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俩在台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叶珂也有些感动以及感慨。

毕竟她是真正见过他们十年如一日练功吃苦的。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背后的努力都是实打实的。

青城中的贵人们开始注意到了这一对名伶兄弟，其中就包括了鼎鼎有名的赵大爷。

听闻了他们如何出色，赵大爷特地包了整个三楼来看，班主哪敢怠慢，急忙叫人好酒好菜供着。

本来他还是想包全场的，但是他们兄弟俩正当红，观众们实在盛情难却，班主也不好赶人。

最后只能让赵大爷包了三楼，以显示他的特殊。

这些都是叶珂坐赵大爷旁边，打听到的。

叶珂:有钱人就这种臭毛病！

看着眼前身材消瘦，面色青白，眼神阴骛的男人，叶珂忽然感觉到一股厌恶。

她溜溜达达地下了楼，就听到楼下的观众议论着。

“诶，三楼是谁包的场你知道吗？”

“知道，不就是赵大爷嘛。”

“赵大爷，谁啊？”

“赵大爷你都不知道？赵大爷就是那个前朝赵公公的养子。”

“哦，这个我知道，就是那个前朝太后最宠信的赵公公吗？”

“可不是！赵公公位高权重，自然是颇有积蓄。前朝覆灭了，他就逃回了家乡青城，收了这么一个儿子。

赵大爷也是个有运道的，赵公公死后，他借着他留下的钱财做生意，如今也是家大业大的了。”

“那这赵大爷可不得了啊！”

“可不是嘛！就是……就是听说，他就喜欢那种十几岁的少年……

手段还十分暴虐，经他手的都死了好几个。唉……造孽……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前受了赵公公的调教才……”

“啊……这……”

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叶珂心里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跑回三楼，看着那个看着如同毒蛇一般的男人，正目光贪婪地追随着台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那是沈湛清。

叶珂简直想捶爆他的毒蛇头。

接着就见他让手下吩咐班主，让他们进赵府唱戏，还给了很大一笔钱。

戏班子有时候也会接这种活儿，班主并不觉得奇怪。

不过他对赵大爷的喜好也隐隐有所耳闻，推托了几番，最后被赵大爷以整个戏班子的命为威胁。

赵大爷财大气粗，自然有弄死他们整个戏班子的能力。

没办法，戏班子隔天就搬进赵府，在赵府后院的戏台子唱起了戏。

当天晚上，赵大爷让人把沈湛叫到房里，来人却是沈清。

原来，班主由于担忧，和戏班子里的心腹聊天的时候，提到了赵大爷的癖好，以及他好像看上沈湛的事，被沈清听了去。

晚上看不真切，赵大爷的人来叫的时候，沈湛已经被哥哥迷晕了过去，沈清稍微伪装了一下声音，就糊弄了过去。

看着沈清走了进去，叶珂顿时又急又恨，她知道这是梦，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发生过的事情，她无能为力。

她不敢推门而入，也不忍就此离去，强忍着痛苦在门口听了一夜。

第二天天一亮，闻讯赶来的沈湛踢开了紧闭的房门，却只看到气绝身亡的赵大爷和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哥哥。

他哀嚎着上前抱住了沈清，痛苦得差点要晕厥过去。

沈清浑身青紫，周身都是血，他还是笑得眉眼弯弯，安慰道:

“弟弟，没事，哥哥没事，哥哥不疼。你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替哥哥活下去，见到和咱们一样苦命的人，你就帮帮他们。哥哥就先去找爹娘了……”

也不知道他伤势那么重，是怎么坚持到沈湛过来，又是怎么说出这么长一段话的。

说完这些话，他就缓缓闭上眼睛，没有遗憾地走了。

沈湛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很荒诞。

明明哥哥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人没了？

地上有花瓶的碎片，赵大爷头上有个碗大的伤口，想是被哥哥拿花瓶砸的。

他是铁了心的和赵大爷鱼死网破，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赵大爷为人暴虐无道，他一死，整个赵府就树倒猢狲散，纷纷都卷了钱财跑路。

沈湛抱着哥哥的尸身不撒手，最终被班主打晕带回了庆余班，沈清也被葬在了庆余班后山。

沈湛醒过来以后，心如死灰，想要寻短见，却听班主道:

“我知道你怨我带你们过去，但是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去还有一线生机，不去全部人都要死。

你忘了你哥哥临死前说过的话吗？他要你好好活着，还要你帮助那些和你们一样苦命人！你做到了吗？”

沈湛呆呆地呢喃着:“替哥哥好好活着……帮助那些和我们一样苦命的人……”

半晌，他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叶珂也看得泪流满面。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叫过班主一声“师父”。庆余班也再也没有“沈清”和“沈湛”，而是多了一个“沈湛清”。

从前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也不复存在了。

他再也不是自己活着，他是连带着哥哥那份活着。

他开始主动去接触那些大街小巷，和他们小时候一样忍饥挨饿的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

也因此结识了很多新朋友，他们大多数在街上行乞，自嘲地自封为青城丐帮。

只不过他们能做的事也很多，最起码能帮沈湛清打探消息，解决一些小麻烦。

沈湛清也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些羁绊和依靠。

只不过如今的他，只要和那些对他有着爱慕和觊觎的男人接触，就会觉得无比恶心和痛苦。

叶珂也明白了自己女扮男装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别扭。

她是为了方便出门，没想到反而是刺激他了。

看着他日复一日登台表演，在无人的角落痛苦神伤，叶珂忽然懂得了他为什么永远是一副深沉阴郁的模样。

这个世界委实对他太过残忍。

梦境如同是落下帷幕一般，叶珂也适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她呆呆地坐起身，情绪还没能调整好，巨大的悲伤还在心头。

她有些不明白，以及只是个旁观者，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呢？难道是自己在心疼他吗？也不过是两面之缘啊。

而另一边的沈湛清也从熟悉的噩梦中醒来，痛苦得心脏紧缩，蜷成了一团。

这个噩梦从来都没有放过他，偶尔便会来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只不过这一次，他在梦中痛苦之时，总会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是那个人吗？是他又来了梦里吗？

好像有他在，梦也没那么痛苦了呢。所以，如果是他，他是不是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