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不是我的东西？”女孩子眼露悲伤地看着我，用手摸了摸头上的飞燕簪，“这是我襄郎送给我的定情簪啊，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狠心……”

我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我的心里打起鼓来，这个女孩子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温柔。

“你知不知道，我看到在地狱受苦的我，她好痛苦，好悲惨……”女孩子仿佛就要流出泪来，如果鬼魂有眼泪的话。

“凭什么他们能重新转世为人，我却要在地狱里受苦呢？”女孩子的眼睛好似忽然被浸泡在了血水里，青白的眼珠瞬间变得血红。

一股冰麻之感瞬间从我的后背传至我的四肢，我感觉自己被钉在了原地，动不了地方。

“都是你们，你们这些人，将我的一缕魂囚禁在这物器之中，让我日日夜夜看着地狱中的自己受苦，都是你们！”女孩子的一头青丝刹然变成了白色，粉红的指甲却变成了青黑色，指甲也长得老长，抬起手，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我心下大惊，努力挪动着身体，可依然动弹不得，我忽然想起安娜送给我的菩提手串，下意识地往手腕上看了看，心里默默祈祷，老兄，你给点力啊，我还不想死啊！

也不知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菩提手串终于从沉睡中想过来了，我的手重新有了直觉，我的脚尖也可以稍稍挪动点地方，我对着那缕怨魂谄媚地笑道：“婉娘，我觉得你说得甚是有理，那些个没出息的男人，从来只会将一切过错怪到女人身上，你又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

女孩子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我，“你真的这么觉得？”

我点头如小鸡吃米，“真的真的。”

“可为什么在地狱受苦的却是我呢？”女孩子脸上又出现了愤恨的表情，“我要他们死，要他们不得好死，还有你们！”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心里连连叫苦，可如今哪里顾得了这些，我拔腿就往古董铺外面跑，边跑边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可已是子时，街上哪里还有什么人，我足足跑了两个巷子，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却跑得我气喘吁吁，只好停下来，弓着腰大口喘气。

女孩子趁机逮到了我，一双魔爪眼看着就要向我伸过来，我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却被一个人一把拽到了身后。

我胆怯地看向来人，那一身黑色蕾丝旗袍顿时让我感动得痛哭流涕，“安娜，你总算来了！”

安娜一双凤眼露出了过多的眼白，嗔怒道：“这么长时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一边儿歇着去吧。”说罢，将一个纸袋子丢给了我，我捧着纸袋子狗腿地闪到了一边儿，又被袋中东西的香气所吸引，悄咪咪地打开袋子，竟然是我最喜欢的炸鸡，我再一次被感动得痛哭流涕，老板真是太好了！

感动归感动，丝毫不妨碍我找个石阶坐下，边吃炸鸡边看那一黑一白的人打架。

“老板加油！”我嚼着炸鸡囫囵地说。

安娜再一次对我翻了个白眼，随后将小扇丢入空中，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又结了一个漂亮的手印，手印落笔处，小扇的扇叶从扇面上分离出来，首尾相连，竟化作了一条锁链，直直地飞向那女孩子。

我俨然看傻了眼，嘴里的炸鸡都忘了嚼。

只见那锁链将女孩子自腰间处缠住，然后向头顶缓缓升去，女孩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待锁链完全升到了头顶，那支飞燕簪便从女孩子的头上被取了下来，锁链环绕着飞燕簪发出奇异的光芒。

光逐渐缩小，到最后，那光被完全收入了飞燕簪中，扇叶锁链也恢复成了折扇的形状，扇面托着飞燕簪飞回了安娜手中，安娜取下飞燕簪插在了头上，又将小扇合了上去，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干脆又响亮。

我靠，实在是太帅了！

我早已将炸鸡抛到了脑后，跑上前抱住安娜的胳膊，激动地说：“老板，你太帅了！太帅了！”

安娜嫌弃地拨开我的大油手，第三次对我展露了白眼，一副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神态。

我哪里会在乎这些，安娜救了我两次，她哪里是我的老板，分明是我心软的神啊！我抱着安娜的胳膊，脸颊在安娜的肩头蹭来蹭去，仿佛一只卖萌的小狗，眼角却瞥见那个女孩子的白色身影在不远处站着，朝我们挥手。

