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滋啦——”夎

电流的声音，在蝙蝠洞之中响起，瞬间巨大的弧形屏幕亮了起来，但蝙蝠侠的手没有按在开关上。

冷色的屏幕光线映照在漆黑的披风上，把蝙蝠的翅膀照成了深蓝色，但很快，更多明亮的色彩出现，萤火虫般的绿色、鲜血般的红色，轮番在蝙蝠侠的盔甲上流转，光和色彩在漆黑的披风上跳了一支舞。

蝙蝠侠回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绿色的头发梳在脑后，血红的嘴唇大大的咧开，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饱含着难以言喻的疯狂和残忍。

“小丑……”

蝙蝠侠轻轻的念出了他的名字，就好像把情人的名字念一万遍般不知餍足，沉重的情绪顺着尾音流淌出来。

巨大的弧形屏幕之上，被这张疯狂的脸填满了，而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脸上的皮肤就好像刚刚贴回到肌肉上一样，笑起来的褶皱和肌肉走向完全不同，像一张画皮。

屏幕之前，蝙蝠侠看到，小丑的脖颈处有明显的伤痕，皮肤好像是被谁剥下来了，但又被粘回去了。夎

“好久不见，蝙蝠侠，我知道，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有了新欢！”小丑的嘴唇掀了起来，牙齿露了出来，他说：“我不过只是失去了我脸上的皮肤，你就这样移情别恋了，完全忘了我们过去的激情！”

“你这个该死的罪人、叛徒！”小丑的语调突然提高了，但瞬间又放缓了：“哦，该死，我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这么说伟大的蝙蝠老爷呢？”

“蝙蝠侠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小丑像是梦呓一样念叨：“当然、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一点，外来者不能干涉我们的事，这是我们的家事，就像你和那群鸟儿们一样……”

“就像我折断那只鸟的翅膀时，他发出的惨叫一样！哈哈哈哈哈哈！……抱歉，我又在说胡话了，我何止是折断了他的翅膀呢！我敲碎了他全身的骨头！他在不断的惨叫、爬行、想要逃离，指望着你救他……可他死了！死了！！！”

“为了防止你忘了这件事，我只能再重复一遍他的名字——杰森·托德！曾经的罗宾，现在的罗宾，他现在还是你的罗宾吗？当然！”

“他如此慈悲的原谅了你，回到了你身边，但可惜，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一切，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还没等完全小丑的嘴里滑落出来，他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又停住了，忽然，他把整张脸凑到了屏幕之前，恶狠狠的盯着屏幕对面的人说：夎

“回答我，蝙蝠侠！你不会背叛我！……我听到了你的回答，因此，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都是席勒·罗德里格斯的错！他引诱了你，他这个该死的魔鬼！！！”

小丑脸上疯狂的表情，缓缓的消失了，忽然，他变得冷静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哲思，他离镜头远了一点，只有一点，但却能让蝙蝠侠透过屏幕右上角的空隙，看到一张苍白的脸。

那是席勒。

“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小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调中包含着思考，像一个学者，就好像他在与谁换位思考，想搞清某人想干什么。

“我抓到这个该死的冒牌货的时候，他竟然丝毫不怕我，甚至根本不为引诱你这件事感到愧疚……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蝙蝠侠站在屏幕前静静的看着小丑的表演，这种表演他不只看过一次，但一次比一次惨痛。夎

然而这一次，惨烈的状况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伴随着小丑把前倾的身体向后仰，另外半边屏幕完全露了出来。

席勒坐在椅子上，手臂被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浑身是血，因为最少十几根钢钉钉进了他的身体，除了穿透内脏，也钉穿了骨骼。

瞬间蝙蝠侠的拳头握紧了，可很快，小丑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邪恶？蝙蝠侠，你总是这样，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啊哦！这一次。我可没有伤害任何人！”小丑忽然笑了起来，用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悄声说：“……这是他自愿的！”

“在我把他击倒在地上，并给他的背来了一下的时候，他趴在地上对我说，我可以绑架他，但有个条件……”

“在我用他为你表演处刑的时候，他有话想对你说，但出于公平交易的原则，一根钢钉，换一句话。”

蝙蝠侠的指尖有规律的颤动起来，小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耳边，在大笑了几秒之后，小丑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听听这个词汇，公平交易！听起来像是蝙蝠侠会说的词！”夎

“什么，你说我不会遵守诺言？你说席勒被我骗了？”小丑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耳后，对着屏幕，演着两人对话的独角戏。

“不不不，你可太误会我了，蝙蝠侠！我会让他开口，我当然会！但他要是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自己没力气说话。可不能怪我……”

小丑保持着笑容，从摄像机前退开了，他走到了席勒的背后，用苍白的如鬼爪一般的手抓住了席勒的脖子，然后又放开了他。

忽然，他从椅子后面掏出了一柄羊角锤，，蝙蝠侠瞳孔骤缩，可小丑却把羊角锤在手里掂了掂说：“砸碎那只小鸟全身的骨头的时候，我可没想起来这好玩意呢，不过好东西总会派上用场，对吧，蝙蝠侠？”

说完，在小丑尖锐又残忍的笑声之中，锤子重重的落到了席勒的肩膀上。

蝙蝠侠预想中的炸响在耳边的惨叫没有出现，他本能的抬眼去看席勒的眼神。

瞬间，他就明白，席勒现在屏蔽了一切感官知知觉，陷入到了极端的理智之中，就如他们之前互相试探时那样。夎

将所有极端的情绪凝聚成一种更高的东西，俯瞰自己，也俯瞰他人。

“听着，蝙蝠侠，我只有15句话的时间，因为我比这个疯子更遵守诺言。”

