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京城。

“听说了吗？仁王殿下在回京途中出事了，现在还下落不明，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

“殿下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就见不得他好呢？”

“希望老天爷保佑，让殿下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好人有好报，上天有好生之德，仁王殿下做了那么多好事，如果他都没有好下场，以后还敢信好人有好报？”

……

底层的百姓大多都是愚昧无知却心地善良的，知道真相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不敢发声，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位主子。

唯有回到家中，那些人才敢叹一口气。

“好人命不长啊！”

“可惜仁王殿下还如此年轻，若没有当年的事情，现如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仁王殿下无心大宝，可上位者总是猜忌于人。”

“皇家果然最无情。”

……

黎珩消失这件事一在京城里传开，就形成了轩然大波。

其实黎照并没有收到确切消息，可他相信没有人能够在那些东西的围攻下脱困。

既然是必死之局，消息早一天晚一天传开又会如何？

御书房里，他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薄唇微勾露出一丝冷酷的笑。

接下来，该轮到他剩下的那几个“好兄弟”了。

随着仁王消失一事越传越广，朝中的局势也越发紧张。

先是大皇子逼宫不成反被囚禁，再是二皇子与敌国狼狈为奸想要谋夺江山……

一时间，朝廷里人人自危，剩下的皇子也不得不按兵不动。

可所有人都清楚，如今的平静不过暂时的。

不仅仅是朝臣自危，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就连普通的老百姓都能够感觉到局势的不对劲。

“哎，最近怎么多了这么巡逻的官兵？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谁知道呢？没听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最近有什么大事？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接连谋反被抓，就剩下仁王殿下不知所踪这件事了。”

“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剩下还有其他的皇子呢……”

“不知道和仁王殿下失踪有没有关系，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殿下是否还平安无事。”

“我相信殿下会平安回来的，殿下为国为民一辈子， 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

……

御书房里，身穿蟒袍的黎照面无表情，此时刚好坐在与背光处，让人瞧不清他的目光。

在他面前，跪了一地的暗卫，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年。

“这么说，大师死了？”

此时距离黎珩回京那天已过了大半个月，然而本该回来复命的老道士却不知所踪。

不仅仅是老道士，被他派出去协助老道士的那些的暗卫，一个个全都没了踪迹。

就算是为了安心，黎照也不得不派人前往江南调查此事。

仁王到底是死是活？

老道士如今身在何处？

他的暗卫又去了哪里？

距离他把人派出去，已经过了十天，他们才回来。

即便他们不说，想来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久前，这群暗卫回来复命，由暗卫头领将结果禀告给黎照。

“殿下，属下没有找到大师等人，不过在江南郡城外不远的山道上，发现了火药的使用痕迹。”

“路都被炸掉了，另一边就是万丈悬崖，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任何尸体，想来……”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了眼喜怒难辨的主子，脑袋垂得越发低了。

“大师他们凶多吉少。”

调查到的东西自然不仅是这点，不过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结果。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一向不管那么深。

如他所料，黎照确实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眉头紧锁起来，眼神沉得能够滴下墨来。

沉默了好一阵，黎照才开口。

“这么说，大师死了？”

头领不敢抬头看，只能硬着头皮好回了一声“是”。

黎照再次沉默下来。

老道士确实有点本事，也是真的想要辅助他的。

虽然他觉得即便没有老道士存在，自己依旧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老道士有一个长处，就是测吉凶很灵。

在老道士的帮助下，他越来越得父皇信任，终于在父皇病重时得到了监国的权力。

对于失去这么一个能掐会算的手下，黎照多少有点惋惜。

不过也只是惋惜罢了。

天底下的道士多了去了，不仅仅只有老道士这么一个，何况……

老道士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死了也好。

死人才能永远保密。

“那皇叔呢？”

头领知道他的意思。

他在问黎珩是死是活。

而且很显然，他希望听到的，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别看黎照即便在人后也一口一个皇叔，可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黎珩死在江南。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他的那些兄弟当成过对手，能被他当成对手的，只有被父皇忌惮了一辈子的皇叔。

