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如果没什么大事，请你离开。”搅拌机的声音停止的一刻，曼达斯已经等不及开口。

一股咖啡浓浆暖暖的倒入白釉青花的咖啡杯中，咖啡的酸苦混合着巧克力的甜腻缠绕着袅袅的热气，四溢蔓延。摩森放下咖啡壶，左手贴在杯盏上，测试着液体的温度，问道：“诺亚，教授喜欢喝几成热的？”

位于客厅上口的银色水晶灯转动起来，纳米金属外表重组，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脑袋，诺亚未经曼达斯允许便自动解除了戒备模式，恢复了原形，甚至还向对方透露了主人曼达斯的喜好：“爷爷喜欢五成，温的。”

“哦，看样子，教授还要等等了。”摩森将手指从咖啡杯上移开，望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即便知道对方对自己下了逐客令，摩森依旧没有离开的半点欲望。

“摩森先生，这里交给我就好，请你……”机器人保姆被曼达斯派遣过来，替换摩森在这里的理由。而还没等机器人将话讲完，却被摩森的一个动作，定在了原地，像死机了一般。

“教授，你的机器人好像坏了，还是由我来为你把咖啡端过来吧，应该差不多了吧。”摩森这次却没有测探温度，直接拿起，走向了曼达斯。

“它不可能坏，诺亚将它重启。”曼达斯完全不理会身边的人，命名管家机器人诺亚用无线遥控激活保姆机器人。

“嘟嘟……”诺亚几经尝试，而保姆机器人却依旧没有反应，没有办法只好回禀曼达斯：“爷爷，‘aunt’无法接受重启，若亚已进入维修服务，诊断开始……”

曼达斯听到诺亚检测的报告声，对摩森发火：“你到底做了什么？”

摩森拿着小瓷勺，在咖啡杯中搅拌，米黄色的泡沫从底层浮起，摩森微笑着将咖啡递给了被自己逼得情绪不宁的曼达斯，说道：“我没想到诺亚的自我意识竟在教授这得到了提高，你可以容得下一台机器做自己的事，为何容不得和它长得一样的人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人类？”曼达斯冷笑着接过摆在自己手背上的咖啡，他只是不想浪费来自卡隆火山口的味道，以及，好久都未见到的，咖啡上浮写出的‘L’，那是那个人独创给她自己的，自己永远也学不会的。讽刺的笑意在脸上消失，遁入咖啡中，苦涩弥漫。

“教授，我确实不像人类，难道教授没看见杯上只有教授一人的指纹吗？”摩森磨蹭着光滑的指尖，没有一丝的纹路，阳光下的五指的通透连里面的血丝都一清二楚，此刻他才觉察的出温度，在阳光下，在刚才握着茶杯时，若是平日，这双手只会藏在白色的手套中，囚禁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曼达斯没有显示一丝的惊奇，白釉靠近干裂的唇边时，却又不忍饮下，回眼看了一下对方俊秀脸上的眼镜，后悔：“我当初真不该送这个给你。”

摩森一笑，将黑框眼镜从脸上取下，在自己海蓝色的西装上擦拭，一张指纹贴膜掉落：“这个是教授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当然要好好珍藏着，你的一切我都好好收藏着，而教授你不是也如此吗？”

曼达斯回转头，望着落地窗外被金灿灿的阳光笼罩着城市，手指不经意间的摩擦着杯壁，浑身的怒气一下子都抽空了：“有时候，我真的把诺亚看成了你，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吗？呵呵，”摩森将黑框眼镜又带了回去，碧蓝色的眼睛依旧散发着迷人的光彩：“那个时候你还是我的父亲，而，现在，我依旧是你的孩子。”

“你是H•摩森博士，这是我不希望的。”曼达斯闭上眼睛，强烈的光芒闪即使隔断，还闪烁着黑夜五花缭乱，晕眩无比。

“不希望？你是不希望那个你承认的孩子是我，还是为了救我而失去的另一个孩子，最有希望成为克物的那个孩子？！！”摩森半蹲下地，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靠在曼达斯的麻木的双腿上，享受着半热半冷的体温，只是对方上身的颤抖让自己靠的不是很舒服，而摩森并没有起来。

曼达斯双手握实了轻薄小巧的青花白釉，杯中的液体被他的情绪感染，动荡不安，一滴摩卡色的咖啡晃荡而出，掉落在靠着人的肩膀上，融化进了深蓝色的西服中，成了一个不溶下，抹不去的污渍……

“看样子教授不是很舒服，那摩森不便在打扰了。”摩森站了起来，对着还处在检查维修的诺亚命令道：“诺亚，停止吧。”

恢复了管家状态的诺亚，看到曼达斯的心脏病复发，自责道：“爷爷，对不起，诺亚没办法重启‘aunt’。摩森（先生），爸爸，请你救救爷爷。”诺亚未避免干扰，启动维修时，必须要关闭管家系统，而他虽不清楚摩森是如何刺激了曼达斯，才导致曼达斯病发，但是从情绪处理上判断，若要求摩森帮忙，自己必须动用亲情感动，这也是他特有的七维‘理智’程序。

“诺亚，好久没听到你这么亲切的称呼我。好吧，我就帮帮你这个‘弃子’吧。”‘弃子’，诺亚自己第一件最得意也最不得意的作品，本该被毁去，可却被他‘捡’了回来。摩森自嘲笑道。走到保姆机器人面前，将太阳能蓄电板和CPU芯片放了回去。保姆机器人‘复活’过来，觉察到主人病发，立即取出了药，照料主人。

摩森亲眼见曼达斯服下药后，将一条电子信息传给了诺亚，走到门口时，又转了回来对着曼达斯说道：“他们希望你能把藏在心中的东西取出来，已经为你预定好了手术时间，这次……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你希望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她的话。”

“你会在手术室外等我吗？”摩森看着见底的咖啡，嘴里已经分不清是药的苦味还是咖啡的苦味，这种苦，连人埋藏的情感都泡发了。

电子门关上的一刻，室内还未散去摩森开朗的笑声：“呵呵，如果你来参加我的发布会的话，我也许会为你开刀。”

曼达斯没有回答，诺亚不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将摩森留下的电子邀请函在液晶上显示了出来，好奇的问道：“爷爷，今晚22点的摩森先生关于H I芯片的发布会你去吗？”

曼达斯依旧没有做出承诺，双眼望着落地窗外，这样的烈日，何时才能暖和了自己……麻木的双脚可以体验到的温度……是谁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