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既然太子哥哥没死，我们把他找回来，把这太子之位还给他吧！

杜嘉麟越想越觉得自己欠大哥实在太多了，小舞他不能相让，但是大夏江山可以还给大哥。大哥从小就是接受的储君教育，父皇和朝中大臣都对大哥非常满意，而他原本就不想当皇帝，这一年多来他作为太子虽然也得到父皇和大臣们的认可和赞同，但他其实一直在忍，忍着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如今既然有更好的人选，他为什么还要忍下去？

凤舞一听这话连连点头，欢喜道：好啊好啊，我也打这主意呢！所以我们才要暂时瞒着父皇和太子哥哥，免得他藏起来我们找不到……

夫妻两个在被窝里商议好了，这次寻找太子哥哥完全不用人，只让凤舞驱使小动物去找，以此保证消息的保密性。

说完了第一件正事，自然还有第二件正事要办。

明德大师说了，之前凤舞不孕是魂魄与身体不稳造成的，如今她戴上了明德大师赠送的佛珠，身体与灵魂已经重新融合在一起，肯定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只是，问题找到了，也需要播种，种子才能在她那肥沃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从而开花结果。

两个人又将之前用过有益怀孕的姿势捡了回来。他们在心里幻想着小小的白白胖胖的婴儿，同时体会着灵肉交融的美好，夫妻之间的温馨甜蜜更胜往昔。

第二天，凤舞看到师父肖天杰的时候忍不住问他：师父，您不也会看相吗？怎么明德大师一眼就能看出她魂魄与身体不合，还知道她必然是儿女双全，师父却看不出来呢？天机门的相面之术不是很高明的吗？

肖天杰气呼呼地白了她一眼道：你的命格本来就看不清楚，不过偶尔能显露一点，那明德大师不过是……咦，什么时候你的命格竟然真的能看到了？

肖天杰大惊，要知道他从前看凤舞的命格，从来都是看不大清楚的，也推算不出来，只那凤命实在明显，这才能看出来几分。在她因为不孕苦恼那几个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通过相面和命格进行推算，但一直算不出来。怎么现在看来，却如此清晰了？难道，以前真的是因为她有灵魂离体的征兆，所以才看不出来？

而灵魂离体这样的事情，他却是看不出来的，只有佛门或道家的高人才能看得出来。术业有专攻嘛！

凤舞听了师父前面一句话，心里不禁升起些不安来，但随即听到师父后面一句话，又不禁双眼一亮！

师父，您看，我真的会有自己的孩子吗？会生几个？什么时候生？

肖天杰凝神细细看了看凤舞的面相，含笑点头道：你放心，会有儿子的，还不少，明年就能当娘了……呵呵……

有儿子、不止一个、明年！

凤舞敏感地抓住这三个关键字，而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这才真的心中安定了，只是双眼微微有些湿润。没有人能体会她和阿九这一年多因为孩子的问题压力有多大，大到她差点就放弃了他们这段感情，放弃了他们的幸福……

匆匆一个多月过去了。

上个月明德大师进宫为皇帝讲禅还曾经为太子妃看相批命之事并没有外传，朝中大臣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太子妃为太子选侧妃一事却停了下来，忽然间再没有了消息。

于是，朝中自然又有了不满的声音。但这一次，皇帝竟然站到了太子一边，说太子还很年轻，子嗣一事不用这样着急，让大臣们极为费解。据说这一个月来，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按说皇上不是应该更着急么？难道是太子殿下忧心皇上身体，所以不愿这个时候纳妃？太子孝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忠义侯府传来喜讯，忠义侯夫人林氏诞下一个男婴，母子平安。凤舞高兴极了，忙让人送了些药材和小孩子的东西过去。

等了两日，到了洗三这天，她还亲自去了忠义侯府。

因为才生产三天，林玉容还在床上躺着，不过房中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腥气，因为烧了地龙，屋里一点都不冷，也没有丝毫烟火气。房中的花凳上放了一盘金盏水仙，屋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凤舞将随身的其他宫女和内侍都留在外面，带着兰泽一个人走了进去。只见林玉容头上带着卧兔，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松松垮垮梳了个偏髻，插着一支嵌红宝石的碧玉簪，身穿红色绣喜鹊登梅的小袄，衬得面色红润，再加上生产不久，身体看起来还有些丰腴，气色很是不错的样子。

这当了母亲就是不一样了，神情气质都变得沉稳多了，看起来好像大了好几岁呢！凤舞笑说了一句，自然地在床边坐下来，抓着林玉容的手就给她把脉。

嗯，脉相看起来也很好，应该是孕期照顾得好，生产也顺利才会如此。凤舞见她眉梢眼底都是温润的笑意，心中也不禁为她如今的幸福而欢喜。

生产的时候没吃苦头吧？听说你生了三个时辰呢！可是宫里的老嬷嬷说这算生得快了……

姐姐……林玉容担心地看着凤舞，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担心姐姐看到她生了儿子，想起自身不孕，会不会难过。听说朝中大臣都在催着太子纳侧妃呢！唉，老天爷也实在太不长眼了！姐姐这么好的人，又与太子殿下那么恩爱，怎么就不给她个孩子呢？

都当了娘了，还害羞什么？凤舞故意装出没看出她心思的样子，一脸喜色道，孩子呢？快抱来给我看看！

林玉容忙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凤舞听说孩子一直让奶娘带着，便小声对林玉容道：等你身体好些了，孩子还是自己带着的好。对了，你有奶吗？前四个月，你自己喂奶吧！要是奶水不足，再喂奶娘的奶。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带的好，没得让他跟奶娘亲……

林玉容一听这话也跟着点头，随后又气呼呼道：可不是！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几位姑奶奶却说我小家子气，说堂堂侯府公子，居然不请奶娘，是给侯爷丢脸……

赵简是赵荣的老来子，比赵荣的长孙还小几岁，他的几位姐姐因为当初赵贵妃得宠，赵荣手握重兵深受皇帝信任，当初都嫁得不错。后来靖远侯府谋逆被抄，她们生怕连累自己，又恨赵简大义灭亲，几乎与他断绝了来往，连赵简和林玉容成婚都没有来。

凤舞还以为赵简和那些亲戚没联系了呢！听了林玉容的话才知道，随着太子参政，赵简慢慢得到重用。而赵简几位姐姐的夫家却一直被皇帝打压，轻的被免职，重的抄家夺爵。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几位姑奶奶也顾不得清高了，不得不腆着脸上门来。

林玉容单纯善良，想着都是女人，这些姑奶奶因为娘家失势被夫家为难也挺不容易的，人家上门来，她自然是以礼相待。却不想有些人是纵容不得的，一来二去的，人家就真的摆出姑奶奶的架子来了，时不时地便是一通训导。

凤舞轻哼一声道：你是侯府的主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得到她们说话么？你看在杜繁（赵简）的面子上，将她们当姑奶奶，那是你贤惠大度。她们要是不知好歹，你就是不认她们也说得过去。毕竟现在忠义侯姓杜，可不是姓赵，与那姓赵的逆臣之女有何关系？再说了，当初她们可没给过你家夫君一个好脸色……

林玉容小声嘀咕道：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以后她们要是再上门来，就让人撵出去。我是想着他本来在朝中名声就不太好，如果再将几位姑奶奶撵出去，只怕朝中又有人说闲话，弹劾他不敬长姐……

凤舞看着林玉容这副一心为了夫君打算的样子，不由轻轻笑了笑。

玉容，看到你们过得这样幸福，我真高兴……

杜繁现在应该是把她完全放下了吧？

林玉容略带几分羞涩低下头道：嗯，他对我挺好的，虽然跟爹爹和哥哥们都不一样，有时候也觉得他坏得很，但是……但是他从来没让我受过委屈……

凤舞含笑点头，真心为她高兴。

杜繁得到消息太子妃亲自来了，却不好进去相见，便在外间等候。听到她和林玉容的话，面上神情有些负责。又是欢喜，又有些酸涩，但最后留在心里的还是幸福和温馨。

就在这时，奶娘抱着孩子来了。杜繁用手指在儿子脸蛋上点了几下，便含着笑出去招呼客人去了。奶娘这才喜滋滋地将孩子抱到里间去。

林玉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过去放在自己身边，随即便让奶娘出去等候。

孩子刚刚吃了奶睡着了。一张小脸看起来红扑扑的，长着细细的绒毛，脸上甚至还有几颗白色的小疙瘩。他有淡淡的眉，小小的嘴，其实看不出来有多漂亮，不过那小脸看起来不怎么样，摸着皮肤却极为细嫩。

