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盛启晖参与村办工厂的事，佟浩忧心忡忡，但他还是答应帮着弄来一吨的钢材批条。

冶金工业局是钢铁厂的上级部门，佟浩时常同钢铁厂的领导打交道，想想办法还是能帮着搞到批条的。

“这事差不多能办成，有消息了我马上告诉你。”

佟浩说。

“谢了，事情办成，我请你吃饭。”

“那是必须的，我得狠狠吃上你一顿。”

盛启晖笑道：“可以，吃多少都行。对了，这个你拿着，打点的时候用。”

说着，他塞给佟浩一沓大团结。

佟浩愣了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拿到批条，即便有关系，也不是光靠一张嘴说就能好使的，那得多大的面子。

得拿出真金白银来，人家才能松口。

钢材可是紧俏货，想要的人多了去了，啥都不出，人家凭啥给你。

想及此，佟浩将钱接了过来。

“行，这钱我收着，要是实在送不出去，我再拿回来给你。”

盛启晖笑了笑。

怎么可能送不出去。

76年钢铁厂大换血，之前卖批条的那拨领导被处理了一大批，然而新换上来的比先前领导还要胆大心黑。

没办法，还处在计划经济时代，为了一张钢材批条，各个厂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尽手段。

这种情况下，钢铁厂的领导们都成了香饽饽，糖衣炮弹的重点目标。

想拿到批条，只能用些非常手段。

从佟浩那里回来，盛启晖骑车去了一趟鲁朝全家。

他攒了好几个月的酒票，一块拿给了师傅。

上学以来，盛启晖忙的不可开交，师徒两个见面次数有限，鲁朝全早就惦记这个小徒弟。

冷不防看到他来了，鲁朝全乐呵的不行。

再看到他给攒的一沓酒票，更是觉得小徒弟实在贴心。

鲁朝全留盛启晖在家里吃饭，吃完饭又聊了一会儿，盛启晖说出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

“师傅，国庆工作有着落了吗？”

他口中的国庆是鲁朝全的小儿子，鲁国庆。

鲁国庆高中毕业下了乡，最近才回到滨江，工作一直没着落。

这段时间从乡下回来的知青陆续增多，安排工作成了一件难事。

鲁朝全想在厂里活动一下，把他安排进厂子里。

奈何想进机械厂的人太多，根本排不上。

小儿子的工作成了鲁朝全的一块心病。

听到盛启晖的问话，鲁朝全神色变了，“启晖，你是有什么路子吗？”

“我这儿倒真有一份工作，不过是村办工厂，厂子不大，主要就是做焊工，顺便再干些其他技术活。要是国庆不嫌弃是村办工厂，可以先去干一段试试，工资能开到一个月四十块。”

鲁朝全听说是村办工厂，微微迟疑了下。

在老一辈人的眼里，国营大厂才是最好的单位，甚至比政府机关都要好。

会一门手艺，将来不管在哪儿都有口饭吃。

但一个月四十块的工资，抵得上国营厂三级工的工资了，从学徒工开始算起，在机械厂没有个五六年根本别想评三级工。

可去了村办工厂，一下子就能拿到这些钱。

最重要的是，能有个营生做，不至于在家里干呆着。

看出鲁朝全在犹豫，盛启晖建议道：“师傅，你可以跟国庆提一提这个事，村办工厂那边需要人，挺着急的，如果他愿意，马上就能上岗。干得不顺心，随时可以辞职。”

他这么一说，鲁朝全动心了。

“是哪里的村办工厂？离咱们滨江远吗？”

“不远，就在大兴公社杨安村，离着滨江十几里地。”

鲁朝全略一踌躇，道：“国庆没在家，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下，要是可以，让他去找你。”

“行，那我在家等信儿了。”

村办工厂那边缺技术员，原来有盛启晖和姜亮两个，还能顶一顶。

但再开学上了大二，全部是专业课，盛启晖课程一下子紧凑起来，没有太多时间去村办工厂那边。

而且他想把工作重心转到农机研发上，因此需要给厂子找一个新的技术员。

鲁国庆跟鲁朝全性格很像，人老实正直，做事认真，而且从小耳濡目染，跟着鲁朝全学了一手焊接技术。

让他来当这个技术员，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鲁国庆就跑来找盛启晖，告诉他愿意去村办工厂当技术员。

没有工作的日子实在太难受，这会儿只要有一份工作，他都想试试。

不管是国营大厂还是村办工厂，反正能养活自己就行。

鲁国庆对工作的要求，从一开始回城的雄心壮志，到现在已经被磨得变成了渣渣。

隔天，盛启晖带着鲁国庆去杨安村找杨今普。

找技术员的事一早他就跟杨今普说了，杨今普一见到鲁国庆，立刻明白这就是盛启晖新招来的技术员。

把人交到杨今普手里，盛启晖特意嘱咐这是他师傅的小儿子，让杨今普一定多照顾。

杨今普当即答应下来，乐呵呵领着鲁国庆去熟悉厂子了。

来之前，鲁国庆心里七上八下，见到厂子里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后，他一颗心稍微放了下来。

大杂院里，苏舸帮着盛奶奶准备过年的吃食。

依照往年惯例，盛奶奶炸丸子、熬皮冻、腌酸菜，忙活个不停。

这时候忙一些，到了除夕那天就不致于太忙。

有现成的菜，再炒几个菜就行了。

除夕前一天，苏舸正在家里跟着盛锐、盛佳剪窗花，大院里突然有人喊她，说是有人找。

苏舸放下手里的剪子，她朋友不多，来找到的基本上只有秦钰。

不过秦钰快生了，之前来过一次，说这段时间就不过来了。

难不成是师傅？

应该也不是，师傅休探亲假，领着女儿去看在野外勘探的师公去了。

那能是谁呢？

带着满腹疑惑，苏舸出了二道门，一眼看见站在前院的一道俏丽身影。

“苏晴？”

苏舸万没想到，来找自己的竟然是小妹苏晴。

两人已经两年没见了，苏晴抽条了很多，个子能比两年前高出半个头来。

站在苏舸面前，和她快要差不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