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荒芜之所，又称北境，自成一方独特天地。

山峦奇险，绵延无尽，仿若沉睡的卧龙。

此地灵气稀薄，却独有太古洪荒之力。

虽只有一缕，却叫人趋之若鹜。

不过需身负大机缘与因果宿命，才有渺茫的捕获机会。

无数自诩天纵之才进入北境，妄想有朝一日得道升天。

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其内隐藏着许多寿命万年有余的老怪物。

或厌倦世间烦扰，享受孤独。

或突破自身潜力，甘心苦修。

毫不起眼的山峰之下有一间草庐，其旁生长着五颜六色的灵草。

风起，灵草身姿摇曳。

枯瘦老者眼睛微眯，亦梦亦醒。

手中蒲扇偶尔摇晃，身下摇椅吱呀作响。

枯枝般的手拿起怀中酒壶，小酌两口，斯哈一声。

“觊觎老夫辛苦成果，自然该死。”

随手一挥，卷起暗处两只入圣大成的珏玄兽。

身体一动不动飘至半空，眼睛里冒出惊恐的光芒。

砰——

一声闷响，灵草田上空覆盖两团血雾。

似久旱逢甘露，一株株灵草挺直身姿，贪婪吸收珏玄兽的精华。

清风划过，血雾飘散，天空闪烁一道流光。

枯瘦老者双目微微张开，看似浑浊，眼底却有异色光彩。

嘴角勾动，似笑非笑，上下打量着落在身旁的青年男子。

“你便是江道秋？”

老者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嗯。”

轻声应答后，江道秋谨慎戒备。

双拳紧握，手心有些湿润。

他本在昆仑门静心修炼，却意外收到传音，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若想知道真相，便独自前来。”

真相是什么？

关于什么的真相？

江道秋一概不知，只得孤身走暗巷。

待进入北境，江道秋亦是有所猜测。

北境传说，早已如雷贯耳。

其身旁灵草皆世之罕见之物。

加之这副尊容，枯瘦老者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口中的真相绝不会是，花匠跟大姨太、车夫跟二姨太，茶余饭后的谈笑之姿。

“你是幕后之人？”

沉默许久，江道秋开口问道。

“我并未刻意隐匿，何谈幕后？”

枯瘦老者嘬了几口酒，随后咂咂嘴，神态十分不屑。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虽知晓并不是枯瘦老者的对手，江道秋还是用质问的口吻。

“做了就是做了，哪里有为什么。”

枯瘦老者瞥了瞥，眸子里闪烁一丝失望的光芒。

江道秋面容平静，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紧张？畏惧？愤怒？

还是三者皆有，江道秋自己也说不清楚。

“今日，是要杀我吗？”

定了定心神，直截了当的问道。

他不喜欢性命被人拿捏的感觉。

今日毫无把握能从这里逃走。

若难逃一死，便像个爷们一样。

枯瘦老者摇摇头。

“好戏若没有观众，自然少了许多乐趣。”

“你的确算个人才，但想要阻止我，还差许多火候。”

说罢挑了挑眉，每一条皱纹都蕴含浓浓的嘲讽与戏谑。

其中还夹杂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自信。

“这便是你所要说的真相吗？”

江道秋并没有被激怒，反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以目前的实力来看，枯瘦老者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江道秋与其相比，的确是蚍蜉撼树。

“这世道，耳闻眼见未必是真。”

“真相或许比你想象的残酷许多。”

苍老的声音仿若魔音贯耳。

每听到一字，江道秋的记忆之海便发生一连串的波动。

往昔的岁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穿越之日，江道秋便已陷入幻境。

所有记忆皆是虚假，所有人事皆为虚幻。

不管豫恒府或者元阳府，包括凉陵府，不过是时空乱流冲击后，演化而成的幻境界域。

江道秋只是无尽虚空的一团能量体而已。

沉沉浮浮，飘飘摇摇。

洁白细丝的一头连接着自己，另一头连接在虚空中跳动的巨型心脏。

四周无数团能量体，随着心脏跳动左摇右摆。

“死！”

失神的眼眸突然明亮，江道秋大喝一声，双指点向枯瘦老者眉心。

“呵呵，既然是我的主场，那你应该爆体而亡。”

“看来你说的也未必是真。”

江道秋并未真正攻击，摇椅上的干瘪身体也并未躲闪。

“哈哈，有些意思，有些意思。”

嘲讽与失望渐渐消散，眉宇间露出两分意外。

稍稍坐直身子，郑重的重新打量起江道秋。

“的确与外面那些废物有所不同。”

忽然又摇摇头：“但只有这些，恐怕还是不够。”

“既然你不相信我说的真相，那便自己去探寻吧。”

随即向着江道秋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今日你若不杀我，日后定然后悔。”

江道秋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一心求死，也没有激怒对方之意。

他也只是陈述事实。

“我甚至有些期盼，你能给我造成一些困扰。”

枯瘦老者双指一勾，灵草田飞出一株‘勿忘在莒青叶莲’。

伸手接住，抬眼看向老者，微眯双眸，如梦如醒。

“去吧，去查吧，我布置的网已到了最后阶段。”

“若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想你会发现蛛丝马迹的。”

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却如洪钟奏响。

江道秋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老者又开了口。

“对了，密宗不过是我设下的烟雾，没有必要将重点放在其上。”

这老登到底什么意思？

江道秋完全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难不成无敌以后，都会变成这般变态吗？

黑龙降世，魔族侵袭，视人命如草芥。

若想覆灭元阳府，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

他出手，相信元阳府无人可挡。

老者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如同他创造的幻境？

缓缓摇头，平定迷惑的思绪。

不管你这个老家伙想干什么，我都与你不共戴天！

新仇旧恨权且记下，终将有一日，必亲手捏碎你的自信！

江道秋离去，枯瘦老者睁开眼眸，目光清澈且坚定。

“你这老鬼，何必要搞出这许多花样？”

天空毫无征兆降下洪亮声音，一道身影随后而至。

中年男子，衣衫凌乱，不修边幅。

正是江湖戏命师，温乾桂。

一把抢过枯瘦老者怀里的酒壶，仰头大饮特饮。

“自己有酒，非要喝我的？”

枯瘦老者毫不客气拽下温乾桂腰间的酒葫芦，亦是开怀痛饮。

“好酒！够劲！”

二人相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