那一双小手小得很，仿佛就是一层薄薄的皮包着骨头，连手指上细小的血管都能看到。尤其让凤舞惊讶的是，小家伙的手指上居然有很长的指甲！

哎呀，怎么他才这么小就长指甲了？怎么也不给他剪了？要是抓伤了自己可怎么办？

林玉容听了凤舞的话，不由捂着嘴笑了笑。难得还有姐姐不知道的事情。

姐姐，孩子生下来就有指甲的。听我娘说，这么小的孩子，那指甲是不能用剪刀剪的，让我用牙齿给他咬。可是我怕不小心咬到他，没敢动……

这样啊！凤舞好生好奇。为什么不能用剪刀呢？

看着那小小的手，凤舞忍不住伸了一根手指头过去摸了几下。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抓住了凤舞的手指想要往嘴里放。

那一刻，凤舞的心似乎变得异常柔软。等明年她也生一个孩子，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吗？就在这一刻，这个原本在凤舞眼中不太漂亮的孩子忽然间变得异常可爱起来。

玉容，我抱抱他！说着，凤舞便在林玉容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按照玉容的指点，她一手托着孩子屁股，一手托着孩子的脖子和头，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膝盖上。

林玉容看着凤舞那小心翼翼的欢喜样子，想着姐姐比自己成婚早几年却没有孩子，也有些为她难过。可是，别的事她都可以想办法帮姐姐，唯独这事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却说凤舞刚刚把孩子放在自己膝上，小家伙就不高兴地扭动了一下，甚至有要哭的架势。

凤舞讶异地挑挑眉：这小家伙，难道闭着眼睛都知道我不是他娘，所以不让我抱？

就在这时，凤舞忽然觉得手心里一热，她不禁轻呼一声，随即便哭笑不得地望着林玉容道：玉容，他，他尿了……坏小子，竟然尿了她一身。

真的？林玉容忽然满脸惊喜对凤舞道，这是好事！我成婚后不久回娘家，也是抱着我侄儿他就尿我身上了，结果不到两个月，我就有了！想必姐姐你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

凤舞倒是听说过这个，不过以前她一直觉得这是封建迷信，但现在她自己穿越到这里来，又见明德大师能看出她身体和灵魂无法完全融合，多少就有些相信这些了。

凤舞也觉得是个好兆头，当即笑道：呵呵，要是我怀孕了，回头让他姨父赏他！

林玉容欢喜道：正好，让他以后长大了给姐姐的孩子当伴读去！

……

凤舞身为太子妃，皇帝身体又不好，不便在宫外就留，看了林玉容和孩子，很快就回到东宫。

晚上，她将这事当趣事一般跟杜嘉麟说起。

杜嘉麟一听，不由露出满脸笑意来，当即承诺道：好啊，我们明年生孩子，正好两个孩子相差不大，让那小子给我们儿子当伴读正好……说到这里，杜嘉麟忽然想起来道，对了，小舞，你这个月的小日子好像没来……

凤舞一惊，赶紧回想，上个月是哪天来的？她细细一算，顿时双眼放光，震惊地看着杜嘉麟。

阿九，好像过了半个多月了……

杜嘉麟细细一算，可不是嘛！他立即坐起身来，抓住凤舞的手凝神把脉。

怎么样？凤舞着急地问。应该是喜脉吧？以前她小日子虽然也有延迟或提前的时候，但也不过相差两三天而已，这次因为忧心父皇的身体，她竟然把这事忘了。

杜嘉麟无奈地放下凤舞的手，又是欢喜又是为难道：我不会摸喜脉……

凤舞嗔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他并没有跟着师父学医术，也不过能通过脉相看出一个人身体是否健康，气血是否充足，但具体的各种脉相却是不会的。

凤舞心急地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儿，

如何？是喜脉吧？肯定是喜脉！杜嘉麟又是欢喜又是心急。

凤舞自己摸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跟杜嘉麟一样，泄气道：我摸不出来……我现在心跳很快，就算能摸出来也不准。

杜嘉麟赶紧扶着她躺下去，又是惊喜又是担心地问她：小舞，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恶心想吐？有没有腰酸背痛想睡觉？对了，我昨晚有点不知节制，你肚子不痛吧？

凤舞摇头：没有，什么感觉都没有。我觉得好好的……没恶心过，也没奢睡的状况，也没觉得哪儿不舒服。至于昨晚。他们是闹得有点过了，不过她没觉得不舒服。

杜嘉麟忽然对着床外朗声道：来人，传周御医！

凤舞赶紧拦住他道：都这么晚了，算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我听说，孩子刚刚上身最好瞒着，等时间长点再宣布喜讯才好……

杜嘉麟听凤舞这么一说，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那就不着急吧！不过我们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些，你可千万别累着了。要不父皇的药膳你也别亲自动手了，交给别人做也是一样的。

凤舞摇头道：你别担心，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心中有数，不会累到自己的。她要是忽然不给父皇做药膳了，却没有别的正当理由，岂不是不孝？经过敬王妃一事，现在她可不敢大意了。怀孕的前三个月最是容易流产，还是不要给人机会的好。

小舞，我摸摸看，可以吧？说着，杜嘉麟就缩到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小腹，而后又将头放在她小腹上，静静地聆听。

尽管杜嘉麟并不知道自己听到的叮咚叮咚的声音是不是自家孩子弄出来的声音，但他还是在凤舞平坦温暖的小腹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宝贝，爹爹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看到杜嘉麟这般欢喜期待的模样，凤舞忍不住在心中感激老天爷，没有拆散他们，也没有给他们的幸福留下遗憾。她想起以前阿九说的，要是没有孩子就抱养一个，可是抱养的比得上自己的亲骨肉么？他能像现在这样亲吻抚摸期待这个孩子么？

感谢上苍，感谢诸天神佛，感谢太子哥哥，感谢明德大师……

凤舞的双眼再一次湿润了。她和阿九终于有孩子了……

从这天晚上开始，杜嘉麟就变得细心而规矩起来。以前每天晚上他都要跟凤舞亲热一番才睡的，现在却变成了亲吻抚摸聆听凤舞的小腹。他仿佛在亲吻抚摸聆听自己的孩子，凤舞能感受他浓浓的爱意。她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过了小年，朝中已经封印，从皇帝到大臣们都放年假了。

这个年因为皇帝身体不好，宫里也没有大势操办，以前除夕皇帝都要赐宴群臣的，今年也免了。

今年的除夕，皇家也将国宴改为了家宴。

因为皇帝身体太差，御医说最好不要移动，所以家宴的地点便只能在皇帝的寝宫。

杜嘉麟将他平日里处理政事的偏殿整理出来，作为除夕家宴宴会厅。

自皇帝病后，就很少召见后宫嫔妃了。今晚既然是家宴，皇帝难得地让后宫几位生了孩子的嫔妃也来参加，之前颇为受宠那些低分位的年轻嫔妃却一个都没召见。皇帝的宠爱如此可见一斑。

另外，太子太子妃，安王、康王、贤王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女，三公主四公主五公主也带着各自的驸马和儿女过来给皇帝请安拜年。相对于后宫嫔妃，皇帝倒是很喜欢看到自己这些儿孙。

后宫嫔妃和几位皇子公主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到了，太子和太子妃才亲自扶着皇子从正殿那边走过来。杜嘉麟扶着父皇坐在暖榻上，凤舞取了羊毛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父皇！

皇祖父！

看着这满堂的儿孙，皇帝脸上也露出几丝笑意来。

虽然宫里有最好的御医，有肖天杰这样的江湖高手在，却也只能治病，没法改命。皇帝这次实在伤得太重了，只能拖日子，可是那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痛，实在令人难以忍受。所以，皇帝的汤药里有让人奢睡的药，让他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中。

其实清醒的时候，对皇帝来说是极为痛苦的。但只有清醒的时候他才能接见臣子，才能指导太子，才能看到儿孙，才能体会到几分安心和幸福。所以，每天他都要清醒几次，这样才能安心服用那些会让他昏睡的汤药。

好了，太子，你和小舞也下去坐下吧！今晚，你这些哥哥姐姐妹妹的敬酒，你也代父皇喝了吧！父皇这里有何公公伺候就够了。虽然太子和太子妃没有申张，但太子妃疑似有孕的消息他几天前就知道了。

