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认知中的崔雪河，应该是铮铮铁骨，气节如高岭之梅的，但现在怎么再……胡搅蛮缠，自掘坟墓。

“崔雪河，你如何证明你的清白？你证明啊？”

陈大年催促。

众目睽睽之下，崔雪河无声的笑了笑，虽满面风霜，容颜不复当年清俊风华，但却依旧书卷气十足。

抬手投足之间，甚至还带着当年的清贵之气。

当年，他高贵的就不似寻常官宦子弟，到像勋爵人家的贵公子。

秋风扫过。

身后不远处的白鹿书院众学子仿佛终于寻找到了，记忆中，那个传奇般的背影了。

崔雪河缓步上前，面含微笑。

不知为何，那陈大年反倒有些惧怕了，不自觉的倒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怎么自证……”

“你要我自证清白对吗？自证与淳然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对吗？我这不是在与你证明吗？我与淳然夫人，自回京，也只在寿宴上见过一面罢了……”

“谁信……”

“那你就看清楚。”

“崔雪河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天那……”

“疯了，你你……”

陈大年惊慌的声音，和周围一片抽气声，不，不光是周围朝臣的抽气声，还有不远处，众多仰慕崔雪河的学子抽气声。

因为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仰望的传奇，居然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脱下了裤子，对着污蔑他的人。

高声道：“晚生崔雪河早在五年前流放的路上，发生意外，成为了残缺之身，此生此世都不会与任何女子有关系，你看清楚了吗？我与淳然夫人年少相识，之后再无干系，清清白白，容不得任何人的污蔑，陈大人，这便是铁证。”

崔雪河当真是疯魔了，谁都没想到，他在最后的时刻，居然亲自扒开了自己的尊严骄傲。

将自己最不可见人的伤痕，撕开，给污蔑他的人，也给世人，自证了清白。

虽然自证是很蠢的行为，但他已经没有来日方长的资格了。

“你你你……”

陈大年已经吓的跌坐在地了，怎么都没想到。

不光他没想到，就连不远处的景文帝，凤琉殇等人，都没想到，崔雪河会用这样的方法自证。

昔日的天才少年郎，被逼到了这样的地步，竟不知该怪他疯魔，还是怪那污蔑之人狠毒了。

“大胆崔雪河，竟敢有辱天颜。”

景文帝抬了抬手，仿佛不想怪罪。

崔雪河此刻已经重新提起裤子，他脸上依旧笑的清风似雪，但他的笑，已经没了之前的坚强笃定。

是一片心碎般的绝望，天才绝路，杜鹃泣血，不过如此。

他缓缓的跪在了景文帝的面前，道：“草民罪该万死，冒犯天颜，但草民也是没有办法了了，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此生，得见家族沉冤昭雪，我便算尽孝了，因我回京，害故人名声受辱，今日我自证清白，还她名誉，便算全了少年情谊，咳咳咳，余生足以。”

“崔雪河，你……”

凤琉殇此刻才明白过来，上前就要探崔雪河的脉门，却被后者抬手躲开，崔雪河望着凤琉殇。

心中只叹，好生尊贵的王爷啊，他很好。

“多谢周王殿下，若没有王爷，子志走不到此刻这一步，还有……”他张口欲说，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淳然还不想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崔雪河！”

凤琉殇缓缓垂眸，他知道回天乏术了。

“嗤……”

下一刻，崔雪河直直的呕出了一口血，面色煞白的昏死了过去。

“传太医。”

只是传了太医也无用了，崔雪河熬了这么多年，早已是油尽灯枯，能活到此刻已然是奇迹。

陈大年为首的言官，一时瞪大眼不知该怎么办？

凤琉殇回眸道：“陈大人，方才你可看清楚了？”

“我我……”

陈大年张口无言，此刻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冲动说了什么？他竟是钻了这崔雪河的套，好生狡猾的崔雪河。

“微臣……”

“你不必在以才臣子自居了，既然你方才发了誓言，那就遵从你的誓言吧，朕准了你的辞官，此后，你陈氏子孙，都不得在入朝为官了。”

景文帝冷冷一语，拂袖离开。

陈大年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在看外围被护卫挡住的学子们，他们呆呆的望着方才那个倒下的单薄身影，已经有人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他们不会觉才崔雪河方才是在丢人现眼，有辱风骨，反而他们觉的，心中仰慕的那个人，是从未有过的高大。

残缺之身，比世间任何人都要有风骨。

崔雪河，他全了为人君臣的忠义，全了为人子嗣的孝义，最后也全了心中人的情义……却唯独没有全过他自己。

“天妒英才啊，新云侯那混账究竟做了什么……”

“此后世间再无崔家二郎这般的孩子了……”

无数人扼腕叹息。

此刻沈淳然则在赶来宫门口的路上，她早就听闻了这边的登闻鼓，奈何赶到的时候，圣驾在此，她直接被拦在了外面。

好不容易圣驾离开了，她冲了出来。

只看到地上呕血晕厥，正被太医诊脉的崔雪河，凤琉殇就站在一旁。

“他怎么了？”

沈淳然焦急一问。

凤琉殇这次到罕见的没有在吃醋了，只低头道：“你也会医术，你自己看吧。”

太医露出为难之色，让出位置。

沈淳然摸到了崔雪河的脉门，然而下一秒，她脸色骤变，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他……死了。”

“是啊，他完成了他心中的使命，便离开了，走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遗憾，就算有遗憾，你来了，大约也不会有了。”

凤琉殇喃喃。

而此刻沈淳然还不知刚才的事情，只脸色复杂，望着崔雪河那张宛若睡着的脸孔，早已看不出一丁点的少年模样。

但她的心，却忽然疼的像是要撕开了一般。

“子志，你醒醒，你醒醒……莫要开玩笑了，你怎么睡在了大街上，这样不好，”沈淳然还试图想要叫醒崔雪河。

但她知道，不能了。

崔雪河真的死了，死的这样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