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离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般撇下众人偷偷跑过来，迎接她的，会是这般香艳的场景。

明明之前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骑马冲到将军府的时候，那几个守卫还笑嘻嘻地称呼她为“王妃”，特意给她指了路来着，可是为什么只一瞬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嫣儿，你好美。这样的美貌，皇甫离瑶，完全比不了。”

皇甫离瑶……他唤她皇甫离瑶……他对着另一个女人，唤她为皇甫离瑶。

呵呵，之前的“瑶儿”，如今变成了“嫣儿”了么？

皇甫离瑶定了定神，将目光从桌上衣衫半解的两人身上挪开，她垂下眸子，脚下的步子后退了一步，退出了门槛，然后抬手掩上了门。

就在司徒瑾以为她就这样走了的时候，那扇刚刚掩虚的门又被皇甫离瑶打开。

她灵动的眸子里没了之前的黯然，疑惑，取而代之的是波澜不惊，就如同她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一般。她从门口望向司徒瑾的脸上，一时间，笑靥如花。

“瑾，吉时就快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皇甫离瑶边说着，边向着司徒瑾所在的位置走过去，完全将此刻正躺在他身下的南宫嫣然无视个彻底。

“绿芜说我不害羞，哪有新娘子还没有嫁过去就直接往丈夫那边跑的，可我就是想见你，你迟迟不来，我担心你出什么事。”

“你知道吗，我发现公主府的后院有棵大树，现在我也能靠着那棵大树像你那个时候一样从高墙上跳下来了，只不过技术不熟，差点崴到了脚。”

“我偷了别人的马跑过来的，刚刚那两个将军府的守卫看见我还唤我‘王妃’呢，他们两个真有眼力。到时候一定要嘉赏他们。瑾觉得如何？”

皇甫离瑶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说着，直到走到司徒瑾旁边，才顿了顿，一把搂住司徒瑾的胳膊，就想将他拽过来。她脸上还维持着笑嘻嘻模样，道：“你王妃来了，北定王还不快来接驾。”

皇甫离瑶仰着头望着司徒瑾，看着他幽深却没有丝毫情绪的眸子冷淡地对上她的，就像是在欣赏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脸上微笑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是那双圆溜溜的大眼却越来越黯然。如同暗夜里的星星，在夜空中忽明忽灭，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吹来乌云，让它完全泯灭。

“瑾……哥哥。”两人就这样望着，僵持了很久，直到南宫嫣然的声音不甘寂寞地从旁边传来，才让司徒瑾的眸子微微动了动，与她错开了目光。

司徒瑾勾了勾唇角，被皇甫离瑶拽住的胳膊一抬，就脱离了她的手掌。他将南宫嫣然搂进怀里，低声安抚了几句，然后抬眼扫向皇甫离瑶：“公主是不是弄错了？孤的王妃，不正在孤怀里吗？”

“你……”皇甫离瑶一阵鄂然，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她收回伸出去拽司徒瑾的手，放到裙摆上捏了捏，然后抬起来，指了指窝在他怀里的南宫嫣然，又指了指自己：“瑾你说什么呢，她是你的王妃，那我是什么？”

“长公主当然还是崇封的长公主了。只不过，与我

司徒瑾，再没有半分瓜葛罢了。”司徒瑾这话说的很冷，不留一点儿余地。

“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她说到这里，突然跃过去，抓住了司徒瑾胸膛衣服，离他的距离，不过咫尺。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通过它看到他心底：“你说什么我都可以接受，但却唯独接受不了你说我和你没有关系。这嫁衣是我为你穿上的，这头上的婚髻也是因为你才盘起来的，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司徒瑾闻言，幽深的眸子中的潭水开始晃动，仿佛有什么感情要从中迫不及待的汹涌而出，却是在最后一刻被硬生生压制住。

司徒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平静一片，坚定一片，冷漠一片。

他身上的内力汇集起来，只一个摆手，就将毫不会武的皇甫离瑶从他身前推开。皇甫离瑶一个不防备，就被他凝聚内力的手掌推倒，跌到了地上。

她身上大红色的嫁衣因为他的推力而展开，随着她的身子铺了一地。那样子，就像在荒野中开的正盛的赤红色罂粟花，妖娆妩媚。

“既然公主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孤就跟你好好说清楚，免得你日后还痴心妄想着什么。”

司徒瑾冷冽的话语从唇间溢出来的同时，人也随之移到了皇甫离瑶面前。他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低着头的女子。