想着太子妃有了身孕还每天给他做药膳，和太子一起亲自伺候他用膳喝药，皇帝就觉得身上的痛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这两个孝顺的孩子，不枉他多年偏爱。

杜嘉麟和凤舞都知道，这是父皇抓着机会给他们立威，也是对他们身份的肯定。

其实现在安王、康王和贤王都很安分，根本没有想要跟太子争的意思。皇帝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他们便上来敬酒来了。

皇帝身体不好，不能喝酒，说了由太子代，除此之前，他们还要向各自的母妃以及高分位的嫔妃敬酒。

对太子么，就算有人心里妒忌，现在当着父皇的面，那肯定也是尊敬的，明里暗里还要想方设法恭维几句。但对太子妃，几位王妃和公主就喜欢玩弄文字，拐着弯儿的都想刺她几句。

康王妃刚刚敬了钱淑妃一杯酒，随后就走到太子妃案前向她敬酒。

九弟妹，七嫂也敬你一杯！愿九弟妹早生贵子！

康王妃是真的祝福，凤舞心中自然也感激，所以含笑端起身前的酒杯干了一杯。

多谢七嫂！也祝七哥七嫂夫妻恩爱，子嗣繁茂！凤舞既然知道自己怀孕了，当然不会喝酒。她喝的是果汁，不过酒杯外面涂了米酒，再加上此刻偏殿里酒香浓郁，谁也没发现。

等康王妃下去，贤王妃也笑嘻嘻上去敬酒，却道：听说太子殿下开了年就要纳侧妃了？太子妃可真是贤惠，还亲自从京中适龄闺秀中为太子殿下挑选。不过最近这一个多月来都没听到确切消息，想必太子妃已经挑好了吧？这次是选一位还是两位呀？

后宫几位嫔妃以及三位公主和其他两位王妃听到贤王妃的话，都将注意力转到凤舞身上。这事她们自然也听说了，而且心里很好奇。之前是皇上逼着太子纳妃的，怎么突然之间，皇上又不着急了呢？

凤舞面上笑容不变，含笑道：之前是有这个打算。毕竟太子身为储君，一直没有子嗣不但父皇着急，就是朝中大臣也不放心。只是后来父皇和太子殿下都觉得，太子最好先生下嫡长子才好，所以也只能委屈太子殿下，过几年再纳妃了。

贤王妃暗自撇嘴，心想，谁不知道嫡长子最好，可也要你能生得出来啊！贤王妃本来是想为自己家族问的。贤王不得宠，自己也不得宠，她们家族要兴旺发达，最好的办法就是再送一人进东宫。

贤王妃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五公主却直接说了：不是说太子妃你不会生孩子么？这要我们太子哥哥等到什么时候？父皇，您看几位皇兄都有儿子了，可就只有太子哥哥成婚几年一个子嗣都没有……唉，我想起来都为太子哥哥委屈。身为太子，东宫里竟然连个侍妾都没有。就是乡下的农夫，多收了几斗米还要纳个妾呢！太子妃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这也太不贤良了吧？

王丽嫔看自己所出的一对儿女都针对太子妃，心里急得不行。她不断给贤王妃和五公主使眼色，可惜两人都没有看她，自然没有看到。

王丽嫔想得很明白，自己已经失宠，而皇上身体不好，太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登上皇位，到时候自己一对儿女还不是要看新皇脸色？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现在得罪了太子妃有什么好？就不怕太子妃当了皇后以后报复她们？

贤王妃和五公主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对她们来说，现在的日子本来就过得不好，就算她们讨好了太子妃也没用。既然如此，还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好好恶心太子妃一回呢！

所谓损人不利己就是这样了。我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凤舞面对五公主的指责却丝毫不以为意，她面上仍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容道：所谓出嫁从夫，不管是纳妃也好，不纳妃也好，自然要听太子殿下的，只要他高兴就好。但如果他不喜欢，我总不能罔顾他的意愿，将他不喜欢的人硬塞到他身边去。这也不是贤良，而是虚伪。

皇帝看着凤舞那得意的样子，暗自摇头。这孩子，不就是显摆小九对她情深意重么？不过，小舞这孩子确实让人喜欢。只要她能生出孩子来，其实他并不愿意小九这么早纳侧妃生庶子，免得以后有储位之争，再养出一个尾大不掉的外戚来。

杜嘉麟很默契地接过凤舞的话道：太子妃说得不错。谁说主动为丈夫纳妾就是贤良？在我看来，孝顺父母、贞顺丈夫、教养子女、和睦亲友就是贤良的好妻子。太子妃就是这样的女子，谁敢说她不贤良？

王丽嫔立即接过话去，陪着几分小心道：太子殿下说得没错。贤王妃、五公主，你们也要记在心上才好。身为女子，最重要的是孝顺父母、贞顺丈夫，丈夫说什么，你们听什么就是了。

钱淑妃一直没站错队，此刻倒是后宫最得势的嫔妃。听到这里也笑着附和一句道：可不是嘛！这女人啊，最重要就是温柔孝顺。你看我们家老七和他媳妇，虽然一开始有些磕磕绊绊的，这几年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么？

齐贤妃也跟着笑道：我也时常跟老四媳妇说，女人只要守本分，该是你的自然跑不掉。至于那不守本分，总想着以势压人的人，那自然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不管王丽嫔、钱淑妃还是齐贤妃，都明白太子妃不但是太子的心头宝，就是皇上也对她另眼相看，所以现在绝不能得罪了太子妃，为了各自的孩子，她们都选择了站在太子妃一边。

韩德妃没有孩子，但护国公府韩家还有一大家子人，所以她巧妙地点了一句道：我记得皇上曾经说过，太子妃天生就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母仪天下啊，自然就是以后的皇后娘娘了。皇上说的，谁敢反驳？至于皇上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那不重要。皇上摆明了是护着太子妃的。就算皇上反驳，她也可以说自己记错了。

五公主见所有人都护着太子妃，甚至连自己的母妃都要讨好太子妃，心中更气。明明她生为皇家公主身份尊贵，凭什么被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踩在脚下？

只听五公主冷哼一声道：太子哥哥也说了，贤良的妻子要教养子女，可也总得先有子女才能谈教养吧？依我说呀，太子哥哥‘教养子女’这一句应该换成‘诞育子嗣’才恰当……

杜嘉麟见五公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小舞麻烦，心中怒气翻腾。他心里很清楚，五公主和贤王妃敢这样针对小舞，不过是因为小舞没有孩子罢了！她们以为这就是小舞的短处，这就由得她们拿捏了不成？她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殊不知在他眼里，就是整个天下都及不上他的小舞来得珍贵！

想到这里，杜嘉麟也顾不得之前与凤舞商议好的，等孩子有了三个月再宣布喜讯，当即起身道：对了父皇，儿臣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您，太子妃怀孕了，儿臣就要做父亲了！

皇帝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倒不是很意外，但惊喜是肯定的。他立即招手道：快，传御医来！

在外值守的周御医很快就进来了，细细给太子妃把了脉，而后回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确实是喜脉，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太子妃果真是有孕了？

好，好啊！来人！重赏！皇帝非常欢喜，又看着凤舞道，好孩子，以后你也不用每天来父皇这里，就在东宫好生养着，什么都比不过你腹中的孩子重要。父皇这里有人伺候，不少你一个。你把那菜谱写下来就好，父皇另外找人做去！你以后可不能再去厨房了。

凤舞起身，谢过父皇，略带几分羞涩道：父皇放心，小舞都知道。不过，话虽如此，她打算以后依然每天都去探望父皇，就当锻炼身体了。作为医者她非常清楚，孕妇适量运动是很必要的。

知道太子妃有孕了，殿中当即响起无数参差不齐的恭贺声。

恭喜皇上又要抱孙子了！

恭喜太子殿下！

恭喜太子妃了！

后宫嫔妃纷纷道贺，而后便是三位王爷王妃和公主驸马。

恭喜太子殿下！

恭喜九弟！

恭喜九弟妹！

……

凤舞怀孕，众人的恭贺不管是否出自真心，好歹都是好听的。但就有些人心中妒忌，要说几句酸话。

安王妃笑道：还真是好消息！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的好消息怎么都能忘了，应该早点告诉父皇，让父皇也高兴一下嘛！

