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挖了一大勺奶冻，转头问他，“邵阳从云澜城到莲花坞打死我的几率大吗？”

“若没有莲花坞庇护，必死无疑。”

她手一抖，问道：“那我能不能再求一个庇护？”

江晚吟没什么情绪得笑了声，“你都求几个庇护了？”

月华将奶冻吃完，呼了一口凉气，“我算是高阶修士吗？”

“勉勉强强吧，虽然灵力不够深厚，但胜在武功招式灵活，打不过就跑。”

他怎么知道她的路数？没在他面前使过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啊。

“你查过我？”

江晚吟也不避讳，“金凌平白无故救了个人，总归要调查。”

“那……你能知道多少？”

“或多或少。”

月华轻笑，“你想了解我，跟我说就好了。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我们好歹也认识四个多月了。基本的信任应该有吧。”

“我只信我自己。”

“……”行吧，不勉强。

路上看到有人卖西瓜，她就忍不住想吃，摸了摸身上，分文没有。

刚刚买奶冻的钱还是之前地上捡的铜板。

她侧头看着江晚吟，神情渴望。

“吃多少？”

月华伸出两根手指。

江晚吟身上没有碎银，随手摸了颗金豆子，“不用找了。”

“要！”月华看向摊贩，“要的。”

摊贩脸上的表情笑意顿时化成了僵笑，讪讪道：“小本生意，找不开。”

“那你看看能找多少。”

一个铜板也是钱，还能买个馒头。

摊贩在存钱小柜里翻了许久，拿出几块小碎银和几个铜板。

“客人请拿好。”

月华接过，掂了掂，差了很多。

“给我？”她晃了晃手上的铜银，在江晚吟点头的瞬间，笑得更开心，一字一句道，“谢谢老板。”

“你当真这么穷？”

月华咬了口西瓜，咽下，反问，“你以为呢？”

江晚吟看着自己手里的西瓜，顿时觉得有一丝丝愧疚。

只一丝，多了就没有了。

“你要是不把商隐送给我的发钿捏碎，我还能卖了存点小钱。”她提议，“要不你把赔偿换成银子吧，实在。”

江晚吟抖了抖衣裳，“没了。”

哪是没了，分明就是不想给。

两人并排走着，夜风清爽，把白日里的燥热吹散。

莲花湖边，石桥上。

夜风很凉爽，夹杂着莲花清香。

她翻身坐在石桥边，摇晃着双脚，看着暗处的远方，一口一口将西瓜送入口中，忽而轻声说道：“我信你。”

江晚吟倚靠在石栏旁，刚咬了一口西瓜，愣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她，“嗯？？”

“你救过我，帮过我。跟你认识的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很热闹。”

“虽然你脾气不好，口是心非，但人还行。哪怕有一天你不对我这么好了，我心里会很难过，但不会责备。”

“我明白，人到头，终归会是一个人。”

“哪怕我们最终分开，我也希望，会有相逢的那一天。”

江晚吟的嘴角已经下不来了，嘴上却依旧不留情，“话真多。”

“你看吧，”她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心里明明是开心的，却依旧在口舌上争个胜负。你我之间，可以不用这么别扭。”

江晚吟收了笑，“你这是在对我说教？”

“我们不是在随意聊天吗？”月华轻轻笑着，把吃完剩下的西瓜皮扔进湖里，然后看着他吃。

她的眼睛亮亮的，仿佛满天星辰都被装入她的眼中。

眼底有笑意时候，恍若一汪春水。

这会儿，感觉她靠得很近很近……

“你……你干嘛！”江晚吟瞪大杏眼，后退了一步。

“我就是想确认是不是有西瓜籽挂你嘴边。”她逗他，“夜里黑，我看不清，就凑近了看看。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

“你都把西瓜捏烂了……”

“咳！”江晚吟立刻把已经变得稀碎的西瓜丢入湖中，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帕，轻轻柔柔擦拭着手。

