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沉默，正当月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转身从柜子的暗阁中拿出一把钥匙，“这是藏宝阁的钥匙，你自己去挑。”

月华一脸震惊，连忙后退。

好家伙，喝醉了还敲打她呢？别说这时候不敢拿，就算他清醒的时候她也不敢啊。

藏宝阁重地，肯定有影卫把守，说不定还会有禁制。万一被人发现，认为钥匙是她偷的，当场干架，把她往死揍。

为了个武器，不值当。

就像那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就有好几个人暗地里把守。当初雄心壮志闯进去过，差点被当场打死。

还好当时噬天给力，嗷了一嗓子。震天的虎啸令对方有片刻的迟疑，这才有机会逃命。

“你怕？”

月华连忙点头，“我怕。”

江澄轻笑，“你怕什么？”

“我怕把你的藏宝阁搬空，你揍死我。”

江澄的笑意更浓，“你搬不空，”顿了顿，“得需搬好几天。”

听这语气，好像还挺乐意。第一次见有人希望自家藏宝阁被搬空的。

大哥，喝个酒而已，不用这么上头吧。

见她还是不肯靠近，他干脆往前凑了凑，“你以为我骗你？”

“不是不是。”月华赶忙把钥匙往他怀里推，“你别考验我了，我不喜欢这些。”

“那你喜欢什么？”江澄不依不饶，似乎要逼问出来她到底是要商隐的东西，还是要他的东西。

月华歪头一想，喜欢什么？

小时候在山上，没见过几个铜板。至于金子银子都是跟着程叔叔才认识的。以前没有的，现在也没有。

对那些外在的东西确实不怎么很感兴趣。要说喜欢的，大概是收集典藏级秘籍吧。

没办法，修习得晚，为了学字认字，修习术法，每天早起贪黑日夜兼程，才能勉强打得过别人。

因为识字晚，没读过书，连带着悟性都变差，读不懂晦涩难懂的书。要不然道长师父给的秘术早就学完了。

身子也不行，灵力波动太大，金丹特别容易疼痛。所以偏爱学些一些偏门的术法，不需要大耗灵力，身体也吃得消。

“我喜欢吃喝拉撒睡。”

江澄拧着眉，对这个答案不是满意，打了个嗝，“你喜欢他送的东西。”

商隐一共就送了她两个东西。一个是发钿，被他捏碎了。另外，就是这颗珠子。

这珠子极佳，说不喜欢是假的。

月华把珠子往江澄面门上砸去，在快碰到他额头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锐利的灵气一瞬间便照亮了他的脸，映照着眼中点点星辰。

江澄微愣了一瞬，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深沉，眼角深意更浓。

随后又打了个嗝。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打嗝。他是不是特别经得住吓？

其实月华想错了，并不是江澄经得住吓，他压根以为你不会伤他。

“很难受么，要不我给你熬碗七星茶消消食？？”

江澄对她转移话题的能力表示十分佩服。

算了，反正人在他这，那狗东西又不能把她骗走。

“不吃，撑了。”他是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月华心里有些愧疚，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愉悦。

受点罪活该，谁让他白日里逗她玩的。还有，在宴会上不站在她的立场上帮她讲话。

“我困了，先下去，你也早点睡。”

江澄点头，晃了晃脑袋打算上去拉拉小手。

“我还有话说。”

“你说。”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给她输灵力时，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的反握住自己的手。

懵懂醒来时，口齿不清的问他。

“公子、公子长得真好看，”她的眼泪哗的流出来，“这么好看的人也死了，好可惜。”

“你有夫人吗？”

不等江澄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没有夫人，我做你的夫人吧。黄泉路上我们做个伴。”

他本不想回答，怎知她越哭越凶，连鼻尖都红了。

金凌小时候也是这样，哭起来脸色泛红，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狠不下心来教训他。

“你……”她哽咽了下，哭得更可怜，“你不说话，是有夫人了？”