三公主看在安王面下，立即接过话去：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

康王妃也含笑，由衷地欢喜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

四公主黑了脸，勉强笑道：太子妃有孕了啊！难怪今天看起来与往日不同，好有气势……

五公主也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原来太子妃娘娘已经怀孕了啊！难怪太子哥哥也不提纳侧妃的事了，看来太子哥哥要像从前大哥一样，专宠太子妃了？

从前的太子专宠太子妃，最后可是一个儿子都没留下的。这可不是个好比喻。皇帝不悦地瞥了五公主一眼道：既然太子妃有孕，太子也就不必急着纳侧妃了。子嗣固然重要，但嫡出还是最好。

皇帝都亲自开口了，而且明显是维护太子妃的，自然没有人再那么不懂事找凤舞麻烦。话说，得罪一个注定要当皇后的人，只有脑残才会做吧！

凤舞端起杜嘉麟亲手盛的汤喝着，脸上带着温柔得体的微笑，目光微微一扫，联系自己听来的消息，就将今天在场诸人的心思尽收眼底。至于那些针对自己的、说酸话的人，她也很理解。自己不幸福嘛，也就见不得别人幸福。这世上就有那种愚蠢的女人，找不到自我，只知道妒忌。

安王一直和安王妃感情不好，但也没有特别宠爱的侧妃侍妾。安王妃虽然没体会到幸福是啥滋味儿，但王妃的位置还是坐得很稳当的。她好歹生了一个嫡子，尽管今年才五岁，但皇上已经封了世子。

安王府里庶子庶女倒也有好几个，但因为安王没有特别宠爱他们的母妃，这些庶子女连同他们的母亲还也算本分。这些原本是她值得在很多女人面前炫耀的地方，但拿到太子妃这里就不行了。太子身边可是干干净净连个侧妃都没有的。所以，看到凤舞，她心中难免不平。

康王一开始和王妃的感情很不好，还在外面养了个私窑子里的女人，但随着年龄渐渐大了，阅历多了，对外面那个年龄比自己大，又不够安分的女人便渐渐没了耐心。反而是自己府里那个对他不假辞色的小王妃让他心里升起些不平来。都嫁了他了，竟然还敢给他脸色看，她以为背后有太子撑腰就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于是，康王开始关注自己的王妃，时不时地找茬儿激怒她。他觉得逗弄她挺有趣的，直到太子被刺身亡，她自请下堂。或许是两个人有了同样的哀伤，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王妃其实比自己在外面找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以及弄回王府的那些女人都强得多！她不只是漂亮、能干，还是唯一会跟他平等说话、会跟他说真话的人。

在大吵了一架之后，康王和康王妃竟然和好了。康王再也没有出去找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是王府里的，没有生养的也全都打发出去了。在为太子大哥守制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多看别的女人一眼。这样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意外，就是康王妃自己也一样。本以为山穷水尽与他的缘分已经到头了，谁知道竟然还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如今，康王妃已经生了一个嫡子，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贤王和贤王妃也是一对怨偶。当初赵贵妃和王丽嫔为贤王选妃可谓用尽了心思的，还一选就是一正妃两侧妃，再加上她们为了固宠而放在自己房里让贤王收用的侍妾通房。女人多了，争斗自然也多，贤王府可以说是后院里最乌烟瘴气的一家王府了。

不过好在女人多了，生的孩子也多，虽然因为后院争斗夭折了好几个，却还是依然留下了好几个孩子。所以，贤王妃是最嫉妒太子妃的！贤王和太子是兄弟，凭什么她要如此辛苦地与其他女人争斗，而太子妃却能独占太子一人？

三公主是几位公主中日子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大公主嫁得远，这些年来很少回京，据说家里也是有妾室和庶子女的。二公主夭折就不说了。三公主原本就爱慕驸马顾沧海才华，也不嫌弃他庶出的身份，自成婚后两人就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中间并没有第三人。顾沧海有空就带着三公主出去游玩，真正像神仙眷侣一般。

自己过得好，三公主也不用嫉妒别人的幸福。当然，这也是三公主本性善良。有些女人是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幸福，别人都过得不好的。

四公主当初爱慕顾沧海，奈何赵贵妃不答应，最后给她选了卫国公府的公子杨一顺，结果两个都是天之骄子，谁都不让谁，这日子能过得好才怪！到后来福王谋逆被诛，四公主虽然因为皇帝开恩没有追究她一个出嫁女，但她没有了依靠，而卫国公还因此受到牵连，她在国公府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到现在，她连一个子女都没有，反而庶子庶女五六个。

五公主从小就欺负六公主，后来想要下嫁定远伯林家四公子林江南被拒，接着又拒绝去鞑靼和亲，最后被皇帝恼怒之下嫁了没有实权的三品官的嫡子。公公官职不高，丈夫也是个没大本事的，让她嫌弃得不行。但凡是个男人都是有自尊的，就算她贵为公主，也不能把人当泥踩还期待人家将她当仙女供着。如此一来，三公主能有好日子过才怪！到如今和驸马不过是相敬如冰罢了！

四公主五公主贵为公主，却得不到丈夫的宠爱，眼见出身低贱的太子妃竟然得了太子的专宠，她们不嫉妒才怪！

今晚的家宴，皇帝知道凤舞确实有孕，是真的开心。至于那几个给太子妃找不痛快的，皇帝丝毫不放在心上。太子和太子妃心胸宽广，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的。当然，要是太子不高兴，要惩罚一下那几个不懂事的女人，他也不在意。

在皇帝心里，还是大夏的江山更重要。作为父亲，他这辈子只疼过两个儿子罢了！其他的，其实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皇帝身体不好，今晚的晚宴时间也不长，不过大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回到东宫，太子妃有孕的消息正式传了开去，杜嘉麟传令，东宫所有宫女太监和护卫，全部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当赏银，庆祝太子妃有孕。

洗漱上床之后，他依旧喜滋滋地将耳朵贴在凤舞小腹上，跟孩子说话。

儿子，你能听到爹爹说话吧？你今天在娘肚子很乖很听话，爹爹要表扬你。嗯，亲一下！等你生出来，爹再好好疼你……

阿九，要是女儿怎么办？听他总是儿子儿子的叫，凤舞却又开始担心要是生了女儿他会不会失望。

什么怎么办？

要是我肚子里的是个女儿，你还疼她吗？

杜嘉麟不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忍不住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笑道：小舞，你什么时候变傻了？这是我们盼了这么久才盼来的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们的宝贝，我怎么会因为是女儿就不疼她？只要你能生，这次生女儿，我们继续生，总会有儿子的。明德大师和师父不都说了我们会儿女双全的吗？你竟然还担心这个？可不是变傻了……

凤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是啊，她可不是变傻了么？连她不能生的时候阿九都没嫌弃她，又怎么会嫌弃她生女儿？

凤舞轻轻靠到杜嘉麟怀中，眼底却隐隐有些湿润，那是幸福喜悦的眼泪……

转眼开了年，鞑靼传来消息，六公主杜佳慧也有喜了。博穆尔在大夏的支持下，基本坐稳了大汗的位置，说年底会进贡一批良马。

如今边关安宁，国泰民安，太子妃有孕，太子处理政务也越发老练成熟了，皇帝心中很是欣慰，但身体却越来越差了。正月底，皇帝大部分时间都陷入昏迷中，御医悄悄暗示太子，皇上只怕时日不多了。

从这个时候开始，杜嘉麟让三位兄长都进宫来侍疾。白天都来看看父皇，晚上兄弟四个轮着，一人一晚亲自为父皇值夜。如此，既不妨碍太子处理朝政大事，又兼顾了几位皇子为皇上尽孝，举朝上下都是称赞不已的。

然而，看着父皇一天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起来，杜嘉麟的心就觉得很沉重。他仿佛已经清晰地看到父皇的寿元越来越少，即将离开他。他好舍不得。从小，父皇母后大哥就是最疼爱他的人，后来大哥假死，走了；接着母后疯了，也走了；现在连父皇也要离开他了吗？

怎么会这样？上个月父皇都还好啊！不过才一个多月，怎么就成这样了？若非凤舞和师父都在为父皇调理身体，杜嘉麟都要怀疑这些御医暗中谋害父皇了。

肖天杰将杜嘉麟带到外间，轻叹一声，而后才给他解释道：之前皇上心里惦记着你的子嗣，心有牵挂，所以才强撑着。现在小舞怀孕了，皇上放心了，心里那股气一下子泄了下去，伤势也就压制不住了……

