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有底气，赵姨娘早就变换了模样，身上没有了之前的小家子气。

赵姨娘感慨的看向儿子，自己变了，儿子又何尝没有变呢？

甚至儿子变化比自己还要大。

之前她一直认为儿子养在自己身边是好事，而自己和儿子去要好处也是应该的，但在这几年间，她才渐渐醒悟过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很不情愿，赵姨娘也必须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也没有端正到哪里去。

但好在环儿年纪小，又跟着墨玉一起混，接受了老爷的教育之后一天比一天懂事。

一开始两人都还只是瞎子摸黑般让贾环学贾宝玉的样子，现在贾环根本就不用学任何人，也有了自己长衫折扇的气质，和幼年时期那个会甩鼻涕玩的孩子早就不一样了。

甚至……被老爷说了能下场科举。

赵姨娘起身看着儿子的模样，抬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些儿子为了读书所用的努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无论是一开始只是因为别人的夸奖想要多学一点的样子，还是后面终于明白亲娘姐姐的难处和想要赢过宝玉的决心，贾环从读书以来，就没有懈怠过。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有天赋的人，只能说比平庸多了一分灵气，比起墨玉和宝玉远远不足，所以他要付出的努力就要更多。

贾环如今还不能明白什么大的人生道理，但却也跟着墨玉耳濡目染，尤其是到了国子监之后，更是瞬间长大了不少。

国子监里学子众多，以他的身份并不会有什么优待，甚至会遭受到不少冷眼。

好在有墨玉这个九岁的举人时常照顾他，哪怕他们不是在一个学堂，自己也不会被人欺负。

贾环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如果自己没有能力，谁都能欺负他，但相反的，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能反手教训任何人。

以往他的人生都被局限在贾家里，面对的是姨娘每天对贾宝玉的咒骂和嫉妒，还有不断的贬低自己，贾环不知道自己是能反抗的，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有什么阴暗的想法只能存在于心中。

但现在走出贾府，他突然就发现，其实自己是能反抗的，虽然说暂时还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比起以前只能一味的忍受好上太多。

加上赵姨娘和探春关系逐渐缓和，贾环也知道了姐姐在王夫人那里过得并不算好。

原本贾环心里想的还是取代贾宝玉的位置，继承贾家，但在墨玉的影响下就变成了，努力考取功名，有了官职之后带着姨娘分府独住，能自己当家做主比继承贾家要好。

当！家！做！主！

这四个字就像一道响雷在贾环耳畔炸开，他只想到了自己能反抗，没有想到还能有做主的一天。

从那天之后，贾环追逐权力的心无限膨胀，现在面临下场科举，心里不但没有忐忑，反而觉得志得意满。

但面对亲娘的眼泪，贾环还是慌了手脚。

“娘，您这是哭什么？”

在私下没人的时候，贾环都会这么亲切的称呼对方。

赵姨娘哪怕流泪，但脸上却是挂着笑容的。

“为娘这是高兴，我儿长大了，终于不会再被我这个姨娘给拖累了……”

说完就泣不成声。

四年的时间，总算是让赵姨娘明白了，自己之前所作所为，身上她的身份，她的存在，就是给贾环的拖累，如果没有她，贾环甚至能被王夫人抱养。

贾环不得不细心安慰赵姨娘，用自己衣襟都被打湿作为代价。

赵姨娘终于是再次展露笑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个小包裹给贾环。

“别的也就罢了，这是你姐姐特意给你做的几个鞋面，又连夜赶制成了新鞋，你穿着去金陵，也不辜负你姐姐的一片心意！”

赵姨娘说起这个的时候也觉得唏嘘，当初她一直觉得女儿心大了，跟在嫡母身边就瞧不起自己这个做姨娘的亲娘，但现在也明白了，女儿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初也是自己没有能力护住女儿。

现在两人关系缓和，贾环又十分又出息的样子，赵姨娘只觉得前景一片大好。

但人与人的喜乐并不相通。

甚至还有可能相反。

王夫人猛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表情立马就变得狰狞起来。

以前的她哪怕容貌平平，但也是雍容华贵的样子，她人为自己才是正房该有的仪态，但如今镜子里的自己——

面色蜡黄，皱纹横生，头发花白。

这竟然是比用了几年胭脂之后的贾母看着还要老了。

王夫人这阵子一直都在忙着女儿省亲的事情，尤其是因为自己要凑钱，库房里的东西卖了一个又一个，忙得晕头转向的，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样子。

如今她这个样子，倒是宁愿今天没有看到过自己的样子。

但不是看不到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况且她已经看到了。

王夫人双手颤抖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只觉得自己是在摸已经干枯的树叶，不但不觉得软嫩，甚至都不光滑。

她嘴里喃喃，似乎失了神：“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哪怕王夫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一天需要以色侍人，但她也是一个女人，依旧爱美，不能接受自己的衰老。

尤其是自己丈夫的小妾越来越貌美如花，自己看着却活脱脱像丈夫的母亲，这太侮辱人了。

王夫人眼神明明灭灭的，最后还是把金钏给叫了过来，小声叮嘱对方安排脸生的小丫鬟去给她买青玉店铺里的胭脂回来，一定要悄悄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就算对方是自己不喜欢的人，但她也不能再假装看不到那胭脂的作用。

金钏脸色惊讶的看着王夫人，王夫人被她那眼神看得脸上做烧，“惫懒的蹄子，还不赶快去！”

王夫人性子是越来越急躁了，一点小事就要忍不住发火，哪里还有当初菩萨般的模样。

金钏被骂得不敢抬头，连忙应下离开。

【我也是佩服自己，我明明很讨厌赵姨娘，写之前想要弄死她，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了这样，或许是探春远嫁时候对方的眼泪打动了我，但我依旧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