我惧怕地躲到了安娜身后，安娜静静地站着，倒是没有什么动作反应，我从她的身后探出脑袋，不过一会儿就看见一黑一白面容严峻的两个男人出现在了女孩子身边。

男人朝我们站的方向看了看，安娜微微点了点头，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便带着女孩子转身消失了。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好奇地问：“这是……黑白无常？”

安娜看了我一眼，“你的炸鸡不要了？”

我转过身去拿炸鸡袋子，谄媚地问她：“没想到黑白无常还挺帅的，老板，你是特意过来给我送夜宵的吗？”

安娜将头撇到一边，“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照看露娜和喂鱼。”

我嘟嘟嘴，说道：“口是心非的女人，那条吃肉鱼你下午刚喂过了，你就是来给我送夜宵的。”

安娜不满地说：“姜平平，你什么时候能看好你的小命？”

“好吧，你是来喂鱼的……”

第二天，我正在用平板刷抖音，古董铺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陈轩学长走了进来，他将外卖盒子放到了我的柜台上，高兴地对我说：“姜平平，我今天送的挺快的吧。”

我默默将盒子放到了柜台下面，又顺手关上了平板，点点头说：“嗯，挺快的。”

陈轩学长面露喜色，继续说道：“不过我不用再送外卖了，我收到大厂offer了！”

我陪笑道：“恭喜你啊学长。”

“昨天那支簪子还在吗？”陈轩学长走到古董台上寻找起来。

我犹犹豫豫地叫住了他：“学长……”

陈轩学长看向我，“怎么了？”

“学长，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喜欢穿白色的汉服，长了一双大眼睛，温温柔柔的样子？”

陈轩学长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平板电脑重新打开，继续问他：“你昨天说来的时候遇见了一场车祸，撞死了好几个人？”

“是啊。”

我将平板面向他，有些不忍心地说：“昨天被撞死的那几个人里面，就有一个穿白色汉服的女孩子……”

陈轩学长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痛苦表情，“怎么可能？”他拿起我的平板电脑，仔细看着上面的视频和图片，死者的脸部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可是凭着他对女朋友的了解，他知道，那分明就是他的女朋友。

陈轩学长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实在是觉得接下来的话太残忍了，可他有权知道真相啊，“其实，这还不是全部……”

我把平板向上滑了滑，另一起车祸信息冒了出来，今天中午，一辆轿车违章闯红灯，将一外卖员撞飞至路边，碰巧路边一店门口，工人正在用电锯锯木头，从天而降的外卖员导致电锯被撞至空中，左右横飞，将外卖员和工人的头切割了下来，二人身首异处，瞬间毙命。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不可能，我怎么会死了呢？”陈轩学长更加无法相信平板电脑上的一切。

“你来的时候身后有影子吗？”

“……”他终于开始相信我说的话了，脸上的表情从不愿相信变成了痛心疾首，“我今天刚拿了大厂的 offer，他们给钱很大方，我和女朋友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我怎么会……死了呢？”

我看了看他，很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轩学长沉默了好久。

他越沉默我的内心越忐忑，生怕他同那个婉娘一样，心生怨恨，谁知，他却笑了，“算了，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吧，其实我一直不确定我女朋友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伤害了一个人。”

我内心一动，只听陈轩学长继续说道：“希望被我伤害的人在每一世都能过得幸福。”

我忍不住问道：“如果是她让你这么惨，你也不怨恨她吗？”

陈轩学长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我，“姜平平，我走了，你……算了，我走了。”

我感到陈轩学长有些欲言又止，很想追问他究竟想说什么，却见到昨天晚上那一黑一白的鬼差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面无表情地带走了学长。

安娜从内间缓缓走了出来，“带走了？”

我点点头，“带走了。”随后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为什么襄郎当初做的错事要陈轩学长来偿还啊，他那么善良那么好，这太不公平了！”

安娜淡淡地说：“襄郎就是陈轩，陈轩就是襄郎，魂从来都是那一缕魂，不过是走在不同的世界里罢了，人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灵魂也一样。”

我想了想，安娜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继续追问道：“那飞燕簪里面囚禁的是婉娘的魂魄吗？”

安娜坐在沙发上抚摸着露娜黑亮的皮毛，红色的戒指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是也不是，如果一个鬼魂的执念太重，就会有一部分附着在生前对她来说很重要的器物上，婉娘的怨念太重，当看到转世的襄郎竟要将他们的定情信物送与别人时就从簪子里逃了出来，控制了陈轩女朋友的鬼魂，不过囚禁婉娘的可不是别人，你们这些人啊，只会在一个小东西里面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