竟然，是这样……杜嘉麟握着拳头无力地击打着身边的红木书案。他和小舞是那么盼望着有一个孩子，父皇也盼望着他们有孩子。可是真的有了孩子，父皇却要伤重离开他们……

晚上回到东宫，躺在凤舞身边，看着她尚看不出来的小腹，杜嘉麟的心情又奇异地变成了期待和惊喜。

小舞，今天我们的宝宝乖不乖？他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凤舞的小腹，又将脸贴上去听。

凤舞想着父皇的身体越来越差同样难过，想着太子哥哥心里就难免着急，但是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便充满了期待和欢喜。

我们的宝宝很乖，一点都没折腾我，一定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

据说很多女人怀孕的时候会恶心呕吐，闻到油腻的吐，闻到鱼腥味也吐，甚至还有吃什么吐什么的。但凤舞怀孕的这两三个月，一次都没有吐过，一点都不知道那种所谓的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恶心是什么感觉。

杜嘉麟微笑，温柔地对着她的小腹说：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的孩子肯定是天底下最听话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

听话懂事孝顺，归之于一个婴儿，在凤舞心里就是一个不哭闹，爱笑的孩子。想到这里，她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个像天使一般的白白胖胖的孩子，对着自己咧嘴笑着，口水都流出来了。想到这个可爱的孩子会甜甜地叫自己娘亲，叫阿九爹爹，她的脸上便露出温柔的笑意来。

临睡前，杜嘉麟忽然想起来问：小舞，大哥还没有消息吗？

提起太子哥哥，凤舞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是啊，都三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哪里……

眼看父皇身体越来越差，御医说时日不多了，让凤舞和杜嘉麟越发着急起来。要是父皇不在了，他们却找不到太子哥哥，杜嘉麟就只能自己登基继位稳定人心了。可是，他真不想当这个皇帝，一辈子被关在宫里啊！

凤舞想了想，忽然建议道：阿九，不如你想办法问问父皇？你说父皇到底有没有大哥的联系方式？

杜嘉麟想了想，点点头：我试试看吧！

两日后，轮到杜嘉麟留下值夜。他趁着父皇意识还算清醒，便凑到他耳边道：父皇，您想不想再见见太子哥哥？

皇帝疑惑地看着杜嘉麟，问他：你说阿瑾？你大哥？

杜嘉麟微笑道：是啊！父皇一定很想大哥对不对？不如叫他来看您好不好？

皇帝脑子似乎有些迷糊了，他疑惑地看了杜嘉麟好一阵，而后才问他：你大哥，不是死了吗？

杜嘉麟依然微笑道：父皇，您就不用骗我了。我知道太子哥哥没死，年前有一天晚上他还进宫来看您了。父皇，难道您都不想大哥吗？

皇帝听到这里，恍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轻轻哦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精神恍惚地叹道：是啊，父皇真想你大哥啊……

杜嘉麟万分期待地看着父皇道：那儿臣让大哥进宫来见您好不好？父皇，您知道怎么通知大哥吗？

不想皇帝却摇头，精神越发恍惚起来。他说：不知道，阿瑾是当了天上的神仙吗？忽然就出来了……阿瑾啊，父皇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望父皇啊……

杜嘉麟看着父皇神智越来越不清醒，而后再次昏睡过去，无奈地叹气，忍不住气怒道：大哥，你真狠心！父皇都这样了，你都不回来看看他吗？你不知道父皇有多想你吗？

宁静的夜里，皇帝有没有听到杜嘉麟这话不知道，但值守的内侍宫女和暗卫肯定是听到了的。除了知道内情的那个人，其他人都忍不住想，难道太子殿下疯魔了吗？前太子已经过世好几年了，难道让他的鬼魂回来探望皇上不成？

第二天，杜嘉麟这句话就传到了杜嘉瑾那里。

玄一问他：公子，您要不要再去探望老爷一次？属下可以帮您安排好！

杜嘉瑾摇摇头道：九公子和九夫人已经知道我还活着，我要是回去，那就是自投罗网！顿了一下，他又叹息道，爹爹知道我还活着，那就够了。我几年前假死蒙骗父亲母亲就已经是大不孝了，就不孝到底吧！

玄一皱眉想了想，问道：九少爷和九夫人会对公子不利？公子都隐去身份了……

不！杜嘉瑾含笑摇头，神色温柔道，他们会抓我回去坐那个位置，他们才能脱身去逍遥……

什么？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竟然要把皇位还给公子？这世上真的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

玄一想起自家主子，顿时又释然。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情和心胸，所以自家公子才会将皇位让给现在的太子殿下，而现在的太子殿下却想将那个位置还给自家公子吧！

玄一，这段时间要加强山庄的戒备！记住，尤其是那些小动物，千万不能进出山庄！

是，公子放心！太子妃的本事玄一也是亲眼见识过的，可不敢大意。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凤舞还没有找到太子哥哥的踪迹，可是皇帝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三月十七的傍晚，皇宫里敲响了丧钟，在位二十六年的大夏第六代君主天佑帝龙驭归天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朝中文武百官听到丧钟赶到宫中，何公公便宣读了大行皇帝早就留下来的圣旨，让太子即日登基继位。

对此，不管是百官还是几位皇子都没有异意，太子册封两年来，百官们都看得很清楚，不只是先皇的偏疼，太子本身的确待人宽和又勤政，行事稳重，与小时候那个皇家小霸王全然不同。

百官们心悦诚服地拜见了新皇，然后才在新皇的旨意下安排大行皇帝的身后事。对此，礼部自有一套仪制，照搬就行。但同时，新皇登基的具体事宜也要确定下来，礼部才能提前做好安排。

一般说来，大行皇帝下葬以后，新皇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但大夏的这位新皇似乎特别不着急，硬是把登基时间往后推，谁来劝都不行。

按照大夏礼制，父母去世，子及在室女需守孝二十七个月。在皇家，基本上也是如此。只是新皇因为已经登基继位，既然是君，便与民不同，便以一日代一个月，只需守孝二十七日即可。因此，新皇的登基大典一般在大行皇帝去世后一个月左右举行。

可是我们如今这位尚未举行登基大典的新皇是个孝子，他不承认一日抵一个月的说法，非要为大行皇帝守孝二十七个月不可，还想将登基大典放到二十七个月以后。国不可一日无君，而没有举行登基大典，这新皇就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朝中大臣如何能答应？

最后双方协商的结果就是将登基大典定在大行皇帝去世百日之后。

大行皇帝在位二十多年，严格说来其实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不喜好奢华，给自己设计的陵寝也相对简朴，工程在历代帝陵中不算浩大，在几年前基本上就已经修建完毕了。

所以，大行皇帝大殓后在太极殿停灵九日，孝子贤孙及百官在此哭灵九日，而后葬入帝陵。

几年前静妃去世，凤舞心里一点不伤心，但身为儿媳，不得不在灵前哭灵，几日下来，好似大病一场。如今父皇去世，一来哭灵时间更长，二来她是真的伤心，三来她身怀有孕，四来她如今已经是后宫之主，总有些事情需要她亲自定下，这一场丧事下来，她足足瘦了好几斤，眼眶都深陷下去了，看得杜嘉麟心疼得很。

可是这个特殊时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除了下旨让凤舞免跪哭灵，其他的并不能多加维护。弄得不好，一个不孝的大帽子下来，杜嘉麟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心存顾虑。

好在凤舞怀孕已经整整四个月，胎也比较稳了，再加上凤舞本身是大夫，又修习了内功，虽然看起来瘦了很多，但胎儿还好。

守灵这几日，杜嘉麟几乎没有安生睡过一觉。实在疲惫了，也不过在榻上躺一躺，或者就趴在御案上眯一下。

相比之下，对身怀有孕，而且深得先皇疼爱的太子妃，如今尚未册封的皇后娘娘，凤舞倒是每天晚上都能回去睡一觉。可是，看到杜嘉麟这样，凤舞也心疼啊！

这是停灵的第七日，凤舞趁着杜嘉麟回来梳洗换衣服的时间拉着他在榻上躺一躺，她就坐在他身边，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穴位。

阿九，你还记得以前说过的话吗？真正的孝不在这些外务上，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你有多孝顺父皇，有多么心痛父皇离去，父皇心里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父皇心里清楚，所以这些年才这么偏疼你。阿九，你可以难过，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然父皇泉下有知，心里也会难过的。

