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那你想用什么表演来超越这场表演呢？”

劫静静的看着会场中心，他道：“需要借助一个人。”

德莱文疑惑：“一个人？”

劫点点头，道：“是的，是一个人。”

他继续说：“您之前说过，杀人分成两种，这场表演无疑是上乘的杀人表演，我已想不出比这个更高明的方式去杀死一个人。所以我只能用下乘的手段来表演。”

德莱文道：“你既然只能用下乘的手段表演，那就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恐怕到时候不仅无法成功，反而会沦为笑柄。”

劫笑了，他指着会场中心，问道：“那里是什么？”

德莱文答：“是舞台。”

劫问：“舞台是干什么的？”

德莱文道：“当然是表演的。”

劫道：“什么样的表演才吸引人？”

德莱文道：“当然是精彩的表演更加吸引人。”

劫笑了。德莱文怔住了。他明白了劫的意思。之前的杀人表演固然是一场高明的表演，但精彩程度却并不足以满足台上的贵族们。他们渴望看到的，是鲜血与杀戮，是真正的暴力与混乱。否则，他们不会来这里。

德莱文正色道：“你要等的人，就是要被你杀的人？”

劫说：“是的。”

“但是如果那个人只是普通的人，就算你杀了他，也无法成名。”

“所以他绝对不能是普通人。”

德莱文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神情。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突然问：“你怎么确定他这一次会来？”

劫静静的看着舞台，他只是说：”已经来了。“

这时候，场面突然混乱了。观众狂热了。

因为一个小丑打扮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拦住他！”站在台上的面具男人大惊失措。

他知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是什么人。

这个打扮得像小丑的人，不，他就是小丑。已经无数次在托马斯会场的舞台出现。他曾是最精彩的演出者，他精通无数种稀奇古怪的杀人方法，并且悉数将之呈现于观众面前。他就像天皇巨星，每次登场都有铺天盖地的掌声来迎接他。因为，他能激起观众内心对杀戮、残虐、鲜血、野性最原始的欲望。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表演者，他是杀手。

被他杀的人，全部都是托马斯会场最顶尖的杀人表演者。没有人知道小丑为什么要杀他们。

有人说，小丑杀死那些顶尖演出者，只是为了证明，他是最擅长杀人表演的人。

也有人说，他杀人并没有理由，只是单纯喜欢杀人。

劫并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但是杀人却是他的使命。不是他的目标，他会觉得走在他身旁的人都还是鲜活的，生动的。他有时也歆羡这样的鲜活与生动。 但是成为了他的目标，那你就不再是人。可能只是一拘泥土，又或者只是秋天飘落的黄叶。但绝不是人。

没有理由杀人的人当然也存在，但是那样的人绝对已经不是人了，他是什么？是恶魔。恰好小丑有一个名声在外的称号：恶魔小丑。

恶魔是超越人类社会的异类，是破坏均衡的存在，所以，劫这次来，目标就是杀死恶魔小丑。

为此，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研究恶魔小丑的习惯，去思考他是什么样的人，去判断他出现的时间与地点。所以他找到了德莱文。因为只有德莱文能带他进入会场。他知道恶魔小丑一定会来，因为一个狩猎成瘾的猎人，没有理由在林中出现猎物时闭门不出。

劫执行任务从来都不会在乎时间。他希望能尽善尽美的完成任务。那样才不会辜负父亲一般教导自己的师父的期望。尽管他执行任务从来没有超过期限时间。

恶魔小丑是近三年崛起的凶残杀手，在大陆上，曾有人悬赏十万金币来取他的人头。这使得无数赏金猎人趋之若鹜。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而失败的人，也无一例外的全部被杀死。

但凡强者，就不乏崇拜者。因为大多数人希望成为强者。至于崇拜的强者是善是恶，就不必考虑。因为谁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当自己拥有那样的力量的时候，未必会比他更善。

所以，在大陆上，恶魔小丑是死亡的象征，是杀手的标杆。无疑，他是一名强者，一名只存在于大多数人心中的强者。因为偶像一般只存在于人心中，绝不是真实。

舞台上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面具男显然是有备而来。至少他带上台的四名大汉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其中一名大汉的身上已经隐约能看到魔力汇聚的纹路在周身流转。有纹路产生，就说明他已经能调动大地之间蕴藏的强大魔能。