“没有。”

“你嫌弃我长得丑……”

江澄皱起眉头，“没有。”

“呜……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正经拉过。”她握紧江澄的手，“我多拉一下，免得有遗憾。”

江澄眉头皱得更紧，却也没甩开。

“我被打飞了，脸着地，肯定很丑。”她吸了吸鼻子，恳求似的，“你别嫌弃我，我们结伴而行。等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咱俩就分道扬镳，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颤着音，生出一丝娇软。

江澄想说些什么，她又开始胡言乱语，几个词几个词的往外蹦，诸如“不想死”“美貌公子”“如意郎君”“黄泉道友”。

重复最多的，是那只猫的名字。

不多会儿，她又晕死了过去。

那时的她，真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猫，令人忍不住发软疼惜。

不过，他江澄是谁，只那么一瞬，就把心思收了起来。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的几天，他没打算来。

结果次日，金凌就苦着个脸，死乞白赖的要他再去给那女人输灵力。

气的他当场发问，“人是你硬要救，你怎么不去奉献奉献？”

结果金凌来了句，“我不敢碰她身子。舅舅你知道的，过程中难免会碰到，我害怕。”

“……”

他搞不懂，一个浑身瘫软昏迷沉睡的女人有什么值得害怕。

见他不为所动，金凌放出大招，“她身子破败，需要很多灵力。舅舅英明神武，绝世无双。这么点事肯定不在话下。”

得！他就吃这招！还得走一趟。

再次见到她时，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味道。

他皱着眉，丝毫没有靠近她的欲望。最后还是叫侍女给她擦洗过身子后，才靠近，输了灵力。

怎知她模模糊糊间又哭了，拉着他的手，紧闭双眼，嘴里喃喃自语着，不想死，不敢死，不要死。

捏住他的手就像是握住了全部。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人，温柔且柔弱，一下子就击中了江澄的心，触发心底的柔软。

他也才知道，她的求生欲望有多强。一连好几日下来，他都甘之若饴。

人醒之后，江澄暗地里试探过许多次，没想到，她竟然忘了有这回事。

这让江澄很气愤，脾气说来就来，时不时就怼她几句。

醒后的第一次见面，跟那晚哭唧唧的时完全不同。陌生疏离，就连眼神也是清清冷冷。

这让他不禁反思，那晚上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才显柔弱。

她一点都不柔弱，甚至比许多男子还要坚强。

相处下来，性子坚韧且勇敢，有魄力，做事也很果断。但缺点太明显，太重情。

一旦有人真心对她好，就不着东西南北，犹犹豫豫。

这缺点，太致命。

为了个陌生小孩，置于危险之中，这份冲动，就让人气恼。

江澄看着手中藏宝阁的钥匙，眼中郁闷更甚。随意挥手便将钥匙甩进了柜子里。

“衣裳整理好。”

月华脸色微红，上前整理，“裤子我就不给你换了吧，我又不是男的。”

“嗯，到屏风后面去。”

月华转过身，走到屏风后，背对着他。

江澄这人，今天明明亲了她，还表明了色心，晚上却若无其事的叫她更衣。

偏偏眼中纯净十分，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搞得她心思全无。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

“你睡下了吗？”

“嗯。”

月华转身，隐约看到他真的平躺在床上，还盖了被子。便上前将他床前的烛火吹灭，准备退出去。

“你不睡这？”

“我睡隔壁啊！”

“哦。”江澄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干什么呀！快点躺下睡觉！”

“我想看着你睡。”

这也太折腾人了……

她走上前，将人按在床上，盖上被子，单手盖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赶紧睡。”

“嗯。”

过了许久，她以为他睡着了，便拿开手。结果一双杏眼还是睁着，神色认真的盯着她。

月华气恼。终于有理由凶他了！她憋好久了！

江澄轻轻拉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手指慢慢摩挲着，一双杏眼无比温柔。

她一愣，瞬间没了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