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笙死了。

死在他与黎珩拜堂成亲之日，死在他从没见过的大雪纷飞里，死在他最爱之人的怀里。

那一天，白天满京城都在庆祝，庆祝黎珩与他喜事。

也是那一天，深夜时，整个仁王府红绸变白绫，囍变丧。

那些人白天笑得有多欢，听说仁王妃殁了之后，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生怕自己招惹了仁王的不快。

偌大的王府里，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就连王府的主要也不例外。

方逸深夜到来的时候，被福伯一路带着往灵堂的方向去。

路上的时候，老人家心疼又无奈地叹着气。

“王妃殁了，王爷说什么也不愿去歇息，要守着王妃，这才第一天，往后还有那么天，可怎么熬？”

闻言，方逸张了张口，想说他累了自然会去歇息的，可话到了嘴边，又不想说了。

没准他真能熬下去。

想到这个可能，青年的薄唇越抿越紧，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地加快速度。

不多时，二人来到灵堂，就看到背着他们站在棺椁前的男人。

让方逸惊讶的是，那不是普通的棺椁，而是散发着寒气的白玉棺椁。

明明是玉石，却像是寒冰一样。

这样的奇物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寻到，而那人不过刚死，就躺了进去，可见他有多喜欢那人。

对黎珩喜欢那人的程度，方逸有了实质性的体会。

他来到男人身后两步远，神色复杂地抬头望去。

“他……”

“你们……”

话出口，又不知道能问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黎珩没看他，望着棺椁里换了一身白的青年，目光深邃。

“他睡了，本王没事。”

“睡了……”

方逸咂舌，想说他是不是疯了。

可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又比谁都更冷静，让他的话问不出来。

福伯冲他摇摇头。

最终，他没说什么，点点头应了声“好”，便跟着福伯下去了。

王府很大，院子很多，何况他刚搬走没多久，他的院子还和以前一样。

福伯命人去烧地龙了，回来看到他面露怀念的模样，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您别怨王爷，他也是为了您好，这天下哪里有不为儿女好的父母，王爷对您一向是关爱有加的。”

方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

是啊！关爱有加，像对儿子的那种，可那是他想要的吗？

若没有玄笙的出现，或许他会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现在，可见过黎珩对玄笙的偏爱，他所拥有的好像也就不足为奇了。

也是，自己拖累了他那么多年，若不是自己，他说不定早就登基为帝了吧？

这个深夜，方逸没睡着，不仅是他，半个京城都睡不着。

那位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迎娶男王妃，结果王妃死在成亲当日，他们都怕那位不是疯了就是出什么事。

整个晚上，所有权贵之家都在关注着仁王府的消息，家主与主要人员都不敢入睡，就怕睡着了错过了什么大事。

直到天亮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众人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疲惫随之而来。

可他们还不能睡，匆匆吃了两口朝食，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仁王府了。

一到那边，众人不由地发现，不仅是自己，周围匆忙赶来的其他人也是一夜未眠的疲惫模样。

只需一个对视，众人就知道了彼此的情况，互相点点头便匆匆往王府里走去。

在管家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灵堂，见到了一身白色素衣面无表情的黎珩。

“下官拜见王爷！”

众人不约而同地躬身行礼，心里都有些紧张不安，也不知道这位现在心情怎么样。

黎珩抬了抬手。

“免礼，诸位有事吗？”

众人互相张望了下，最后官职最小的那人被推了出来。

那是个中年汉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头皮都在发麻，还不得不直面冷若冰霜的王爷。

“王爷，王妃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身体为重，请您节哀，朝中大事还需要王爷您来保持啊！”

这人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做掩面垂泪的状态，长长叹了一口气。

“王妃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唉！”

其他人见状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纷纷面露悲伤。

“请王爷节哀顺变！”

“请王爷节哀顺变！”

有人起了头，后面的人再开口时就好像没了阻碍。

毫无感情，全是技巧。

黎珩眼神冷漠地扫过在场众人，全场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见状，他冷着脸转身，走到了白玉棺椁旁，手搭在上面，冷眼看着众人。

“诸位无事便退下，本王自有分寸。”

“这……”

众人面面相觑。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他知道，让他们不用多管闲事吗？

然而这可是即将登基为帝的人，他们倒是想不管，可他们也不敢啊！

“王爷，听管家说您一宿未眠，不如先去歇息片刻？”

“王爷，身体为重啊！”

“王爷……”

所有人都在劝黎珩，却无人过问躺在棺椁里的玄笙，也无人给他上香。

打着吊唁的幌子，却做着名不副实的事。

底下全是这样的朝臣，也难怪成安帝被掉包也无人发现。

黎珩不想听他们废话，抬手制止了众人的长篇大论。

“诸位回去吧。”

看他半点商量之意也没有，众人张了张口，无人敢继续劝。

“下官告退！”

不多时，灵堂再次变得空荡荡。

黎珩屏退左右，搭在棺椁上的手落在了青年冰冷安静的容颜上。

这一刻的玄笙，仿佛与初见时的他重合，惨白又冰冷。

五皇子带着两个两个弟弟来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

他脚步顿住，深吸口气后才带着八皇子和十三皇子迈步进去。

“皇叔。”

闻言，男人抬眸朝望去，眼神漠然，仿若淬了冰一样。

五皇子浑身一僵，心道自己没有做什么吧？

蹙了蹙眉，黎珩眼神逐渐缓和下来。

五皇子松了口气。

“皇叔，我们来……看看皇婶。”

见他没有阻止，五皇子拎着两个弟弟去给玄笙上香。

与送别成安帝时的虚情假意不同，此刻五皇子满脸诚恳。

在他的影响下，八皇子和十三皇子也真心实意地上了一炷香。

而他们，也是最先给玄笙上香的人。

当所有人都以为黎珩会为玄笙大办丧事时，第二天就传出仁王出京的消息。

无人得知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