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听了久久不能言语，他知晓飞山的性格，那番说辞简直是无稽之谈！

飞山家里女儿才堪堪五岁，平日里他最宝贝这个女儿，一月才能见那么一次，每回回家就抱着女儿不撒手，更何况现下妻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他时常叨叨着希望生个男孩，将来等他老了就可以保护鸾儿母女。不出三月腹中的胎儿就要出生，

那些危险的活他万万不会接，就是村里的族老们每月他进城也都反复交代，村里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好苗子，让他千万注意安全，村里还指望着他多带出一些孩子，不用去贪图那些虚名，

村长看着那郑飞山长大，最是稳妥不过的人，他答应的事，从来就没有违违背过。贪功冒进放在谁身上都可以，但在飞山身上就是不可能。

可，就算他们知晓又如何？他们这小小山村又如何能撼动那巍峨的城池，村长只得掂量掂量手中囊袋里的银钱，步履缓慢向郑飞山家中走去，要如何劝慰那一家老小他心里也没有谱，

不想，那头又传来噩耗，怀着七月孩子的妻子听闻这噩耗，撑不住一下晕了过去，本还有两三月才出生的孩子也提前发动，村里的稳婆都赶了过去，但孩子母亲都没能撑住，一尸两命跟着去了。只留家里老母亲一夜白了头，哭不出眼泪，大家纷纷喊话，还有个小的在，为了小孙女老妇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寻短见。

郑飞山刚走那几年，村里大家伙可怜一对祖孙孤苦伶仃，感念郑飞山的恩情，对祖孙二人照看有佳，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就开始出了闲言碎语，说郑鸾命硬，克亲，这样的话一开始还没有人信，说的多了，时间久了，关于郑飞山的恩情渐渐退去，村民们看待郑鸾的眼神也渐渐变了。那些刺人的话开始在村里流窜，

本来只是孩童间的恶语，慢慢的连大人也带在嘴上，郑家祖母听闻气不过，拖着病弱的身子去要说法，在和众人的对峙中怒火攻心，一下就去了，这事坐实了郑鸾克亲之名，。没人在意这小小孩子只剩孤身一人，大家只想把老婆子的死和自己撇清，

郑世平看着郑鸾一家被村民高高推起又狠狠摔下。在那之后，除了爷爷会叨念郑飞山叔父的神勇事迹，这村里其他人都不再提及，他们眼里现在只看得到那个克死全家的女娃子。

郑鸾的名字也没有人叫了，她还小的时候村民们就喊她丧门星，等她长大了，会反抗，和那群人对骂，她的名讳就变成了那泼妇，再等她上了年纪，村里慢慢就喊她郑阿婆，郑世平想应该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这个泼辣的老人曾经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爷爷去世前，还担心着她的婚事，郑世平没法安慰爷爷，在这村里，她的婚事是没法有着落。他想过要不然送她去别的地方找户好人家，但他刚起了话头，就被拒绝了，她说，“跑出去那么远，被打死了都不知道，留在这，好歹还能给爹娘扫墓，”

郑世平想想也是，留在自己村，再不济，他也能照看一下，现在村里的人虽不与她亲近，但也不为难她，日子马马虎虎还能凑活着过，

尤其是，前些年，郑阿婆还捡了个孩子回来，郑世平的心想，这人总算是苦尽甘来，好好把那孩子拉扯大，将来也是有人能给她养老送终。

那孩子是郑阿婆在官道边的柳树下捡回来的，郑阿婆给她取名儿叫柳青清，郑世平曾问过怎么不跟着郑家姓，郑阿婆只回了他一个眼神，他有好些年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那一瞬，郑世平仿佛看到了小时候只能躲在家门缝偷偷往外看的那个孩子，

郑世平感叹自己活到老眼力见越来越回去，早年的事终归还是给人留下了伤害，尽管长大了郑阿婆能回骂让整条街的人不敢同她争吵，但说出去的那些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了痕迹，郑世平想，抱回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应当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艰难的决定。

别人都只说老婆子开窍了，知道给自己养个人安排后事了，郑世平知道，抱回这个孩子对于郑鸾来说不亚于重获新生，他早些年不是没有劝过她养个孩子，这年头养不起的孩子比街上的狗都多。只可惜，她一直都不愿意，说的多了，郑世平也就不再提，养孩子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