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雪看着罗文，不理解他是怎么把“杀死比比东”这五个字说出口的。

罗文接着道：“如果我是比比东，我会杀了抛弃我的玉小刚和玷污我的千寻疾，拿到罗刹神考，然后一手培养你，把不知情的你变成我的棋子，待你为我扫平一切后再亲手掐灭你的意气风发，成就我的万人之上！”

“如果我是千道流，既然我儿子千寻疾死了，那我根本不会遵守与唐晨的约定，我会直接坐上教皇的位置发难昊天宗，将昊天宗杀得一个不留！”

“如果我是唐昊，我根本不会带着阿银四处乱窜，没那本事又要浪迹天涯，阿银不死谁死？”

“我是玉小刚，我根本不会逃避挫折，我宁肯死，也不会放弃比比东，因为一天是废物，一辈子都是废物！”

“你们的做法确实没有错，但我的做法也没有错，那么是你们的做法更好，还是我的做法更好？”

罗文问千仞雪。

千仞雪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明白，罗文的做法是最优解，每一个抉择都能化祸为福，拿到最大的利益，甚至能让武魂殿更进一步。

但千仞雪做不到罗文那样残忍无情，她觉得罗文的手段过于歹毒了，做人不能那样，人应该存有善良的底线。

于是，她否认道：“你的做法更好，但有违人伦，我不会像你那样做。”

罗文笑了：“你不是问我谁对谁错吗？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的错误。”

千仞雪反驳道：“天使神留下的诫言教导了我们何谓正义，我们不是邪魂师，做不出违背誓言、杀妻灭女的歹毒之事。”

罗文反问道：“天使神教导了你们何谓人性，那有没有教导你们何谓神性呢？”

“神性？”

千仞雪黛眉微蹙，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成神不就是修炼到百级吗？

罗文淡道：“何谓神性？神与人的区别是什么？人与神皆有慈悲与冷漠，但真正的神善的纯粹，恶的彻底，这就是人性与神性最大的区别。”

“你看看你们，当恶人时恶不彻底，当善人时善不纯粹，这是你们痛苦的根源，因为你们是人，人不过是人，永远是人，人就该拥有烦恼！”

千仞雪的三观被冲击了，她总算明白罗文是一个怎样的人了，他只为自己而活，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甚至她觉得，罗文说不定根本不爱比比东，他谁都不爱，他只爱自己！

但是，换个角度想，神明看待凡人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神为什么会在意凡人的思想？神的善恶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真理。

“你看这枚金魂币。”

罗文话锋一转，掌心浮现一枚普普通通的金魂币。

“反面代表厄运，正面代表好运，你说是恶人有厄运，还是善人有好运呢？”

千仞雪摇摇头：“运气这东西说不准，善人也有厄运，恶人也有好运。”

罗文点头认同：“没错，任何人都有倒霉或好运，现在你们所有人都处于硬币的厄运那一面，你们的做法正确，但不足以将硬币翻过来，无法拿到好运，所以你们命当如此。”

千仞雪若有所思，眼中有明悟闪过，她急忙追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将硬币翻过来呢？”

罗文笑着说道：“人生是一场赌博，正确的下注不一定会赢，想赢，不仅需要心存善念，更需要心怀恶念，善恶一体双面，亦如天使与罗刹对立，光明磊落的善人不管怎么下注也永远赢不了出老千的恶人。”

“厄运与好运都是命运，你痛苦，你绝望，你以为那是你的厄运吗？你错了，那是你的命运！”

“你给你的人生下了很多正确的注，那你可曾想过，这些注能赢吗？如果赢不了，那你始终在厄运那一面，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千仞雪喃喃自语：“这是我的命运？我的下注能赢吗？”

罗文在她耳边呓语道：“你和你妈真的很像，你们不愧是一对亲母女，你妈恶不彻底，而你善不纯粹，你们都空有人性不具神性，你俩纵然成神也满身破绽，等待你们的结局，只有神位破碎！”

罗文直接把母女俩原本的结局告诉了她，说句心里话，他一直对千仞雪、比比东的做法嗤之以鼻。

做人方面，母女俩的确爱恨分明，但做神方面，母女俩简直微不足道，以至于百级成神后也双双留有心魔、神位不稳，最后被唐三反杀。

听到“神位破碎”，千仞雪娇躯一颤，冥冥之中觉得这就是她和比比东的结局。

“不是这样的，我和我妈不会输！”

她怒吼一声，她不想要这种结局，她抢走那枚金魂币，想把硬币翻过来，但罗文突然掐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行动。

罗文冷道：“在你翻这枚硬币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下注？”

千仞雪如受重创，仿佛接受了灵魂拷问，天使第八考让她去明白善与恶，现在罗文告诉了她善与恶的本质，那么该下注了，但比比东和罗文只能选一个，她却不知道选哪一个。

她知道了比比东的过往，明白善转为恶的终结。她知道了罗文的手段，明白恶转为善的起源。善与恶首尾相连，如同闭环，不管选哪一个，她都做不到，她都舍不得。

千仞雪苦涩地询问道，语气中又有几分迫切的期待：“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罗文微微一笑：“我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时，一般会用赌博的方式解决，抛硬币知道吧，不管摇到厄运还是好运，我都坦然接受，因为我相信福祸相依的道理，世间所有的一切，命运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

千仞雪捏死了那枚金魂币，抛硬币吗？真是简单粗暴的办法，她屏住呼吸，将正面设为罗文，反面设为比比东，大拇指上抛，金魂币顿时脱手而出。

在阳光的折射下，被抛至半空的金魂币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千仞雪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硬币，瞳孔跟随硬币一起下落。

叮，一生脆响。

硬币落地，正面朝上。

命运帮她选择了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