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记忆的碎片

林雨并不是什么音乐天才，也不是什么经历时空穿越的特异人士，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林风是公司里的上班族，程雨是老师，一家三口生活在迎江这个小城市里，过着安稳又幸福的生活，直到两年前林雨出了车祸，一直昏迷到现在。在林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林风因为疾病意外离世，不久前还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就这样只剩下程雨一个人留在世上。

每当程雨回忆起这段故事，她都免不了的会情绪崩溃，林雨的世界观也在程雨一次次的声泪俱下中逐渐坍塌。

在这段时间的复健中，林雨被禁止使用手机，他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络，无法与宋尧联系上，也没办法查询自己所在真实的时间线。

而每当向程雨问起关于过去往事更多的细节，程雨总是以“医生说不能一次性给太多的信息，大脑会承受不了”的理由回复。

记忆的拼图又一次被打散，乱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就算林雨再怎么坚信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但在这几天与程雨的相处中，林雨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他暂时没有精力去纠结时空，到底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林雨已经快分不清楚。

趁着今天久违的冬日暖阳，林雨主动提出想出去走走，程雨心情大好一口答应，林雨也想趁这个机会从程雨嘴里问出更多的信息。

程雨推着轮椅走到湖边停下，湖边的草地上有许多小孩子在嬉闹玩耍，程雨感慨万分。

“你还记得吗小雨，你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到处跑到处跳。”

“是和宋尧吗？”林雨有些试探性地问道。

“宋尧？”程雨有些顿挫。

“我也有些忘了。”林雨帮程雨解围，“时间太久，我也快记不清了。”

“没事，过去的事情我们慢慢想。”程雨还是一片笑意说道。

林雨看向湖水，水面反射阳光在湖面上形成一片波光粼粼。

“我爸以前玩过乐队吗？”林雨平静地问道。

程雨表情变得惊讶，陷入了沉默。

“妈？”林雨轻唤一声，将走神的程雨叫醒。

“你爸啊，他大学的时候好像是有组过一个乐队。”程雨漫不经心地回道。

林雨眼睛一亮，“那你记得他有一个叫宋殊的队友吗？”

程雨在林雨背后摇摇头，“没有这个人。”

“真的没有吗？”林雨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

“真的没有。”程雨的语气非常笃定。

“会不会是你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差错，就是一个小胖子，脸圆圆的，笑起来眼睛还会眯成一条缝，对了，睡觉打呼噜声音还大，真的没有这个人吗？”

林雨神情有些激动，他侧过身子望着程雨，程雨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小雨，真的没有这个人，而且你怎么可能知道你爸年轻时这号人物那么多细节，会不会是你在梦里面梦到的人，把他跟现实中的谁弄混了。”

“不可能。”林雨语气坚定，那么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还伴随着自己三十多年的记忆，不可能是自己的一场梦，更不可能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妈，你把我的手机给我，我自己去想办法联系，我说的话不会有错的，肯定是哪方面出了些小问题。”

程雨脸色铁青，就像平时面对她考试成绩不理想的学生时，“你肯定是还没有休息好，我带你去找医生再看看。”

说罢，程雨就推着轮椅往回走，林雨想要反抗但脚根本使不上力，他情绪愈发激动。

“妈，你相信我，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过，而且我有很多关于我爸的事情想和你解释，你一定要认真听我说。”

程雨停下轮椅，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小雨，我比你更了解你爸，我很确定你爸的乐队里从来没有过一个叫宋殊的乐手，因为，我当时就在你爸的乐队里弹贝斯。”

林雨躁动的心情和跳动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他只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天旋地转，肚子里刚吃过的午饭在胃里翻滚，差点就要晕厥过去。

如果当年是我妈在负责弹贝斯，那我是谁？如果宋殊从来就不曾存在过，那记忆里的那个宋尧是谁？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梦，那哪一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林雨的脸色惨白，眼神呆滞，他的大脑停止了所有运转，只剩下简单的生理性的运转。

看着轮椅上的林雨没有了动静，程雨继续推动轮椅。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点梦想呢？我那个时候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他们都是看主唱和吉他手，但我不一样，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贝斯，那个时候我用暑假补习赚来的钱买了第一把贝斯，想起来那把贝斯都在家里吃了十多年的灰了。”程雨一边回忆着，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

林雨面如死灰，瘫坐在轮椅上任由被程雨推向任何方向。

“你昏迷的时候，我怕你在梦里无聊，就坐在床边和你讲了我们年轻时候好多玩乐队的事情，我啊，是讲过瘾了，不知道小雨你有没有听进去。”

林雨听进去了，而且又再次经历了一遍。如果程雨说的都是真的，那林雨在旧时空里的经历只不过是在重复程雨的经历，那难道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自己并不是什么大明星林雨，只是在梦里面又经历了一场人生的植物人。

眼泪从林雨的眼睛里流出，顺着鼻骨流到嘴巴里，很烫，很咸，林雨闭上眼睛，将还没流下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程雨注意到了林雨的沉默，她俯身看去，看到了林雨脸上的泪水。程雨一下子慌张起来，她蹲下身子擦拭掉林雨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小雨。”

“妈，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吧。”林雨几乎就要失去最后的希望。

程雨抱住林雨，“对不起小雨，都是妈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让你承受不了。我们回家，我们母子俩回家重新开始生活。”

林雨依然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林雨和程雨回了家，回到一个崭新但是又陌生的家，不再是那个灰色建筑的小区。房子里没有雅马哈钢琴，也没有专属林风的书房，林雨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天程雨去学校上课，林雨就在家里做腿部的复健，晚上程雨会打包学校里的饭菜母子俩一起吃，林雨过上了渴望已久但又些许怪异的母子生活。

林雨拿到了属于“自己”的手机，里面果然没有宋尧和宋殊，也没有国外的音乐伙伴，只有躺在列表里自己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难道真的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吗？林雨颤颤巍巍地扶着窗台，手上一点点卸力，试着让自己的腿去发力。以林雨现在复健的状况，左腿能够承受一些力气，但右腿还是不能受太多力。

冬天已经过去，刚刚下过一片春雨，窗外的景色一片翠绿，空气中还夹杂着有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香，林雨没办法再忍受房屋里的烦闷，想要出去走一走的愿望愈加强烈。

林雨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面容，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原来那个自己，只是看上去更加憔悴。他穿好外套，拿起一根拐杖，准备动身出门。

走到大门口，林雨拉下把手，却怎么也拉不动，转了几次锁仍然没有效果。林雨很快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被程雨“囚禁”在了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