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我是这个案件的审讯官薇薇安。”

又一扇门在她面前重重地关上。

没有一位受害人家属愿意配合调查的。

他们只是恶狠狠地说：“难道证据还不够明显吗！那种恶魔早该处死了！你们这群无能的家伙！”

她无力地靠着墙，抬头，轻吁了一口气。

确实, 现在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无能。毫无头绪……

“大姐姐。”忽然一个柔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她低下头, 只见一个系着小领结, 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抱着一个玩具球, 巴巴地仰望着她。

“你见过带走你姐姐的人？”冰淇淋店里, 薇薇安和小男孩并肩坐着，“你还能记得他的样子吗？”听闻小男孩的叙述，薇薇安难掩激动地追问。

小男孩点点头：“那个大哥哥的头发是银色的。”

“银发？”薇薇安一愣。这和尤金的特征不符啊。

“嗯, 我没有看错。”小男孩强调，“是银色的长发。”

一大一小相互对视了许久, 薇薇安先打破了沉默, 她微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谢谢你, 小朋友，大姐姐我知道了。”

“所以……”小男孩急切地抓住薇薇安的衣袖, “大姐姐会把我的姐姐找回来的，对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薇薇安只能点点头。

小男孩却露出很高兴的表情：“我知道大姐姐会帮我的！”

将小男孩送回家后，薇薇安一个人走在树荫下的小道上。

阳光透过稀疏嫩绿的叶子，投下斑驳迷离的光晕，空无一人的郊外, 远离市中心的喧哗。周围的一切安静得恍如虚幻。

“你在找我吗？”清澈淡然的嗓音轻轻擦过她的耳旁, 让她陡然清醒。

“尤金！”她回过头, 那个绝美的男人正巧笑嫣然地望着自己, 她捂住微张的唇, “为什麽！你不是！怎麽会在……”

她的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却忽然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薇薇安摇摇头，又望向刚刚尤金出现的地方。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吗？可明明那麽真实啊！

忽然一阵闷痛感从薇薇安的下腹部传来，痛得令她扶着墙整个人都蹲了下去。好痛……这种感觉，到底是怎麽回事。

谁…谁来救救她……

“真的好可怜。”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只要你说出关键字，解除契约，我就让你痛快得死去。”

失去双手双脚的她，冷冷地回瞪着笑得人畜无害的他：“你…以为…我…会…屈服…吗？”

“除非你还想要更痛一点？”他弯下腰，手指刷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原来你希望我对你做更过分的事？”

“这一切都是虚假，只要坚信这一点，疼痛就不存在。”她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神坚定，“恶魔，你以为这样就能欺骗我？”

“不愧是神族的人。”他退开一步，垂下双眸，“果然这点小伎俩欺骗不了你。”

“但你真的可以把接下去发生的事，都当作虚幻吗？”长长的睫毛下隐藏着丝丝涟光，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撞击她的心口，“如果一直延续下去，你的心真的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你想作什麽？”她防备地看着他。

“我们来打一个赌怎麽样？”他勾起一丝笑，贴近她的耳旁，“我给你机会，只要你能不相信，就算我输。”

这次换她笑了：“呵呵。你的体内有我的血液。我们是相连系在一起……”所以只要有他的地方，会让她本能的感觉到排斥。

“是吗？说不定你会爱上我。”他饶有兴味地说，“不过结果肯定会让你很伤心。当然，我不会介意你对我投怀送抱。”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然后一把抓住，上提。“虽然神族是那麽让我厌恶……”

“如果你不想被绞肉机绞碎，最好接受我的提议。”他的笑容美丽，却残忍。

“……”她咬咬下唇，沉默地瞪视着他。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他咬住她的耳朵，扯下，吐掉，“即使我还想把你毁得更彻底一些，但今天就到这里吧。”

血从她被咬下的耳朵里淌出，染红了一地。她不觉得疼痛，因为这是虚幻的，只要相信这一点，只要坚信这一点……

她从噩梦中惊醒。

“薇薇安？”洛前辈站在她的床头，“你在路上晕倒了。这里是医院。”他简单地向她说明。

“虚幻……”她喃喃地重复着。

“什麽？”洛有些奇怪地皱起眉，“你在说什麽？”

“我好像梦到受害人了。”薇薇安按住自己的被汗沾湿的额头，“她们的尸体……应该都被绞碎了。”

洛注视了薇薇安一会儿，沉声道：“薇薇安你需要休息。”

“我要去见尤金！”她猛地起身，不顾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我要见他！”

“薇薇安！”

拘禁室的门被再度打开。

薇薇安直接无视守卫，走了进去。

那男人正慵懒地坐着，看到她的出现，完全不感到惊讶。

“你吃了那些女人对不对！”她一拍桌子，“连同她们的香水一起吃了，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受害人的尸体！”

他但笑不语地抬头，望着她。

“你为什麽要伤害那些少女！你知不知道她们也有她们的人生，她们有感受活着的悲伤痛苦，或者快乐幸福的权利！你有什麽资格剥夺她们？”她怒不可遏地对他喊道，“仅仅为了只是的一己私欲吗！”

“说得好。”尤金轻轻鼓掌，“那麽神族发动战争，毁灭了那麽多人的家园，践踏了那麽多人的生命，又该如何说明呢？审讯官小姐？”

“什麽……”她垂下手，不知为什麽心里感到一阵闷痛，“神族发动战争和我有什麽……”

“神族为了掠夺这个星球的资源，不惜进行残忍的单边屠杀，而采用人体作为试验品。审讯官小姐以为最早的少女香水是如何出现的？”尤金微笑地反问。

“……”

