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些建筑究竟会保留多久，或许一场地震，一场意外，一场大火它们就全部都消失了，可是我们把它们记录下来，它们就好像被延长了生命，它们在这样的时空，以这样的尺寸，工艺、图案，材质存在过，它们身上寄托着设计它们的人对美的认识，它们曾经发生过这样那样的故事，后人看到这些文献就可以想象出它们的样子，惊讶于它们的存在，这是一种延续，这种延续被传承下去，就好像有了永恒的生命一样，是极其珍贵的。”

“弟弟，你是极具灵性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找到你真心热爱的事业。”

弟弟看着长姐眼里一闪一闪的星星碎片，正色对长姐道：“长姐，其实你这次回来，我刚好有件事情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哦？何事？”长姐放下了刚刚拿起来的筷子。

“长姐，我想从清华退学，重新报考航空学校，学习开飞机。”

弟弟说得极严肃，姐姐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为何？机械专业不好吗？”

弟弟微微翘了翘嘴巴，说道：“当初考清华，读机械，本就是父亲的意思，我只是被动接受，如今上了学，方知自己真的不喜爱那个专业，而且这也与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差距甚远，刚刚听你说了那一番话，我更确定自己还是想学开飞机。”

姐姐的手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问道：“你学开飞机，是想从军吗？”

弟弟很快明白过来姐姐话里的担忧，说道：“开飞机也不一定要从军啊，或许等我毕业，局势稳定了，我们国家建造了自己的飞机，老百姓也能坐上飞机了呢。”

姐姐自然知道弟弟这番说辞是安慰自己的话，她很欣慰地笑了笑，说道：“若真有那样一天该多好啊，那可真是如大唐一样的盛世啊。”

“会有那样的一天的……”弟弟口里呢喃着，姐弟俩都开始憧憬起来。

回去的路上，姐姐想着弟弟说过的话，既自豪又担忧，自豪的是，弟弟终于长成了一个有自己独立想法的成年人，担忧的是，他心中的义太过宏大，宏大到，或许有一天，他们的小家就会失去他。

车窗外，秋色正浓，浓郁色彩下渲染的麦田如一张张油画，闪进人们的视线里，凉风自火车的窗口灌进来，姐姐缩了缩肩膀，手伸进包里拿披肩，忽然间，她摸到了一个稍硬些的东西，她将那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那只金碗，那只父亲送给了三弟，三弟如今又转赠给她的金碗。

姐姐的眼睛润了起来，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倒比她这个姐姐照顾的事做得多，他是她灰暗童年中唯一明亮的色彩。

轰隆隆，火车自田野中飞驰而过……

叮铃铃，下课铃在校园中肆意欢唱……

“先生，我们的方案又没有通过。”学生拿着设计图对老师说道，表情颇为沮丧。

“没关系，我们再修改修改，这次他们说了什么？”姐姐耐心地问学生。

“他们说这稻穗和齿轮设计的挺好的，能够代表农民阶级和工人阶级团结在了一起，就是看上去有些太简单了，不够……辉煌。”学生指着纸上的图案同老师说。

姐姐陷入了沉思，随后对学生耐心地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学生听话地对老师鞠了个躬，退出了教授办公室。

姐姐盯着手里的设计稿，不过一会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压了压嗓子里的不适感，动手修改起设计图来。

可她太累了，没画一会儿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起架来，她抽出身后的靠枕，放在书桌上趴着打起盹儿来。

“姐姐，姐姐……”半梦半醒间，她听到弟弟在叫她。

她站起身朝弟弟走过去，看见眼前的弟弟，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还是年轻时的那副模样，穿着军装，英气逼人。

“小恒，你怎么来了。”姐姐哭得泣不成声，“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姐姐多想你啊。”

“长姐，你莫哭，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弟弟安慰着姐姐，眼里带着笑意，他瞥了一眼姐姐桌上堆着的设计稿，心疼地说：“长姐，你莫要太辛苦了。”

姐姐忙摇了摇头，说道：“不辛苦的，只是这次的设计我总做不好，改了好几次都不行。”

