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相府在古井胡同里，这里曾经是前朝亲王府邸，很是宽大华丽。

柳都安下了马，带着凌承远，递了帖子之后，在家仆的带领下进了相府。

“今日早朝的事你怎么看？”薛相吃了一口茶，微微皱眉问柳都安。

柳都安连忙道：“都察院以江南织造之事发难，所控之罪又是如此重，只怕是早有预谋，想必是要借着织造之事牵连越家，一举扳倒越大人。”

薛相脸色凝重，微微点头：“你说的不错，都察院参奏越衡的折子上可不是近来的事，乃是从当年越衡去江宁府就已经列列在目，若不是早已动手绝不可能如此清楚。”

“可见他们已经有了定论，才会在今日尽数奏上。若是真的让他们得手，越衡保不住，那越家和越妃就岌岌可危，大皇子如今才十二岁，没有了母家帮衬如何能够有以后的打算？！”

柳都安也知道兹事体大，低声道：“都察院素来不敢擅自做主，怎么这一回……”

薛相苦笑：“这也正是我最奇怪之处，照理说都察院查案这么久，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内阁，可偏偏我是一点也没有听说过。”

“不说我，就是其他几位也没有半点动静，又或许他们心中有数，只是不曾让人察觉吧。”

柳都安点头：“越大人身后就是越家，等闲谁敢打这样的主意，这么多年都察院都不曾碰过江南织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

大皇子已经十二岁，就要到了出宫分衙建府的年纪，朝中早已是人心各异，毕竟如今东宫之位空悬，大皇子又占着长字，说不得会有变数，入住东宫也不无可能。

“所以我想，只怕还是二皇子那边的安排，为的就是赶在大皇子出宫前彻底拉垮越家。”

柳都安说完，又是郑重地道：“不如明日我们联合几位大人一起上奏力保越大人，这么多年织造府并不曾出过什么事，想必皇上看在大皇子和越妃娘娘的面上也不会太过苛责。”

薛相冷哼一声：“糊涂，此时都察院拿出了诸多证据，不想法子解决，单单靠你们上奏保他有什么用！”

“若是被都察院再参一个结党营私，难道要我们齐齐被连累了吗？”

柳都安被训斥得尴尬不已，他那准女婿凌承远还在看着的，偏偏眼前这位不单是相爷，还是薛夫人的伯父，也只能低着头听着了。

一旁的凌承远早已被自己听到的事情惊得瞪大眼，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虽然已经在翰林院也有些时候了，可也不过是对朝中之事略知皮毛，哪里能听说这许多机密之事。

他心里噗通乱跳，更是知道这是自己难得的机会，如果能让薛相对自己高看一眼，日后还怕没有锦绣前程？！可奈何他对权谋之事并不擅长，更是没有半点经验，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都察院那边如今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更是没法插手，若是任由此事再闹下去，怕是十分被动。”薛相叹了口气，捏着三缕长须愁眉不展。

“那宫中的意思……”柳都安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薛相摇头：“事发突然，越衡又被暂扣在大理寺，我也没法打听到越妃的动静。”

最糟糕的是，皇上身边也没有消息递出来，一时之间他也猜不到皇上的心思，这才是最危险的。

三人坐了一会，到了快要告辞的时候，柳都安才想起来把凌承远举荐给薛相：“……与小女已经定下婚事，不日就要成亲。”

薛相这才睁眼看了一眼凌承远，淡淡道：“我听说过，就是那个逼走正房，谋算妻室陪嫁的凌探花嘛。”

凌承远想不到连薛相爷都听说了先前的事，顿时一张脸皮红透了，一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柳都安脸色也很是不好看，若不是柳依先前已经是凌家的姨娘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把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的。

这时候也只能帮着打圆场：“先前那些大都是以讹传讹，凌家也是书香门第，不会闹出那样的笑话的。”

薛相冷冷淡淡：“罢了，都是市井之言，不足挂齿，你们走吧。”

柳都安这才带着凌承远告辞出了相府。

……

回了府的凌承远坐立不安，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起今日在相府里听到的那些，一边是欢喜一边又是惆怅。

欢喜的是跟柳家打上了关系之后，他还真得有了进益，不但能够进出相府，还能得了薛相和柳都安的信任，听到这样机密的事。

可惆怅的是，自己竟然插不进去嘴，不但全然没有主意，甚至都弄不明白里面的利害关系，只能傻坐在那里半天。

到最后薛相说得更是让他没脸，若是还不能想法子在薛相跟前扳回脸面来，日后就是有柳家这层关系，想要得了薛相的看重也难了。

可他思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空如也，实在不怪他不懂运筹帷幄，他当初寒窗苦读都是学的八股文章，若说写锦绣文章对他不是难事，但这些他实在是一窍不通。

“爷，听说那些大人府上都养了师爷，出主意想法子都是师爷的事，咱们府里要是也能请位得力的师爷，爷不就不用这么烦心了。”

书房里伺候的亲随看着他来回踱步一脸郁郁之色，忍不住开口说道。

对了！要是有位得力的师爷，哪里还用他这样绞尽脑汁发愁，事事有人为他谋算，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平步青云就好了。

得请一位师爷！他眼前大亮，搓着手想着，可是要去哪里请？

寻常府上的师爷都是重金请来的有才不得志之士，或是有才之辈上门自荐的，可他这里哪有人瞧得上，还得自己想法子去访。

或者请人帮着举荐一位？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家总知道合适的人选的。

凌承远第一时间想到那位已经有些时候不曾拜访过的恩师陈侍郎，但赶紧又打消了念头，他实在是有些害怕，想起自己先前那样大喇喇在陈侍郎府上沐浴小憩，还有好几次醉得狠了留宿，背脊都凉透了，现在更加不敢去了。

那不如……再去求求靖海侯府，霍世子不是待他还算亲厚，说不定愿意举荐一位好师爷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