杜嘉麟浅浅笑了一下，将头蹭过去贴着她的小腹，同时伸手在她小腹微微凸起的地方轻轻抚摸着，声音沙哑道：小舞，我有好几日没有跟我们的宝宝说话了，他该不会生气吧？说着，他就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打起了招呼。

爹爹的小宝贝，爹爹来看你了。因为小宝贝你的祖父走了，爹爹很难过，这些天又太忙了，所以才没有来看望你，你不会生爹爹的气是不是？爹爹知道，爹爹的小宝贝是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了，这几天都很乖，没有折腾你们娘亲……

话到这里就停了，杜嘉麟和凤舞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小舞！

呀！

小舞，他，他在动！杜嘉麟第一次得到孩子的回应，惊喜得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凤舞也轻轻抚摸着孩子，惊喜而温柔道：是了，四个月的胎儿以及能动了。阿九，他一定是听到你的声音，跟你打招呼的……

杜嘉麟抱着凤舞的腰，凑过去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亲了一口，柔声对孩子道：爹爹的小宝贝真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他一定在跟我说，会体谅爹爹的，是不是？

说到这里，杜嘉麟忽然坐起身来，将凤舞搂在怀中，虔诚地亲吻着她的眉心，而后激动地在她耳边道：小舞，谢谢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当父亲是这样幸福的事情。他们的宝贝儿还没有出生，可是他已经很爱很爱他了。这一刻，他忽然又想起了父皇。父皇对他的爱，也是这样的吧？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九日哭灵结束，按照钦天监测算的大行皇帝的最佳下葬日期，结合帝陵的位置以及与宫中的路程，休整三日后，才由新皇领头，亲自送大行皇帝的棺椁去帝陵安葬。

除了有孕在身的新皇后和康王妃，大行皇帝的几个儿子女儿以及儿媳女婿和孙子外孙子全部都去送葬了。

本来，大行皇帝驾崩，新皇就可以搬入宫中了。但杜嘉麟和凤舞还做着将太子哥哥找回来当皇帝的美梦，拖着一直住在东宫，说要等登基典礼以后才正式搬进宫去。

文武百官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心里的这点期盼，只当新皇至孝，这才如此。一时间，整个恒京上至权贵，下至贫民都在谈论新皇是个大孝子……

国孝期间，整个大夏一片缟素，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白灯笼，穿上了素服，举国禁婚嫁、宴乐三个月。

恒京城外的庄园里，表面看起来同其他人家差不多。但若有人走进去就会发现这一家服国丧似乎比一般人家虔诚得多。

贫民百姓国丧的时候不过是禁婚嫁、宴乐、穿素服，但这家庄园里连家丁和侍女都是穿的孝服，而庄园的主人更是穿着粗麻衣服，服起了斩衰。

杜嘉瑾不能去宫中哭灵，便在家中雕刻了父皇的灵位，在灵位前焚香哭灵守孝。到大行皇帝的棺椁运往皇陵的时候，他充作送葬的内侍，混进送葬的队伍中，亲自送父亲去皇陵下葬。

父皇去世，杜嘉麟心中哀痛，倒是没有太多心思去想大哥会不会来给父皇送葬。但恒京城里，着急杜嘉麟就要继位登基的凤舞却在抓紧时间寻找杜嘉瑾的下落。

凤舞既然知道太子哥哥没有死，那么当初在东宫，她亲眼看到太子哥哥吐血身亡时，房中的另外几个人应该都是帮凶。她第一个就去逼问师父。

肖天杰见她已经知道了，也不好继续瞒着，只说：他当时若不假死，只怕后面就真要被人害死了……他又一心为了你和阿九，师父实在心中不忍……

凤舞红着眼睛气呼呼道：那您就忍心瞒着我和阿九，您不知道我和阿九有多难过吗？

肖天杰讪讪地笑笑，他本来是想陪着小舞的，想着有自己这个师父陪着，小舞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从悲痛中走出来，却哪里想得到她会被人劫走？

见师父似乎心中升起了愧疚，凤舞及时问道：那师父，太子哥哥现在在哪儿？

肖天杰摇头道：这个师父真不知道……当初师父治好了他的伤就去找你们了，他应该是回恒京了吧？

当初他的伤还是师父您给治的？师父您还跟我说是去救一位旧友……师父，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凤舞惊呼一声，那哀怨的眼神让肖天杰心中无比愧疚。

是师父不好，是师父对不起你们……

肖天杰后来才醒悟过来，他到底做错什么了？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阿九和小舞好？到底他是师父还是徒弟？

从师父这里没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凤舞又去找慕容先生。

慕容苍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找他有什么事。就像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将登基典礼定在先皇百日之后，任他们怎么劝都不听。

凤舞只留下兰泽在身边伺候，其他人一个都没留下，不仅如此，她还让米老鼠检查过，确保十丈之内再没有其他人，这才开口指责道：慕容先生，你骗得我们好苦！

慕容苍震惊而疑惑地看着凤舞，他骗了皇后？他怎么不知道？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凤舞冷哼一声道：到了现在慕容先生还想骗我吗？我问你，太子哥哥为什么要假死？你为什么要帮着他瞒着我们？你明明知道我和阿九有多么难过……

说到后来，凤舞眼睛都红了，泪珠子不断往下落，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太子哥哥当初假死时的伤心还是怀孕以后情绪很容易激动。

慕容苍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凤舞。他顿时明白过来杜嘉麟为什么要将登基典礼拖到大行皇帝百日以后。他们是想将前太子找回来吗？

一时间，慕容苍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毕竟，他当初的确是骗了他们。

慕容先生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凤舞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逼问道。

慕容苍羞愧地低下头，呐呐地说：殿下当时也是出于无奈……

凤舞看火候到了，立即追问道：那现在太子哥哥在哪里？

慕容苍摇头苦笑：不知道。自从回到恒京，我从来没有见过殿下。

那太子哥哥怎么联系你？

慕容苍摇头叹息道：殿下要交代的早就交代了，并没有再联系我们。唯一有一次，是韩骏来找我，但随后韩骏就出了意外……

嗯？韩骏出意外之前？凤舞立即想起来，那是去年父皇逼着阿九宠信宫女借腹生子，她去太子哥哥墓前拜祭，决定等阿九真的碰了别的女人，她就离开……

当时太子哥哥让韩骏找你做什么？凤舞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但一时又想不清楚。

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加上凤舞已经知道殿下假死之事，慕容苍也没有隐瞒，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凤舞。

凤舞感动于太子哥哥的一片维护之情，但随后就明白过来。那天她去护国寺拜祭太子哥哥的时候，他一定就再那里！所以，他才听到了她的话，知道了她想要离开的计划！

护国寺！太子哥哥的墓肯定有问题！

凤舞找到了方向，也不为难慕容苍了，立即让米老鼠去护国寺太子哥哥陵墓下面打探情况。

当晚，米老鼠就将打探到的消息传了回来。

墓下有密室，但是没有人？凤舞失望地看着米老鼠。

就在凤舞因为又一条线索断掉而失望的时候，米老鼠忽然道：小舞，我发现在恒京城外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哦？怎么个奇怪法？凤舞随口问道，并没有太大的好奇。

有一个庄园，见到我们老鼠就杀，见了鸟也杀。这几个月来，我将整个恒京以及附近有人的地方全都找过了，但这个庄园里的情况却一点都打探不出来……

凤舞惊喜得差点跳起来：那个庄园……那个庄园在哪儿？

肯定是那里了！太子哥哥一定就在那里！只有太子哥哥完全清楚她的驭兽之能，担心被她找到，所以才会将靠进庄园的一切鸟兽全部射杀。

就在恒京西城外，不是很远……米老鼠将那个庄园的情况形容了一下，凤舞更加确定了太子哥哥一定就躲在那里。

米老鼠，你再派些老鼠过去，这次你小心些，远远地就打洞进去。在庄园里的花园假山等隐秘的地方开几个小小的出口，千万别在地面现身，只偷听路过的人说些什么话就行了。现在天气渐暖，一定会有人在花园里修剪清扫甚至游玩的，不要着急，耐心些，总能打探到消息的……

米老鼠领命而去。这一次，它打算亲自出马。

……

七日后，送葬的队伍回到了恒京。不仅新皇，其他几位王爷公主和朝中大臣也回来了。

杜嘉麟一走就是几日，心里惦记着凤舞和孩子，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皇后在哪儿。

凤舞得到消息，在寝宫门口等候他归来。因为怀孕，且前些日子守灵太辛苦，这几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寝宫休息。

