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傲不久便从洞穴里出来了，见卿云歌在院子里悠闲地赏花逗鱼，朝她走去。

凌傲左右张望，观察四周是否有人，确认无人后，方才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凌傲说话有些急躁。

卿云歌逗着水里的鱼，头都不抬，语气依旧是先前的阴阳怪气，嘲弄的说道：“你好歹还是苍羽圣尊的关门弟子，而我却与苍羽断绝了关系，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

“什么意思？”凌傲质问。

在这里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对卿云歌的恭敬，他要时刻谨记这里是敌人的地盘，所以他与卿云歌之间的联系仅是苍羽同门，除此之外并不熟悉。

卿云歌大笑出声，她从水里拿回手，甩甩手上的水渍，这才站起身直视着凌傲的双眼，那一刻她眼中的只有可动一湖春水的冷意，以及眼底的涌动的杀气。

“什么意思？”她重复一遍凌傲的问话，伤神的冷笑一声，“你知道那玄冰洞里躺着的人是谁吗？是拂苏师兄。”

凌傲一惊，她在这里的目的，不会是想让鬼镜复活拂苏吧？

“拂苏怎么会死？”

“问得好！”卿云歌夸赞一句，“因为他喜欢我，因为你们苍羽人人敬重的院长心太狠，他要我死，为了他的私欲，甚至连拂苏师兄唯一的活命机会也剥夺了！”

卿云歌笑，笑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名门正派，真是可笑，既然名门正派如此龌蹉，我在这里又如何？”卿云歌长叹一声，将心中郁结吐出，“我一直觉得你从来都在做错的选择，唯有这次，我认为你在这里是对的，不管你是为了杀鬼镜，还是为了其他，至少人家坏得坦荡，不像苍羽那人虚伪至极。”

凌傲望着面前恨意涌现，目光坚决的女子，有一瞬的错觉，她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当真带着拂苏的尸身投奔了鬼镜，与鬼镜合作要毁掉苍羽，那副模样倒是让人难分真假。

不过，凌傲在此不好过问，便不再理会卿云歌，往别处走开。

卿云歌眼眶发红，站在湖边凝望着玄冰洞所在的位置，久久无法回神。

她恨左丘天朗吗？

答案是恨的，他往昔待她的好，不过是虚伪的假装，为了取得她的信任，方便行事。

假如再见左丘天朗，她是否会拔剑相向？

答案也是肯定的，他要杀她，却连拂苏唯一的救命机会也剥夺了，这份仇她心里记下了，有机会她一定会报，所以他最好别出现在她眼前，否则她定会亲手送他去陪他心心念念的潆洄！

卿云歌离开院子，往住处走去。

她与鬼镜做交易，他答应他三个条件，她按照他的布局走。

一，把拂苏的尸身还给她；

二，她要鬼镜手里所有的魔玉。但魔玉被雒离愁盗取，已然在她的人手中，她便换了个要求，不能再追杀雒离愁与寂无邪二人，亦是不可动他们的家人。

三，放梦鸽自由。

这点鬼镜不曾答应，换了个条件给她。

听说弑千绝在灭毗沙门，他助烛照一臂之力，并且不让帝释天插手，让她顺利报当年之仇，卿云歌答应了。

她的三个条件，只要达成，她会依照他的计划，自行的往下走，无需他设局算计。

如今梦鸽去了帝释天那里阻止幽荧相助毗沙门，而凌轻音带着人一并去收拾毗沙门，而后梦鸽亦会前去相助，追杀雒离愁与寂无邪的人都已经下令放弃，后两个条件已经快达成，仅剩下让她带着拂苏的尸身离开这一条。

师傅说她命劫未过，想来是指命盘上的浩劫星，那便是鬼镜对她的算计。

可是她命劫一旦起势，以时日的推算，大概是她修出凤凰之时。

凤凰涅槃，流火将现。

鬼镜的目的，大概是要以流火焚尽无极大陆。

她与鬼镜合作，亦是她的反击。

与其坐以待毙处处踏进他的算计中，受制于人，不如她主动顺从计划，这样她知晓布局，至少能在自己掌控之中，该做到何种程度，她心里有数。

远远地，卿云歌就看见住处外等待的人，那一头如雪般的白发，如白幕一般惹人瞩目。

卿云歌脚步微顿，却是未曾停下，径直走向住处，避开沧凛的身影，视而不见。

沧凛见她冷漠地路过身旁，打开房门，进屋后随手关上，行动自如，如未见到有个活人在门外。

心脏隐隐作痛，但沧凛明白，他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后悔当日所为，下次敌对之时，他依旧会对卿云歌下手，只是对拂苏一事，他作为间接推波助澜的人，心中有愧。

在她要避开之时，他偷袭出手，才害了拂苏性命。

他无法推说，那是一场意外。

卿云歌背靠着门扉，听着外面的响动，许久后才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卿云歌心中松了口气，走到屋内的桌前坐下。

她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个意外，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沧凛那一刻下了死手。他若仅仅是下死手便也罢了，毕竟各归其主，但他有心让她撞上白虹剑之举，用心难猜，所以她说服不了自己。

如果她一再找借口原谅沧凛，那她要如何面对为救她而丧命的拂苏？

事情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在拂苏再无法救回之时，这已然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了，所以除了漠视以外，她想不到任何面对沧凛的办法。

沧凛离开后，去玄冰洞看了拂苏，依旧是初见卿云歌时的那袭翩翩白衣，那时鲜活的画面还清晰的映在脑海，如今拂苏已毫无气息的躺在玄冰洞中，只是一具尸体。

他与拂苏，一个背叛了她，一个离开了她，到头来所谓最适合她的人，都不在她身旁，而那个最不适合的人，却牢牢地稳坐在她丈夫的位置上。

沧凛在玄冰洞里找出几壶冻藏的酒，一人在洞中独饮。

直至太阳下山，夜幕降临，他才携着一身酒气出来。

只有临走前，苍凛才对着那句尸体开了口。

“拂苏！对不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本是独一人，今日已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