绣帕上绣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咪，猫咪旁边还绣上了两个字——噬天。

“这好像是我的绣帕，你什么时候拿的？”

“我没拿。”

“你没拿我的绣帕怎么在你手上？”

江晚吟脑子转得飞快，迅速找了个合适又无可反驳的观点，“随处捡的，瞧着不错就用了。”

“你家银子这么多，有一屋子的绣娘，还捡着别人的用。”

江晚吟一愣，他怎么没想到这茬，但他还是嘴硬，“合眼缘！不行么！”

月华伸出手，“还给我。”

江晚吟不给，胡乱擦了擦手，直接揣进了怀里，“掉了就是无主之物，它现在是我的。”

黑夜遮住了他脸上的慌乱和耳边的粉红。

“大街上的姑娘还没嫁人呢，你怎么不抢了去。”

“我又不是谁都娶！”他说不过她的嘴皮子，声调都提高了不少，“大街上的姑娘能跟绣帕比么，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

“那你还用噬天跟珍宝比呢，这怎么解释？”

“抵押物！况且那只猫我不也照顾得肥肥胖胖的么！”江晚吟越说越急，脸红了个透。

月华瞧着有趣，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晚吟立马反应过来，“你耍我！！”

月华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呼，“逗逗你嘛，谁知道你当真了。”

“你——！！”江晚吟推了她一下，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没用力，虚虚托着。

月华笑得恶劣，“那天晚上掐你，感觉如何？”

江晚吟头都炸了，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这个！？难道她也看过春宫图！？

“你抖什么？”她故作无辜，“可别像上次我掐你的那样，会疼的。”

江晚吟呼吸凝住，她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可她眼里明明都是打趣。

“行了，”她拿下他的手，后退了两步。又下不去手，还一副极其恼怒的模样。“那绣帕我用了很多年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绣一个新的。”

之前用过之后不知道放哪了，现在想起来，好像是给他擦拭头发的时候，忘记拿走了。

江晚吟瞪了她一眼，不做声。

“……”月华内心无奈，心想着难得他这么想要，给他算了。

江晚吟收拾好情绪，又恢复了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走吧。”

“去哪……欸——！？”

江晚吟凌微一跃，踏过石栏桥，轻踩着莲叶，逆风而去。

风吹着他的衣袍，紫色的发带在空中飘扬。

她连忙追上，轻点湖水，擦身而过时采了一朵小莲花骨朵，别在发间。

灯火阑珊，两个身影此起彼伏，向中心塔楼而去。

江晚吟停下，向后望了望，确定她跟上来之后，便一跃而起，踩着阁楼屋檐一路向上。

月华赶到，顿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高耸的阁楼，迟迟不敢动身。

阁楼四四方方，灯火通明，每层屋檐的四角都挂上了一个红灯笼。

灯笼里贴着几张黄符纸，下面坠着一个铃铛。

风一吹，所有的灯笼都摇曳起来，却听不见铃铛的响声。

庄严肃穆，典雅华美。

“日月相辉楼。”嗯…这名字不错。

江晚吟回头，发现她没有跟上，转头又跃了下去。

“怎么不跟上？”

“……太高了。”

“你怕高？”江晚吟觉得稀奇，哪个修士还怕高？

“有点。我十多岁才开始修炼，也不是胆大的人。磕着碰着，难免会害怕。”

还真是遇到个稀奇人。

“那你怎么御剑飞行？”

“……低飞。我师父说，能逃命就行了。”

江晚吟垂眸，若有所思。

灵力差但术法精湛，不合理。收服鬼群这种高级术法没有实力根本使不出来。

可，依照她的灵力，根本就不能支撑她使用这术法。

矛盾，太矛盾了。

除非她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否则怎么会运用得炉火纯青！

更何况，依她浅薄的灵力，怎么可能不遭到反噬？

她……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