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悄悄的, 然而在深夜这个本该熟睡的时间，却有两个人因为自己所在的位置，从而没有选择的乖乖的值班。

有些昏暗的灯光下, 南宫哲照着资料和情报上的内容快速而认真的在米白色的纸上书写着什么。而本该和南宫哲一样认真工作的另外一个人, 则是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半眯着眼睛的样子让人怀疑她随时可能睡着。

等到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 南宫哲这才将桌子上的东西给整理起来, 待他看到念男桌子前的东西一动都没有动的样子后，皱眉走到念男桌前，用自己略带凉意的手试了下念男额头的温度, “没有发烧啊，”南宫哲微微弯下腰, 看见对方没有意识一样的眼睛, 用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 “念男，不舒服？”

被点到名的人这才用无比缓慢的速度将手撑在桌子上, 借着手臂的力道使得自己能够直起身子，打了个呵欠，念男揉了揉因为犯困的厉害有了泪水的眼眶，声音带着尚未清醒的茫然，“没事, 就是很累而已, ”这么说着, 念男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眼眶更加湿润了。

看到眼前的人那疲倦的样子, 南宫哲相信，只要此刻有床, 上官念男肯定倒下就能睡着。头疼的看了眼念男桌上丝毫没有动过的大量资料，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那你继续休息吧，资料我来就好。”

听到南宫哲的话，上官念男也不推辞，连连点头，然后继续回复到半睡半清醒的状态中。

不是因为矫情，而是她现在真的已经累到一定境界了。

正如同上官念男了解南宫哲一样，南宫哲也知道，有时候并不需要什么都打破沙锅问到底，既没有意义，也没有理由。

无论他们多么亲近，都依然只是朋友一样的关系。

这点，南宫哲和上官念男都很坚持。

虽然现在开放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这种固守成规的想法可能会让人觉得好笑和不屑。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选择了坚持。

在异能者之中，有太多的因为失去了这种坚持，从而越过了底线，而让自己成为了异类中的异类。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排斥、厌恶他们这些异能者，南宫哲和上官念男都不会做出有违道德和伦理的事情。

如果，没有能够约束自己的东西的话，那么他们，最终也只会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唔，阿哲，晚安。”

嘀咕了这么一句，上官念男放任自己进入熟睡状态，而不在乎自己身边的这位是异性。

在南宫哲的身边，上官念男从来没有担心过什么，就好像，她和南宫哲注定是这个相处模式一样。

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自己才能这么安心的睡觉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上官念男嘴角带着浅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念男？”

南宫哲原本打算提醒上官念男不要睡得太熟的，不过在他轻轻唤出对方的名字后却得不到反应，南宫哲无奈了，就算没有枕头，也是立刻就睡着了啊。

放下手中的笔，南宫哲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的给睡得有些不太安稳的上官念男披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前扫荡着大量的文件，只不过比起之前，速度明显增加了很多。

原因很简单，即使有自己的衣服披着，在这样的时间段不睡在床上是不行的。

为了早点结束工作带身边人回家，南宫哲不惜动用了近乎从来不曾使用过的加速魔法。

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资料给稍微的整理下、摆放整齐，南宫哲这才背上已经熟睡的女子，轻轻的关上门，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阿哲……”

原本被认为已经熟睡的人突然开口让南宫哲有些许的诧异和不解。

“嗯？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吗？”

“嗯，”轻轻摇头，半眯着眼睛的上官念男低喃，“如果有一天世界毁灭了的话怎么办？”

错愕的当场停住了脚步，南宫哲蹙眉，侧过头，挣扎许久，开口，“为什么突然间会这么问？”

“很突然吗？”鼻子里吸入的是不远处草坪上的青草味，清新的味道让上官念男吸了口气，“只是有所感触而已，”思绪有些飘远，上官念男苦笑，“因为有了蓝星这个前兆在，理所当然会害怕吧。”

“傻丫头，”叹了口气，南宫哲将背上的人给放下来，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轻笑，“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想想明天的会议上该怎么向普通人解释异能者之间的事情吧。”

“阿哲，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我该怎么办？”

不过很显然的，南宫哲打算一语带过的想法被上官念男给毫不留情的揭穿了，看着上官念男黑黝黝的眸子里有着无法撼动的偏执和坚持，南宫哲少有的沉默了。

“且不说是否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念男，”南宫哲看着眼前这个自小就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类女孩，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带着给人安心的笑容，缓缓道，“这一天如果真的到来的话，我会拼死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