小舞！杜嘉麟看到凤舞很高兴，尤其看到她如今的气色比七日前自己离开的时候好多了，脸上隐约又补回来一点肉，甚至七日不见，他觉得小舞的肚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小舞，这几日孩子乖不乖？他好像又长大了一些了？

说着，杜嘉麟就将手放到了凤舞小腹上。

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是现在本来就是他的活动时间，杜嘉麟的手刚刚放上去，正要扶着凤舞回去，就感觉手心里似乎被人轻轻打了一下。

呀！凤舞也是一声惊呼。

杜嘉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而后欢喜道：小舞，宝贝儿听到我回来了，在跟我打招呼！

是呢！宝宝似乎特别喜欢你……凤舞摸着自己的小腹，也不禁感叹生命的神奇。不过几个月的胎儿，真的知道欢迎自己的父亲归来么？

杜嘉麟得意道：我是他爹，他当然喜欢我！

阿九，你也累了，我们回房去吧！你好好洗个澡，换了衣服好吃晚膳。我亲手给你熬了粥……

好。杜嘉麟扶着凤舞往回走，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现在有了身子，也要多休息。以后不用亲手给我做饭，让厨房里的人做就好……

回到房中，杜嘉麟去浴室洗浴。

杜嘉麟向来不喜欢有人伺候，哪怕现在当了皇帝也不例外。宫女将洗浴用具和换洗衣服准备好，放好洗澡水就出来了。

杜嘉麟刚刚脱了衣服走进浴桶里坐下，凤舞就走了进去。

小舞？杜嘉麟诧异地看着她。

我帮你洗头吧！凤舞含笑走过去，解了他的头发，让他垂在浴桶外面。这个浴桶是特别打造的，其中有一个缺口，正好可以将头放上去，有点像凤舞前世美发店里躺着洗头的那个小床。

杜嘉麟很想说他自己洗，但心里又真的很怀念凤舞给他洗头的日子。

小舞，你小心些，别摔跤了。要不让兰泽进来守着？

不用，孩子才四个多月呢，我身子不重……说着，凤舞忽然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道，阿九，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什么事？杜嘉麟体会着凤舞的手指轻柔地洗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里略有几分好奇。

凤舞凑近他耳边，小声道：阿九，我找到太子哥哥了……

什……唔……

杜嘉麟震惊之下刚刚吼出一个字，就被凤舞捂住了嘴。杜嘉麟眨了眨眼睛，这次慢慢冷静下来。小舞找到了大哥的下落，但大哥肯定是不想回来的，所以他们要出其不意地过去将大哥抓住才行……嗯，不能打草惊蛇，现在还需保密。

……

第二天上朝，礼部的人再一次提请皇帝入住皇宫，所有大臣都附议，杜嘉麟无奈，终于同意了。随后就将钦天监的人找了过去，让选一个适宜搬家的日子，从东宫正式搬进宫中。

两日后，新皇和皇后去护国寺拜祭前太子。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毕竟已经宣布继位，皇帝出行，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所以，新皇调了城外的原太子亲兵进城护卫。

在不了解的百姓看来，这可能很正常。但在朝中的大臣们看来，却有些奇怪。他们这位皇上向来是极为大胆的，又因为宽和孝顺深情颇得民心，御林军统领定远伯林峰是皇后娘娘的义父，皇上不存在不信任御林军而需要调城外的亲兵啊！认真说起来，只怕城外的亲兵不管是忠诚度还是战斗力都不如御林军吧？

当杜嘉瑾最初得到消息，知道新皇和皇后要去护国寺拜祭他时，他以为这是小九和小舞想引他出去。他自然不会上当，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去，即便他真的很想再见见小九和小舞。可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的庄园已经被重兵围起来了。

玄一面色凝重地问：公子，现在怎么办？要不，趁着他们还没动手，属下带人突围送您离开吧？对了，庄园里不是还有密道可以通到外面吗？

杜嘉瑾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用了。他们既然查到我这里，密道什么的，自然是不用再想了。又不是生死仇敌，也没有必要刀戎相见。躲了几年了，就跟小九见一面吧！不当着他们的面说清楚，只怕他们两个不会死心的。

……

杜嘉麟和凤舞从宫中出来，仪仗表面上去了护国寺，但实际上他们两人却微服去了城外，那个太子哥哥藏身的庄园。

穿过庄园一里外的重兵封锁之后，杜嘉麟和凤舞坐了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过去，只带着兰泽、魏无忌和慕容先生。

没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山庄大门前。

杜嘉麟从马车上跳下来，在将凤舞抱下来，正要让人去敲门，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大门内，开门的下人已经恭敬地跪在路旁，只是没有声音。

大哥真的住在这里……杜嘉麟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简朴的小山庄，难以想象大哥就是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凤舞欢喜地拉着他的手道：走吧！看样子这次太子哥哥不会再躲着我们了！

杜嘉麟牵着凤舞的手缓缓走进大门，慕容苍跟着他们身后，而兰泽和魏无忌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走进大门，迎面一条宽敞的青砖大道，两旁是小花园，里面种着长青的松柏，树下是绿油油的麦冬和开得正好的映山红。青砖大道的尽头两边有两株老梅，枝干遒劲，如今已经长满了绿叶。

从梅树中间的台阶上去三步，就是迎客的大厅，门口上方挂着一块宾至如归的牌匾。一个身着粗麻斩衰，手执翠竹哭丧棒的男子就站在牌匾下面，微微含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大哥！

太子哥哥！

殿下！

杜嘉麟丢下凤舞，自己就跑了过去，紧紧抱住杜嘉瑾一只胳膊不放。他将头靠在大哥肩上，激动而喜悦的泪水便忍不住地往上涌。

大哥，你真狠心，竟然瞒着我这么久……杜嘉麟刚刚失去了宠爱自己的父皇，现在看到大哥，心里又何尝不是将他当作父亲一般在依赖？实际上，从小到大，大哥陪伴他、教导他的时间远比父皇更多。大哥在他心里，不仅仅是兄长，有时候也像父亲一样。

杜嘉瑾放开手中的哭丧棒，轻轻拍着杜嘉麟的背，叹息道：小九，你长大了……看到你变得这样能干，大哥很欣慰。

这时，凤舞和慕容苍也赶到了。

慕容苍红着眼睛哽咽地叫了一声殿下便跪在台阶下面。而凤舞却缓缓走上台阶，抱着杜嘉瑾的另一只胳膊，轻轻靠在他身上，同时双眼也是泪如雨下。她发泄似地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衣服上，哽咽道：太子哥哥，小舞恨你……

杜嘉瑾只觉浑身一阵，浑身都僵硬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放松，侧头看着凤舞。他想伸手抱抱她，可惜现在自己两只手都不空。可就算有空，他哪里又能抱她？

他想要说什么，但几次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小舞说恨他，他觉得心里一阵阵酸涩，而后又变成刺痛。

这时，凤舞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道：太子哥哥，你假死骗我，害得我好伤心好难过，你怎么可以这样？

杜嘉瑾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来，心中的酸涩刺痛都变成了温暖甜蜜。小舞为他的死伤心难过呢……

杜嘉麟回过神来，赶紧放开大哥，转过去扶着凤舞。

凤舞看着自己擦在大哥肩头的眼泪鼻涕很不好看，却仍然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杜嘉麟道：小舞，你怎么把眼泪鼻涕都擦大哥衣服上了？

凤舞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你看那边！你自己也把眼泪擦在太子哥哥衣服上了。

杜嘉麟看着大哥另一边肩头上的泪渍，顿时红了脸。

杜嘉瑾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在凤舞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对不起，小舞，让你和小九伤心难过了……你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哭鼻子？走，我们到屋里坐下说话好不好？

凤舞仍旧气呼呼地抱住他的胳膊不放道：不，我要是放开你，你又跑了不见了，让我和阿九找不到怎么办？

杜嘉瑾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对杜嘉麟使了个眼色。

看到小舞抱着大哥不放，杜嘉麟原本心里有些吃味，但刚刚凤舞的话却让他清醒过来。小舞做事向来分寸，今天当着他的面，还有慕容苍和兰泽魏无忌甚至不少暗卫的面抱着太子哥哥，一定有她的目的。他最好还是不要破坏了小舞的计划。在小舞心里，大哥只是哥哥而已，他不用太在意……