“明明是侵略，却要把自己的行为美化成‘净化’。神族的言行还真是虚伪。”尤金站起身，走到薇薇安的面前捧住她的脸，“或许审讯官小姐会知道为什麽神族会这麽做。还有让人类少女的□□变成香水，仅仅只是为了迷惑人类的心智吗？”

薇薇安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企图避开尤金的直视。但对方显然不肯如她所愿。

尤金捉住薇薇安的肩头，强行将她转向他：“当初神族也是以这种理由，把暗之一族视为恶魔，然后进行‘审判’的吧？可惜，暗族不像人类那麽弱小……”

“住口！”薇薇安推开尤金，“住口！‘我是人类’，根本不知道什麽神族，暗族！而你，凶手是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人的周身都发散出淡淡的光晕。

尤金抬起手臂，在他手臂的皮下似乎有什麽东西在蠕动。随着皮下某物的移动，尤金的表情发生了一点点改变。不过很快，他掐住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了一声。“某物”就这麽连同血，被他从嘴里吐了出来。

“某物”在血里剧烈挣扎着。然后，尤金一脚踩了上去。绿色的黏液飞溅到薇薇安的脸上，她的脸色霎时刷白。

“原来关键字就是‘我是人类’。呵，果然像神族的作风。”尤金嘲讽地冷视着跪倒在地的薇薇安，“的确，高贵如神族，怎麽可能会承认自己是人类。”

“……”薇薇安呆呆地坐在地上，银色几近透明的泪珠，混合着绿色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滑落。

尤金蹲下.身，伸手揩去她脸上的绿色黏液：“连眼泪都变脏了呢？原来神族的同化契约，只是将自己身体内的‘寄生细胞’注入宿主体内呀。你差点就要征服我了呢。”

“杀了我。”她垂下脑袋，低低地说，“杀了我……”

“你这是在命令我吗？”他抬起她的脸，“我可不记得我们是那种关系？”

“我输了。你杀了我吧。”薇薇安面无表情地闭上眼，“我不配做一个神族，我甘愿赴死，也不愿让你这恶魔……”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倾身吻住了她。

“别逼我咬掉你的舌头。”他贴着她的唇，很冷很轻地警告，“如果你识趣的话，就不该继续说这些惹怒我的话。”

“呵呵。”她勾起冷笑，“你这是在命令我吗？我可不记得我和你是那种关系。”她拿他的话，还给了他。

“薇薇安。”尤金不怒反笑道，“你知道我有多恨神族吗？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说这些话。”

尤金深黑色的长发，伴着他温柔的嗓音，竟慢慢褪变成了银色。宛如月光般皎洁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肩侧。这是暗之一族里“魔王”继承人的象征。

“你是尤金.哈迪斯！”薇薇安惊讶地睁大眼睛，“不，不可能，他们早就……”

“早就被你们神族杀死了吗？”尤金笑着接过她的话，“我可没有忘记在太阳系里发生的那些事。你们举着正义审判的旗帜，将我们一族逼上绝路。不过，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薇薇安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的。暗之一族的‘魔族’已经被全灭了。”因为那是对神族威胁力最强大的群体，所以神族在那次讨伐战役中，率先灭了魔族。当然那一次，神族也牺牲了好大一部分人。其中就包括薇薇安的孪生哥哥。

“我也觉得不可能。这麽多年来，我一直隐藏着我的身份。仅仅以暗之一族活动在各个星系之间。”尤金靠近薇薇安苍白的脸，“但实际上，你们和我一样可怜，不是吗？只能四处流浪，寻找栖息之地。”

“什麽意思？”她不懂，完全不懂他在说什麽。

“啊，难道你们的神使大人没有告诉你们吗？”尤金故意吃惊地张了张嘴，然后又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出现在太阳系，包括为什麽之后又来到这个星系吗？”

“知道，为了向我们的母星传送资源。”神使大人一直都有告诉他们，这是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他们是神族的远征队，为了向母星提供充分的能源，而在各个星系见寻找“永恒”。为了让母星存在的“永恒”。

尤金凝视着薇薇安，待确认她确实一无所之后，他笑得比之前更加诡谲邪恶：“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的母星，和你们的母星，存在的那个星系，早在三万六千年前就毁灭了。而我们，不过是游荡在整个宇宙间的，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而已。”

“你骗人！不可能的！神使大人不会欺骗我们的！”薇薇安拒绝相信地捂住头，喊道，“那我们一直做的事，意义是什麽！如果连母星都毁了的话……”

“也不能说是没有意义。”尤金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但很快他又凉凉地开口，“为了找寻适合我们的家园，再次繁衍。这麽多年来，无论是神族还是我们暗之一族，一直都在寻找。

“而寻找适合我们的家园踏上征途，这个过程是需要能源供给的。这些能源便是从中途路经过的各个星球上获取。如果碰到存有其他物种的星球，想要获取资源，我们就必须采取交涉或者暴力手段。然而想要达到互相沟通的层次是很困难的，所以最简单的方法还是采用武力，强行夺取。

“但很遗憾，即使过了这麽久，我们也没有找到适合我们生存的家园。在这里，根本没有适合我们繁衍的地方。”

“不，我不信……”薇薇安紧握双拳，“你只是在动摇我的信心，对吗？”她抬起头，抓住尤金的衣襟。“告诉我，你只是在动摇我，对吗？”

他毫不留情地拉开她的手：“我也希望我只是在欺骗你。但事实上，我们终将毁灭。”

“不……”薇薇安颓废地放开尤金，向后靠去，“神使大人明明说，这个星球上有‘永恒’的。”

“‘永恒’的能源？”尤金一愣，然后柔柔地笑开了，“原来这就是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这星系的目的。”

看来，这步棋，他没有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