是时候将自己想要传达的情感给说出来的时候了，借着微弱的灯光，南宫哲的眼睛凝视着伤上官念男。

上官念男被对方的话给弄懵了，愣了一下，问了一个问题，“阿哲，我可以把你这番话当做告白吗？”

脚底一滑，南宫哲险些摔倒。

无力的扶额，南宫哲□□，“念男……”

不是当做，就是告白啊！

南宫哲甚至怀疑上官念男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自己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能理解吗？

“啊哈哈，阿哲，不要介意嘛，回家回家~”

见情况不太对，念男就只好打着嘻哈率先走在了南宫哲的前面。

南宫哲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的，可是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对于自己的告白却只是开玩笑一样的语气，不由得有些沮丧的跟在后面。

南宫哲不会看到的是，背对着他的上官念男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怎样都无法化开的浓浓的哀伤。

阿哲，结果你还是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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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异能者之间的战斗越发激烈化，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们将维持这样戒备的状态很久的时候，那些背叛的异能者没有再出来闹事，就如同出现第一个事故的时候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

在有心人的策划下，背叛者们的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停下了精神训练，念男走到正在看消息的慕容姬身旁，将头凑了过去。

“咦，背叛者的消息？”

慕容姬皱眉点头，用手指在地图上指了一个位置，“之前，有异能者根据之前的战斗预测出了下一个地点可能是在这里。”

上官念男低下头仔细的看了下地图，上面被人用红色线条勾勒出来的图形让念男吞了吞口水。

动了动嘴唇，念男看向慕容姬，“这就是你所说的灭世的来由吗？”

将手中的资料丢给念男，后者接过后迅速的翻阅着。

慕容姬走到一棵树旁边，眼神有些飘渺的看着远方，淡淡道，“这个阵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足以构成毁灭世界的理由。”

慕容姬的话将上官念男给弄晕了，她抓了抓头发，挑眉，“那你所说的末世仅仅是依靠魔王？”

“魔法石，”慕容姬没有回答上官念男的话，而是说了一样完全和她的话没有关系的东西。

“慕容，麻烦你稍微说的详细点，我真的无法理解你话中的意思。”

“我说过的吧，念男，”伸出手，慕容姬指尖凝聚着一个萤绿色的光球，“我的魔法是来自天地间的灵气所产生的。”

瞥了眼慕容姬手中的魔法光球，念男轻轻点头。

“那么，魔族呢？他们的力量不该是和你们一样纯粹的吧？”

慕容姬的话让念男慢慢的开始理解了魔法的本质，也逐渐的能够清楚慕容要说明的事情了。

微微点头，慕容转过身看着念男。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混沌，与其说他们打算统一世界，不如说他们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而存在的更为恰当。”

原本有些明白慕容的话的上官念男这下子又晕了。

“可是这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大了。魔石本身制造的方法和魔法石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如果要制造纯度大的魔石的话，就需要元素之力……乃至灵魂了！”

倒吸了一口冷气，上官念男头皮发麻的看着慕容姬，咽了咽口水。

“繁洛尘、不，是魔族之王他，究竟是为什么要制造出纯度很高的魔石？为了毁灭这个世界吗？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没有必要留下时间给我们这些人类给存活下来啊。”

“念男，魔族之王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回到属于他的家乡，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异界，更是我那因为神明堕落而完全毁灭的世界！”

“可是，慕容，你也说了，你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异界已经毁灭了，作为魔族之王的他回到了那里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奉上血液和灵魂，可以让魔族的始祖给予一个承诺，”看着瞳孔猛然收缩的上官念男，慕容记得声音悠远而平静。

“……他想让那个毁灭的世界再度复活吗？”后退了几步，上官念男不断的摇头，“这是疯子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那个所谓的魔石真的可以让魔族始祖给出一个承诺，他也绝对不可能办到创世这样的事情啊！”

“是啊，”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想，却固执的不肯去认清这个事实，其实他也是在逃避现实。”

听到慕容这个口气，上官念男蹙眉，“慕容，别告诉我你在同情他。”

即便有千千万万的理由，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毁灭这个世界，就算造物主也不可以！

“不，念男，我同情的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眼前仿佛再度浮现出那个少年的一言一笑，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纯净无暇的笑容开始被冷漠和残酷所取代了呢？

“欧阳非宇吗？”

看见慕容抬头沉默的看着自己，上官念男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用自己的力量来创造这个世界的人一共就这么五个，撇去魔王和南宫哲，剩下的一个人也就只有那么一个。

拥有力量的，而且让慕容感触至深的人，根本不用猜就能够知道吧。

“是。”