对于仁王的生死，其实头领不敢轻易下定论，可老道士这件事多少让太子不快，若他再说仁王也许有生还的可能……

后果，不敢想象。

他闭着眼，无声地深吸了口气。

“回殿下的话，仁王已经葬身于万丈悬崖之下，只是他的暗卫还不死心，我们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惊动那些人。”

或者说，对方早就发现了他们，只是没工夫管他们罢了。

毕竟跟他们这些被迫效忠的暗卫不同，仁王的那些暗卫，一个个都是心甘情愿追随仁王的。

若是有得选择，他自己也是宁愿跟着仁王殿下，而不是效忠这位太子殿下。

黎照眸光微微闪了闪。

“可有人目睹此事？”

“当时的山中有樵夫在砍柴，看到了爆炸时仁王坠落悬崖。”

闻言，黎照稍稍坐直，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此话当真？”

“属下万万不敢欺骗殿下，请殿下放下，那樵夫也被我们带回来了，殿下可要亲自审问？”

幸亏他们把人一起带来了，不然这时候还真的不知道能怎么让殿下相信了。

不过有件事他没说，当时仁王并非因为爆炸而坠下悬崖，而是主动跳下去的。

即便仁王跳的是万丈悬崖，可他心中却有种隐隐的感觉：仁王没死。

那可是在先帝与成安帝手下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如今还被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仁王，会那么容易死吗？

别人他不知道知道，但是他是觉得仁王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

不过很可惜，太子与他的看法并不同。

“没想到皇叔竟然会死在江南，真是让人觉得难过。”

嘴上说着难过，可他的声音却分明带着快意。

头领在心中骂了一句。

伪君子。

又过了几天，皇宫突然被剩余三位成年皇子一起带兵包围了。

当然，他们没有前面那两位皇子那么愚蠢。

一个明晃晃逼宫造反，一个通敌卖国。

不过这二人所做的事，也给他们提了个醒，一定要师出有名才行。

这一次，剩下三兄弟已经联手，先把黎照给搞下来，然后几人再争皇位。

毕竟只要有黎照在一天，他们谁都不能够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皇宫被重重包围，几个皇子带着亲卫军直奔养心殿。

自从成安帝病重之后，黎照就已侍疾宿在养心殿。

至于是真的侍疾，还是别有居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也是自那以后，养心殿不允许他人探病，就连他们这些皇子，也一样见不到父皇一面。

刚开始大家还能够忍，毕竟都传出父皇在好转的消息了。

可时日一长，他们又不能够见到父皇，好坏都是听别人说的，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坐得住？

这不，大皇子就逼宫了，二皇子也与敌国私下合谋……

然而即便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皇依旧不曾露面，这让他们如何想？

父皇真的还活着吗？

如果父皇还活着，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露面，不是说身体在好转吗？

又或者父皇还活着，却已经力不从心，不得不将一切交给黎照去处置。

或者父皇还活着，却被黎照给控制住了，根本不能见到其他人。

……

最坏的可能，就是父皇死了。

不，不对，父皇若真是死了，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对黎照才是坏消息。

若父皇真的死了，那黎照就是故意知情不报，还假传圣旨……

只要能够证实这一点，那黎照即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皇位也与他无缘了。

他们三人今天进宫，就是为了去看看父皇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养心殿，黎照手中拿着本书在看，察觉到一阵比一阵明显的脚步声，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勾起一抹邪笑。

终于来了。

不多时，掌事太监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直奔黎照的方向，边跑边喊。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黎照脸色猛地一黑，面无表情地盯着头发都已经花白的掌事太监。

“本宫好得很，给我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掌事太监被他的目光震慑，整个人脚步一停，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不远处。

“呃……”

“太、太子殿下，五皇子，八皇子，和十三皇子都来了，还，还带着兵！”

闻言，黎照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冷声问他。

“然后呢？”

掌事太监愣住。

然后呢？然后呢？

这都火烧眉毛的关头了，怎么还问他然后呢？

要是他知道然后呢，他还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啊？

“殿下，奴才不知啊！”

语气不可谓不委屈。

这换了谁不委屈啊？

黎照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书放在桌案上，往后一靠，半点也不见慌张。

“几位皇弟想来是过于担心父皇，这才会带兵闯入宫中，本宫都不担心，你一个奴才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