普通人一拳不过百来斤，裂石碎碑已经是极限。但是被魔力强化的拳头，力量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毕竟，魔力的本身就是这世界最大的奇迹。

四名大汉一齐动手。一人去掐小丑的脖子，两人箍住他的手，最后的大汉冲拳直接轰向恶魔小丑的胸膛。

没有人怀疑这一拳如果打实，会直接洞穿恶魔小丑的胸膛。

然而这一拳不出意外落空。

恶魔小丑的身体就像柔软的橡胶，扭曲成奇怪的形状，不仅挣脱了束缚，也躲开了这致命一拳。然后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消失不见。

高手之间的对决只需要一个回合。

四名大汉的出手落空，内心已经开始动摇。此刻敌人凭空消失，心中的惶恐大增。于是，他们死了。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不可思议，他们的死状是相同的，都是喉头被割裂一击致命。连有纹路的大汉都不例外。

他们死去的时候舞台上传来桀桀的笑声。这笑声如同一阵阴风，让舞台上的每个人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

凉意最深的莫过于面具男，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死的就是他。

恶魔小丑现身的时候，他踩着扭曲的步伐缓缓朝面具男而来。

面具男额头渗出汗水，他握紧双拳，却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恶魔小丑每往前一步，他便只能往后退一步，到最后，他已经退到了舞台的边缘。

他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在筹划这场表演之前，他早有面对恶魔小丑的准备，甚至这次表演，就是为此而来的，培养的四名武士也是为此准备的。他自己也拥有不俗的力量，他和很多人一样，准备杀死恶魔小丑来成名。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失去了勇气。因为他发现他没有胜算。

恶魔小丑的步伐停下了。

他看着面具男，问：“你害怕死亡？”

面具男没有回答，只是拳头握得更紧。

恶魔小丑又问：“你难道连主动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他的脚步已经又往前挪了半步。

面具男的眼神闪烁，他的拳头握得更紧。

有时候，恐惧是可以转化成勇气的，只是这质的转变，需要适量的催化剂。

恶魔小丑啧啧的笑，又往前踱步，就像在花园中散步一般闲适。他的脚步很轻，但是每一步都像是面具男生命的警钟。

面具男瞪着恶魔小丑，他情不自禁的数着死亡距离他有几步之遥。

他发现恶魔小丑的步伐有一种奇怪的韵律，使得他的呼吸也不由得粗重起来。

他的心中像是建起了一道堤，而这步伐就如同涨潮的水，一次次敲打在他的心房上。每一次敲打，潮水都会涨一分，到最后终于溢满，他也终于不能忍耐。

观众只听到一声疯狂的厉吼，然后看到面具男拔剑朝恶魔小丑劈砍。

他拔剑又快又狠，很少有人拔剑能这样快这样狠，只有用剑超过十年的高手才能。如果他不是太恐惧，他这一剑可能真的有机会杀掉恶魔小丑。观众在看到他拔剑的瞬间都这样想。

实际上他已经击中了恶魔小丑，他的剑将小丑劈成两半。但那只是残影，那是幻觉。因为在他劈中小丑之后，他看到小丑一分为二的身体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然后舞台上响起啧啧的笑声。嘲讽的笑声。

面具男的脸在抽搐。

他鼓足勇气挥出的一剑，充满希望的一剑，却斩在幻影上，然后他的敌人消失了。他的希望变成了更深的绝望。

他四面张望，想要找到笑声的源头，但是他绝对找不到。他只觉得天昏地暗，整个脑海中都充斥着诡异的嘲笑。舞台刺眼的镁光灯将他的脸映得惨白。

他的面具和剑都跌落在地上，他的脸还是年轻的脸，但是眼中已经满是恐惧与绝望。

隐约间，他看到一个少年缓步走到舞台。那少年身形笔直，但是他怎么也看不清少年的脸。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泪流满面，眼泪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年是他的希望，他本早已绝望。毕竟没有人敢上台救他，但是少年上台了。

于是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够少年的衣角。

但是他的手突然停顿在半空中。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一丝凉意，一把冰凉的短匕横在他的脖子上。

“不要···”声音还没有完全发出，他的眼神就已经灰暗了，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