上官念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慕容姬，“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上官念男不知道慕容姬和欧阳非宇之间的关系是否真的如同自己所想的那样，但是那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却是无法伪装的。

一个为光，一个为暗。

光明与黑暗原本就只是相对而已，从来不存在谁对谁错。

如果真的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也只是看你所站的位置而已了。

“念男，这个答案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

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慕容姬散去手中的光球，目视眼神有些复杂的战友，“并不是我想要剥夺他的生命，而是——”

从一开始，选择死亡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本人啊，欧阳非宇、不！暗夜精灵王普拉米•艾俄……

是什么呢慕容……

上官念男抿唇看着眼前把话说了一半的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为什么，明明很在意，却必须互相伤害对方呢？

明明是得天独厚的一族，却偏偏和人类一样，究竟是为何？

阿哲……

心里默念这个对于自己有着很大意义的人的爱称，上官念男觉得有些忧伤，看着慕容的决心，上官念男觉得，自己或许也会有这么一天。

南宫哲，我们也会和慕容、欧阳非宇这样，因为立场的不同而必须斗得你死我活吗？

“慕容，我……”

“我知道你的顾虑，念男。”

“诶？”

慕容姬将自己的手轻轻贴在上官念男的额头上，带着一种安抚的语气道，“你不是我，而南宫也不是欧阳非宇，你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们是不会和我们走上一样的路的，你有我的祝福。”

慕容的这番话非但没有安慰到上官念男，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上官念男一把抓住慕容姬的手腕，对上慕容姬诧异的神色，缓缓道，“慕容，你告诉我，如果……你所立的两个假设都成为真实的话，会怎么样？”

慕容姬因为上官念男的话而一时震住，不知道如何反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才有了回答，“那样的话，所谓的祝福就会变成一个死结，会让你的祝福之力变成强制性的约束了。”

见念男皱眉，慕容姬继续道，“也就是说，原本守护的力量，会在祝福之力的改变下，变成了杀戮的力量。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所给予我的祝福，会因为触发‘南宫哲会背叛我’这个条件而导致我和南宫哲，步上你们的后尘？”

反应过来的上官念男猛然抬头，看着慕容姬，“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得不杀欧阳非宇的吗？”

慕容让念男松开手，念男犹豫了下，照做了。

“念男，我和你不同，身为一个自然精灵王，我所司掌的并非战争，”遥望着远处的天空，慕容姬轻轻的叹息，“而并非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谁。”

“只是，要我看着他继续错下去的话，我宁可打破精灵之间不得残杀的戒律，选择毁灭他！”

这样的慕容姬是上官念男不曾看到过的，如此的哀伤却坚定，明明很痛，却还是不想让那个人错下去。

这样的心情，念男觉得自己可以理解。

她甚至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南宫哲真的背叛自己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她，无法像慕容姬这样坚强啊！

“慕容，不会后悔吗？”

你真的不会后悔自己的执意、自己的选择吗？

“念男，我并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手指攥的死紧，慕容的脸色苍白，神色凄凉，“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关心他，我为什么没有发现到他的异常！如果那个时候我发现的话，就不会、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因为后悔过，才会知道不能一错再错。所以——这一次就算自己再痛苦、再不忍，我也必须让一切都结束掉，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虽说对于欧阳非宇，上官念男并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慕容是自己目前继南宫哲之外的关系好的人，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哀伤去杀死和她一样的同类，这是上官念男所无法忍受的。

然而，慕容的态度已经充分表示了自己没有阻止的立场。

于公，慕容是为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们，于私，自己并非精灵族，无法理解他们一族的做法，更加不知道他们的曾经。

无论哪一个，都让上官念男失去了阻止的理由。

抬头看着天空，上官念男明知道这是慕容姬按照她所毁灭的世界而创造出来的幻象，却还是忍不住感叹它的美丽和清澈。

“慕容……”

“嗯？”

“你们的世界的天空很美丽呢。”

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而非安慰。

慕容微微一愣，然后轻轻微笑。

“是啊，很美丽呢。”

正是因为太过美丽，所以才会毁灭。

没有了对话声，没有了训练的声音，两个女孩都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美好的不真实的蓝天，沉默着。

几天后，平静的日子终于被再度打破。

伴随着大量的背叛者们的出现，最后的祭台、也是最初创造了这个世界的地点，被鲜血所沾满。

无数的亡魂开始咆哮着要复仇，负面的力量使得魔石的纯度不断增加中。

灰暗取代了原本纯净的天蓝色，凡是有异能者出现的地方，必将流血！

看着混沌的天空，上官念男低喃，“终于开始了……”

末世，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