“一根钢钉换一句话，我不会多说一句。”

“也就是说，如果你没听懂，我也不会重复第二次。”

席勒的语速飞快，简直像在念咒语，锤子重重的落在他身上，但没能让他的语调有半点波动。

“人们常说的心意相通，不是完全不能实现，但前提是两个人必须足够像。”

“当思想产生共鸣，精神世界便能相通。”夎

“我们是一类人，全世界没有人比我们，比席勒与蝙蝠侠更为相像。”

“我们面对面时，就像在照镜子。”

“蝙蝠侠永远是孤独的，这条路不需要伙伴，但你必须理解我，然后才能救我。”

“闭上你的眼睛，读懂我们有多相似。”

“探寻你的精神世界，找到通往另一个你自己的心灵殿堂的那条路。”

蝙蝠侠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席勒那看似平静但实则充满了迷幻起伏的语调，早已牵引着他，看到了那个孤独的自己。

“向下、向下、再向下，看到黑暗，看到光明。”夎

“追随光明前进，一直前进……”

席勒的语速越来越快，而身后小丑的脸也越来越狰狞，他知道他不能接受的一切正在发生，于是，他挥舞锤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席勒已经看到死亡在对他招手，可精神波动越是微弱，那条路就越是清晰。

“找到我、找到我……”

“找到你自己、找到你自己……”

“找到你渴望已久的……希望。”

瞬间，无穷无尽的白色光芒淹没了蝙蝠侠，而在光芒散去之后，浓雾之中，一座巨大的高塔陡然降临。

追寻着内心中的声音，蝙蝠侠腾空而起，融入浓雾，然后如一只灵巧的蝙蝠般，落在了高塔的顶端。夎

而这样的意外，早已让剧场中的客人从房间之中冲了出来，刚冲到天井栏杆附近的布鲁斯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回头。

瞬间，布鲁斯自厚重的浓雾之中，看到了一双如火炬般的眼睛。

当蝙蝠侠那历经沧桑的眼神，看到了那双略带纯真的蓝色眼睛之后，无数记忆的碎片，带他进入了那个如梦似幻的世界。

接连走上正路的罪犯、逐渐恢复秩序的哥谭、乌云散去落下的阳光、如钻石般洁净澄澈的城市，和自所有哥谭人眼中落下的泪水……

无数碎片如风一般掠过他的耳侧，直到最后，缓缓漂浮的星光之中，亮起了一个光点。

在黑板上书写的手停下了，老师回头望去，那个满身疲惫的青年，如摇篮中的婴儿一般，睡得正熟。

在这一刻，蝙蝠侠理解了席勒，理解了他到底是如何将另一个宇宙中的他自己和哥谭，推上了另一条路，另一条与黑暗截然不同的光明之路。夎

到那刺眼的阳光照在这一只习惯黑暗的蝙蝠身上的时候，哥谭从不散去的乌云，像他披坚执锐，连绵不绝的阴雨，像他热泪盈眶。

当蝙蝠侠看到光明降临的希望时，谁也不能阻止，他要拯救和保护这种希望。

下一秒，无穷无尽的黑潮自蝙蝠的双翼之间涌出，两个灵魂的震颤越来越强，节奏越来越一致，仿佛一首合奏到高潮的交响乐。

那宇宙中最本源的黑暗，瞬间淹没了高塔。

现实中被绑在椅子上的席勒，忽然抬起了头，而这时，小丑的匕首已经划开了他的脖子。

突然间，席勒的表情完全变了，小丑疯了一样的跑到他的身前，用消瘦到极点的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席勒张嘴，吐出的却不是他的声音。夎

“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蝙蝠侠。”

小丑睁大了眼睛，他死死的掐住席勒的脖子，前后摇晃并尖叫道：“不！不！蝙蝠侠！！你怎么能！！！！”

就在这时，如蝙蝠侠一般撇下去的嘴角却缓缓的扬了起来，虽然眼神依旧严肃，可显然，另一个灵魂再度归来。

当两个灵魂的表情反映在同一张脸上时，没有比这更和谐的，孤影成双。

“小丑，你用无序的混乱和疯狂，让太多人失去了太多东西，……今天，你会明白——失去的滋味！”

席勒的语调依旧轻柔的像羽毛，措辞优雅，语气体面，与疯狂毫不沾边。

可他却突然抬起了另一只骨头完好的手，同样苍白又消瘦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小丑拿着匕首的那只手的手腕，那上面传来的强大的钳制力量，更像把人拖入地狱的鬼手。夎

“今天，你将失去——”席勒提高了语调，如咏叹一般吐出了那个名字：“……蝙蝠侠！！！”

“呲啦！”

握住手腕的手，带着决绝的力度，匕首划开席勒颈侧的动脉，鲜血高高的飞扬起来。

如红色绸带一般的鲜血缓缓落下，落在了小丑的脸上，轻抚过他的眼睛，温柔的像母亲的手。

充血的红色眼球中，满是恐惧与不可置信，

看着面前的男人逐渐消逝的生机，这位代表疯狂本身的疯子、哥谭永远的噩梦——小丑，发出了一声从未有过的、惊恐的尖叫：

“席勒！！！！你这个疯子！！！！！！！！！！！！”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