杜嘉瑾看杜嘉麟不开口，倒是暗自松了口气。小九应该不知道他喜欢小舞吧？也是，小舞几乎都可以当他女儿了，小九好好的，自然不会乱想。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小舞难得有像现在这样亲近自己的时候，今日以后，只怕再不会有了。他虽然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但能这样亲近他，也是他生命中难得的甜蜜时光了。

凤舞轻轻摇着杜嘉瑾道：太子哥哥，你骗了我们，你说要怎么补偿我们？

杜嘉瑾看着凤舞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泪痕，以及仍旧气呼呼鼓着腮帮子的小脸，无奈道：太子哥哥保证以后再也不骗你们了好不好？小舞想要什么，只要太子哥哥能办到的，都答应你就是。

真的？凤舞眼中顿时绽放出无尽的惊喜来，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太子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承诺了小舞，可不许说话不算话！

杜嘉瑾看着她眼中的喜悦，以及唇角那狡黠的笑意，不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明白小舞要什么了。尽管他其实不愿意，但如果这是小舞的心愿，他就算再为难，也会为她去做的。

与此同时，杜嘉麟也明白小舞要说什么了。他原本还在想如何说服太子哥哥，想不到小舞一出马……看样子大哥是无法拒绝小舞的了。幸好小舞不知道大哥的心思，不然她绝不会这样赖着大哥，大哥只怕真不容易答应他们。

凤舞见太子哥哥无奈地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又摇了摇他的胳膊催促道：太子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刚刚都答应了，不管我要什么，只要你能做到都答应我的……

唉……杜嘉瑾到底忍不住叹息出声，问她，你想要大哥做什么？

凤舞先抱紧了他的胳膊不让他跑，这才笑嘻嘻地看着他道：太子哥哥，你来当皇帝好不好？小舞不要别的，我就是不想当皇后。太子哥哥，你来当皇帝，阿九就不用当皇帝了，小舞也就不用当皇后了……

杜嘉瑾神色间又是宠溺又是无奈。果然，是这个……

杜嘉麟跟着点头道：是啊，大哥！你都不知道这两年我这个太子当得好辛苦。大哥你从小就是太子，满朝上下谁都称赞你当得好，以后一定会是一代明君的。可是我就不行了，你知道我从小念书就不认真……大哥，你就帮帮我们吧，好不好？

杜嘉瑾看看杜嘉麟，又看看凤舞，问她：小舞，明德大师说你是天命凤主，是母仪天下的命格。你现在已经有了孩子，就算小九当了皇帝，后宫里也只有你一个。你是他唯一的皇后，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不好么？

凤舞不住地摇头，说：不好不好，我不喜欢皇宫。就算阿九现在只我一个，可是朝中大臣肯定会就唧唧歪歪说闲话的，要么就说我善妒，要么就说阿九惧内，反正不会有好话。虽然我相信我和阿九一定能坚持下去，可是总有人这么找麻烦也烦啊！再说了，我和阿九从小就在外面跑惯了，不喜欢被关在皇宫里哪儿都去不了……

杜嘉瑾又看着杜嘉麟道：小九，你不喜欢被关在皇宫里哪儿都去不了，所以就让大哥去吗？

杜嘉麟想起那句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心中不由有些羞愧。但在赖着大哥当皇上和自己被关在宫里当皇上两种选择下，他还是毫不迟疑地选择第一种。

大哥，你看你这几年来在外面也没四处走啊，你就藏在这里哪儿都没去。你从小就当太子，当皇上你会很习惯的。可是我们就不同了，我和小舞不习惯啊！

凤舞也跟着点头道：对啊，对啊，阿九说得对。我们做起来很辛苦，但是太子哥哥你做起来会很轻松的。太子哥哥，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千古名句名垂青史的！太子哥哥，你就答应了吧？好不好？

不说此刻杜嘉瑾心里的无奈，听了凤舞和杜嘉麟的话，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也被雷得不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将皇位当成包袱一般，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扔出去，为此不惜用上了如此无奈的招数。

杜嘉瑾迟疑了一下，为难道：小九，小舞，我……我那次受伤伤得很重，以后只怕是……不能有自己的子嗣了……小九，大哥已经是一个残缺的人了……要不，我帮你们辅政吧？你们要是在宫里住得闷了，就出去玩两三个月……

杜嘉麟和凤舞都震惊地看着杜嘉瑾。太子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自己是一个残缺的人了？是伤了子孙根还是伤了哪儿？是再也不能人道的意思吗？所以他才心如死灰选择了假死？

杜嘉麟和凤舞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意见。

凤舞忽然跺着脚，狠了狠心道：好吧，太子哥哥，我答应你，等我以后生了儿子，就过继给你……

反正以前她都答应了要过继一个孩子给大哥的。以前有敬王妃那个讨厌的女人在，她不肯，现在太子哥哥都这样了，她实在不忍心。想必太子哥哥能答应等孩子大一点再过继的吧？

杜嘉麟一听，跟着点头。对，大哥，没有孩子不要紧，到时候我们过继一个给你就是。唉，大哥太可怜了，他怎么能让大哥帮他劳心劳力，而自己当了皇帝又逍遥？还是把皇位给大哥吧，好歹也算是个补偿。

杜嘉瑾哭笑不得地看着凤舞，叹息道：想不到你们宁愿舍弃一个孩子都不肯要这个皇位……

杜嘉瑾不忍让凤舞和杜嘉麟失望，到底答应了他们。其实有没有这个名其实都差不多吧！等他百年以后，把皇位传给他们的孩子，那不也跟小九自己当皇帝差不多么？

当晚，杜嘉麟和凤舞就欢欢喜喜地讲杜嘉瑾带回宫中，而后召集百官开了大朝会，正式宣布将皇位让给前太子杜嘉瑾。

别说其他人，就是杜嘉瑾的旧部都很震惊他还活着。但对于这位一直很得人心的前太子，在杜嘉麟自己强烈要求让位的情况下，实在是谁都提不出反对意见来。

本来，新皇帝换了人，登基典礼也不用拖那么久了。可是当初将登基典礼定在先皇百日之后是因为一个孝字，现在可不好收回来。

杜嘉麟在大朝会以后，就带着凤舞搬回他的睿王府去了，而杜嘉瑾则作为新皇住在宫中。

就在杜嘉麟搬出东宫的第二天，杜嘉瑾就回了一趟东宫。他径直去了外书房，打开密室，却震惊地发现他藏着的那两幅画已经换了地方。

原来小九已经知道了……

第二天，杜嘉瑾就让人悄悄请杜嘉麟进宫。

杜嘉麟心里依稀已经猜到大哥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大哥身边一个从人都没有。

皇兄？

还是叫我大哥吧！小九，我永远都是你大哥。

好！大哥，你有事找我？

杜嘉瑾坦言道：小九，东宫外书房的密室里，我放了两幅画，你都看到了？

杜嘉麟面上的笑容慢慢退去，他凝神认真地看着杜嘉瑾道：是的，大哥，我看到了。

我……小九，大哥很抱歉，我实在是……杜嘉瑾看着杜嘉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原本他昨夜想了很多话的，可是现在一句都说不出口。

杜嘉麟却忽然笑了。他轻轻走过去，扶着大哥的双肩，看着他满是疑惑和忧虑的眼睛道：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永远都是我大哥，是我和小舞最爱的大哥！没有你的维护和支持，没有我和小舞今天的幸福。大哥，谢谢你！多一个人爱她，是她的幸福，我爱她，所以我只会为她高兴……

九弟……

大哥！

兄弟俩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这一刻，两个人的心都是温暖幸福的，而语言已经显得有些多余。

……

——大夏天佑二十六年三月，世宗天佑帝杜懋文驾崩；四月，太子杜嘉麟让位于前太子，即世宗嫡长子杜嘉瑾；六月，杜嘉瑾继位登基，改元康乾，史称仁宗……

仁宗一生勤政爱民，对早逝之皇后情深意重，登基后虚设后宫，仅有一女怡宁公主。康乾八年，仁宗立其同母弟睿亲王长子为太子……

康乾二十二年，仁宗退位，太子登基，新皇改元开元。

开元三年，大夏进行革新，改善了政治、军队制度中的弊端，大力发展商业，创建普及全国的学校和医院……革新二十年，大夏兵强马壮，国富民安，万国来朝，史称开元盛世……

——全书完——

－－－－－－题外话－－－－－－

初稿，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