她就这样趴着，固执倔强地咬着唇，没有抬头。不让自己的泪从眼眶中涌出来，花了绿芜今日为她化的妆。

“孤之所以会待在边疆多年，都是拜你那位好母妃所赐。先皇驾崩，大皇子失踪，还未成年的五皇子继位。皇甫家除了你和那位小皇帝，其他人，都死了。你认为，是因为谁呢？”司徒瑾一字一句地说着，看着趴在地上，似乎再也爬不起来的人儿，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然后松开，接下来说话的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无波：“萧淑妃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她女儿，既然如此，孤又怎么会对你动真感情？”

“从明谷子那里开始，孤就已经计划好了引你上钩，这亲，孤自然不会成。不过……”他说到这里，蹲下身子，与趴在地上的皇甫离瑶缩短了距离。他的嘴脸勾起来，将嘲讽的表情做到了极致：“不过公主这般急不可耐地过来寻孤，倒真让人意外呢。这样吧，既然公对孤如此念念不忘，那孤就勉为其难，让公主你做孤的侍妾好了，以后就好好服侍嫣儿和孤就好了，你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让司徒瑾未说完的，低沉喑哑的声音戛然而止。

“瑾哥哥……”南宫嫣然唤了一声，将目光转向趴在地上的皇甫离瑶身上，秋水般的眸子里透过一抹狠戾：“你这个女人，怎么敢打瑾哥哥。”她说着，脚下的步子移了移，就要走过来，却被司徒瑾一个手势，止住了动作。

司徒瑾转过头，看着眼前与他平视的女子。她不算绝色的脸上是少有的绝望，绝望却又孤傲。她仰着头，将下巴抬得很高，倔强地不让他看到她眼中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她咬着牙，看着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司

徒瑾，你就是个混蛋。”

“孤是混蛋，可公主还是喜欢上孤这个混蛋了。”司徒瑾说着，一伸手，就箍住她高昂着的下巴，微微用力，就将她整个脑袋都靠了过来。

他侧了侧头，将薄凉的唇凑到她耳边，那动作，就像对着最亲密的爱人说着情话，可是那话，却让皇甫离瑶眼中原本溢满了的泪瞬间大滴大滴砸了下来。

砸到司徒瑾箍着她的手背上，砸到他心底里。

他对着她，用清浅的语调说着：“公主下次看人，可得看准一点，可别又让混蛋钻了空子。还有，如果没什么事，公主就可以滚了，不要妨碍孤还没有做完的事。”

他说完话，就放开了箍住他下巴的手，站了起来，不再理会她，直接向着一旁的南宫嫣然走去。

皇甫离瑶看着司徒瑾的背影，白皙的手指在地上划了一圈，然后撑着身子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抬手去擦眼角的泪光，只是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像失了魂一样。

敞开的门外，有光透了进来，将她眼角的泪光折射成七彩的模样，也将她左眼角那块赤红色的胎记映衬地更加殷红。

她就这样呆呆了立了半晌，脚下的步子在原地动了动，下一刻，唇角一咧，却是低声笑了起来。

皇甫离瑶笑了一会儿，身体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萌芽一般，在她浑身的经脉中乱窜，搅得她整个身子都开始痉挛，眉头不自然地拧起来，连笑着的语调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腹部，却是马上就放了下来，从司徒瑾那边看过来，就只像是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摆。她身体上的不适越严重，她对着司徒瑾的那张脸上嘴角扬起的弧度就越大。

这般倔强的性子，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深深地看了司徒瑾一眼，那眼中有着熊熊燃烧着的怒火，还有跌入深潭的绝望。下一刻，她却是突然抬手，从自己绾好的发髻上抽出一柄简单素雅的桃木簪子，向着司徒瑾所在的方向扔过去。

司徒瑾垂眼，就看到那柄簪子在自己脚边转了两圈，而那柄簪子的尖端，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那花明明简单，却迷了他的眼，在他幽深如潭的眸子中染上了点点星光。

“你的东西，如今还给你。”

他还未从脚边的梅花簪子上抬起眼，就听到皇甫离瑶清雅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声音中带着哽咽。

他抬眼向着她望过去，就看到她乌黑的发因为没了簪子的固定而披散了下来，散落到肩上，散落到胸前。

此刻的皇甫离瑶，一身赤红色的嫁衣，满头的青丝不束不扎，随着风摇曳飞舞。

她逆着光，这般模样，竟然与之前在书房中的那幅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南宫嫣然眼中有着与之前不一样的光芒，刚想转过头来说她的这个发现时，就看到司徒瑾幽深的眸子微微闭上，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么说来，司徒瑾对皇甫离瑶说出的这般决绝的话语，是因为那幅画了？

想到这里，南宫嫣然秋水般的眸子闪了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