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宜妃的关系得知看守八阿哥的就是我二哥升禄，我悄悄央求让已是御前三品侍卫的二哥允我去探视八阿哥。二哥很为难，但看到我坚持的样子，也允了我。

宗人府的确名不虚传——房子又黑又小，还散着一股霉味。我小心冀冀地在牢头的带领下，摸索着在窄小的牢道上走着。

走到尽头，一间昏暗的房子里点了盏烛灯，昏黄的灯光下看得人有些模糊。牢头转过身对我嘱咐了句，“有话快说，半个时辰内得离开！”我点点头，牢头看了眼我，又看了眼身后牢房离了去。

我就着昏黄的烛光走到一扇牢门前，里面坐了一个头发很蓬乱穿着囚衣的男子。我松开捏紧披风的手，扶住牢门轻轻叫了声，“八阿哥……”叫了一声，里面的人似没听到一样没有反应，我一急，便加大了声音叫道，“八阿哥……八阿哥……”

这时里面的男子后背一僵，慢慢转过身来，他涣散的眼神没有一点光彩，在见到我的一刹那，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儿，他急急起身，却又有些局促地低头寻着什么，然后不安地走了两步又退回去了两步。

我见八阿哥这样，鼻子有些酸，“八阿哥，是我，我来看你了。”我伸手进去，想要握住他的。他犹豫着看着我伸向他的手，眼里又是喜悦又是不安地变换着。终于，他鼓起了勇气，慢慢走向我，一把握住我的手，声音嘶哑，“雪韵，真的是你吗？”他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放在胸口，嘴唇蹑嚅着。

“是我，我来看你来了……”我有些哽咽道。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温文尔雅的男子，现在变成了阶下囚，一个邋遢的犯人。心里不免替他有些难过，可是这种结局却早已是注定了的。

“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八阿哥低垂着头小声道。他现在除了面容憔悴，连声音也充满了沧桑。

我忙道，“没有，你还和以前一样的。”说着，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八阿哥苍白一笑，他的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只是多了点疲惫。“雪韵，你不该来看我……你这样被他知晓了，定是又要为难你了……”八阿哥担心地道。

我见他这样还关心我，心里一时悲伤，泪又下来，“不会的。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让你出去的。”

八阿哥眸光一亮，随即又暗下，他握紧了我的手看着我道，“雪韵，你听着，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为了我而去犯傻。我没事儿的，你不要让他再难为你……”

我心里一酸，“他不会再为难我的。他也不会再为难你的……”

八阿哥看着我淡淡一笑，“雪韵，你能来看我，我就很知足了。你以后好好跟皇上过日子吧。”

我心一紧，愣愣地看着八阿哥，他任何时候都像一个哥哥一样替我着想，我忍不住悲泣起来，“不，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去求皇上，求他放了你……”

“你不要去求他！”八阿哥听我说要去求皇上，马上制睛止道，“你不能去求他！”

我怔忡地看着八阿哥，八阿哥伸出手背拭去我脸上的泪，他依旧淡淡一笑，“这辈子能遇上你，我也算是没白活了。你知道吗？自你入了储秀宫，额娘的笑就回来了。我从来没见过额娘有那么开心的日子，那么样真心的笑过。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八阿哥看着我轻轻地道，“额娘在宫里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她恨皇阿玛，她是罪臣的女儿，外公获罪也是因为被人陷害栽脏，但是皇阿玛下令斩杀了外公一家，只留下她一个人孤苦在这世上。可是她又很爱皇阿玛，皇阿玛对她很好，可是她心里始终忘不了皇阿玛是杀了她家人的仇人……”原来良妃就这样对康熙又爱又恨，纠结了一生。她不求康熙，也不为儿子求什么，她只求快快死去，得以解脱。

“雪韵，谢谢你。”听到八阿可说谢我，我一时错愕，八阿哥真诚对我一笑，“谢谢你让我额娘那么开心。”想起良妃，我眼睛痛，泪大颗滑落。

“也许你也知道，我额娘是一直想让你嫁给我的。我，其实一直也想娶你。只是，锦绣她……唉，她争强好胜一生，终究是敌不过宿命。她一直以为我能当皇帝，其实，只要有你在，我不在乎什么皇位……但是，我没有皇位留不住你……”八阿哥手颤抖着，他有些激动起来。

“其实我一直将你当大哥的……”我实在不忍心他为了我而去犯险争皇位，“你得了皇位，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八阿哥一时愣住，“你，你心里始终是喜欢他的……”接着他有些气愤地松开了握着我的手，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他？他曾经那么对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对你那样，你没做好月子，你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说完后，八阿哥自己也惊讶住，他看着我，害怕地急跑过来握住我的手，“雪韵，我，我不是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我怔了怔，“没事儿，那些事都过去了……”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原来那次落水，八阿哥不让我在四阿哥府上就医，他其实早知道了我生过孩子了。

“雪韵，他欠你的太多了，到现在他还这样对你……你还……”八阿哥无奈地道。

我苍白的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我们不说这个了，我一定会将你救出去的……”

八阿哥无力一笑，“你不用救我了。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如果遇到老十四，你跟他说一声，如若皇上让他来看我，断不可前来。以前我们四个最是一团和气的，他们几个如今这样，我心里很愧对他们。他们的这份情谊，我来生再还了。”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以后你也不要来了，皇帝脾气虽不好，但这些年来，他还是在乎你的，你顺了他的意，他也不会亏了你。”

我听着他的这些话，一时哽咽住，想说什么却哽在喉间发不声来。

“姑姑，时辰到了，咱们快走吧。”门口的牢头又进来催了。我不舍地看了眼八阿哥，“你不要放弃，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八阿哥微微一笑，“你快快走罢。你不必为我再做什么了，只要你好，我便是好。”

我心里满是痛苦的离了牢房，外面的阳光太剌眼，剌得我的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