疑了一下，告诉他？有用吗？要是她坚持，或许九殿下会答应娶她当正妃？可是皇后不喜欢她，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至于想让她做妾，那更是妄想！

罢了，还是不想了。

想到这些，凤舞却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不是你说的，不让我说这些事吗？你看到有哪个女孩子会跟人家说这些的？”

杜嘉麟听了凤舞的话，终于笑了，原来小舞真的长大了，懂事了，是个大姑娘了！

嗯，小舞长大了，以后是要注意一些，该避嫌的得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