“姐姐，我相信你的，你一定会改好的，他们不是要辉煌吗？你就给他们辉煌啊，你还记不记得那只金碗，那只大唐的金碗，你想想它，想想那个朝代，那是所有辉煌、繁荣、昌盛的代名词啊，有一天，这里会比那个朝代更加辉煌、繁荣、昌盛的。”

“阿姐，我相信你……”

姐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低头看向那靠垫，靠垫上晕湿一片，全都是她的泪水，她抬起头，看向桌上放着的相框，灰白色的相片中，弟弟对她浅浅地笑着，他的青春，永久地定格在了相片中的那个年纪，成为了年轻烈士中的一员。

泪水再次从姐姐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喃喃自语道：“三弟，你又一次帮了我。”

新的设计稿被重新呈了上去，徽章的正中间，巍峨的宫殿耸立其中，一大四小的五颗星星在宫殿上空闪耀，一圈围着麦穗与齿轮，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象征，盛世需要星星的照耀，也需要麦穗与齿轮的拥护。

与设计图一起呈上去的，还有一个做好的徽章样本，精致而璀璨，是那只金碗的化身，承载着设计师的美好祝愿，也承载着时空的传承。

当真正的徽章挂在广场上时，那枚徽章样本被送还了回来，并于姐姐长眠之时归还给了老宅，深埋于老宅的后院，那里，是她悲惨童年的开始，也是她传奇人生的结束，终有一日，所有人的魂魄都会重新回到这里，忘记过往的种种，握手言和，其乐融融。

我从后院假山的石头下挖出那枚徽章，小心翼翼地将它擦拭干净，徽章上的金色依旧如新，我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剩下的那点灵石粉末，灵石粉末暴露在空中的那一刻，徽章和粉末上都浮起了一层金色的光，光芒下，我看到安娜在一片黑暗中寻找出路。

“老板！”我高兴地叫出声。

安娜听到我的话，转过身看向我，脸上瞬间显露出一种惊喜的表情，“姜平平，你怎么出现了？我能看到你欸。”

“我也能看到你，我找到金碗了，可能是金碗起了作用，估计我要是把铜瓮和铜钱都拿回来你就能出来了。”

“姜平平你真厉害，老板我很欣慰。”安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了，你去找黑白无常了吗？”

“还没有呢，我打算回去的时候找他们俩，怎么了？”

安娜支着下巴说：“这几天我好好想了一下，若是他们俩回去找阿芙的鬼魂，年代又久，鬼魂数量又多，找到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倒不如你让他们把那个人带到地府，找到阿芙的鬼魂后就在那里见一面，这样效率更高。”

我想了一想，说道：“老板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那个阿泰是个凡人啊，阳寿未尽，我怎么能把他带到地府啊？”

“这个事情很简单，你只要……”安娜的话还没有说完，金色的光就忽然消失了，随之，安娜的脸也消失了。

“喂，老板，老板。”我焦急地摇了摇徽章，可徽章上再也没有发出光来，我又尝试着呼叫安娜，可我再也没有听见安娜的声音，不知是我的听觉出了问题还是安娜那边出了问题。

我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只能回去再说。回去后我先是去天弈拍卖行找了吕柔，她看见我又是哭又是笑地说：“姜平平，你终于出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要急死了，陈缨说你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去住了，我去你工作的古董铺看过，可古董铺一直关着门，我在门口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办法进去。”

“我不是给你们发微信了嘛。”

“就是因为这样才暂时没有报警，可你总是不见人，我们都以为你被骗了或是被绑架了，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报警了。”吕柔一脸着急的表情。

我心里感觉热乎乎的，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我拍了拍吕柔的肩膀说：“放心吧，我没事儿，你们老板在吗？”虽然知道答案会是什么，可我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嘴。

吕柔摇了摇头说道：“说起这个还奇怪呢，我们老板平时来店来的可勤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人见不着，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果然……我心里暗了暗，吕柔继续说道：“还有件事更加奇怪。”

我警惕起来，问道：“什么事？”

吕柔压低声音说道：“这几天轮到我关店，我发现这拍卖行好像……闹鬼，一到晚上我就感觉有些人影在古董展架前面游荡，围着古董绕圈，我一开灯它们……它们就全都消失了，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