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是请你先发问吧！”

“也好。刘校尉，你是如何与那个康郡王认识的？你们的交情如何？他为何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夫人，我是适才在这中央大道上斩碎巨剑后才首次见到康郡王。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大瀚有这么一位康郡王。”

“这就奇怪了！你与他素昧平生，他却顶着朝廷六部的压力，甚至不惜与他那三叔，也就是当今那位手握实权的宁亲王，撕破脸皮，强行举行这场百万百姓观文武庆典。他所为究竟为何？”

“夫人，这也正是我的疑惑。康郡王出手，我一直以为是夫人你拉着边军龙骑的遗属，请求对方出手的，所以我刚刚才询问夫人是否认识他。”

“我等与你一样，和那康郡王根本不曾相识，那康郡王的种种所为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何止是难以理解，夫人你想，康郡王劳民伤财举办如此声势浩大的庆典，他几乎一无所获，反而只是帮助我扬名立万。请问，他图什么？难道就像他自己说的，帮我扬名，然后和我结拜兄弟？鬼扯，怎么可能？”

刘守仁说着，眉头紧锁。

柳将军夫人在一旁听着亦是额眉不展。

“难道康郡王真的别有所图？”

“那是一定的了，我估摸着，他和他背后的人扶持我，一定是要牵着我的鼻子为他们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出手的事情。”

刘守仁虽有疑惑，但脸色不差；柳将军夫人听闻此言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刘校尉，你所言似乎有些道理，只是依你所言，他们会逼你做什么事情？”

“不清楚，可能与北胡有关，因为我在那边待过半年；也有可能与我大瀚朝廷有关，比如要我对付你说起的那个宁亲王！”

“什么，宁亲王？”

柳将军夫人说着，脸上勃然变色。

“刘校尉万万不可与之为敌。宁亲王可是连当今丞相也束手无策的皇亲，他纵横朝廷的时间是当今大瀚第一人，这样的王爷千万要敬而远之啊！”

“夫人，你对那个宁亲王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只会打牌化妆买水粉，哪知道那些咧！”

柳将军夫人虽然说着她是妇道人家，但聊着聊着，言语却越来越大声，一方面是和刘守仁越来越熟悉，另一方面也是有些惊慌失了小节。

“夫人，请放心。我不会主动招惹权贵，他们欲欺负我，却也未必能够轻易地得偿所愿。我自会好自为之！”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不敢多想了，一想就心惊肉跳的。”

柳将军夫人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口。

“夫人，还有一事，我实在想不通，咱们大瀚京城的百万百姓怎么能这样说聚集就聚集，百万人啊，就因为什么武神、文圣的流言，就能啥事不干，聚在一起看热闹？”

“你问这个啊，这是今年的第六次聚集了，倒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奇怪吗？这很奇怪啊！”

“哦~~~~~我知道你为什么奇怪了。是这样的：你有所不知，几年前，在你待在咱们大瀚边疆戍守边境的时候，丞相为了演练咱们大瀚的动员组织能力，颁布一项律法，规定每个年必须组织京城百万百姓聚集一回，聚集的理由因时而异，总之需要既热闹有趣，还得于国有益。”

这是什么奇葩律法，演练动员能力？随时随地动员百万人，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大瀚在准备战争？因为只有战争才需要这样的动员能力。

刘守仁当然不敢把关于战争的猜测宣之于口，他顺着话题问道：“夫人，你是说前面已经举行过五次聚集，不知都是些什么缘由？搞了什么花样？”

“第一次、第二次找不到有趣的由头，都是阅兵。第一次还有新鲜感，第二次老百姓就不爱看了。所以第三次起，越搞越新鲜，不停地闹笑话。”

“闹过些什么笑话？”

“第三次搞天下选美，结果美女们都不参赛，来的都是不三不四的女人。咱们那位年幼的小皇帝脸上挂不住，把他的母亲，也就是当今太后，钦点为天下第一美人！简直有损国体。”

还可以这样，皇太后参加选美，玩得这么大吗？

“那第四次呢？”

“第四次就是传说狐狸大仙到了京城，全国各地养鸡大户进京献鸡。”

“什么玩意儿，进京献鸡？是把公鸡母鸡送来京城吗？”

“可不是，那个月的京城，家家户户吃鸡，大家都说着‘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什么情况？吃鸡游戏的历史渊源原来在这啊！

“有趣有趣，第五次呢？”

“第五次最不堪，简直一言难尽。那时，大相国寺闹鬼，所以朝廷组织各州府的和尚道士进京抓鬼，搞了个祭百鬼仪式，京城百万百姓跟着和尚道士一起念经，谁知念着念着，大相国寺起火了，接着中书省政事堂也起火了，最后连皇宫也被点燃，搞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你是不知道，要不是当今圣上年幼，不愿滥杀，那次怕要杀好几万人。”

“这么胡闹吗？”

“只有比你想的更加胡闹。那次祭百鬼仪式由当今圣上的长兄延亲王召集。他仗着是皇上的大哥，皇帝又年幼，本就把朝廷搅得昏天黑地，搞仪式更加是奢淫无度，你是不知道，他竟然让和尚道士尼姑混住！仪式现场更是公开宣称他就是天神昊天帝的转世，还表演了腾云驾雾飞上天，结果摔了下来，老百姓才发现飞天的是个替身，替身摔死了。你说说，是不是荒唐透顶？”

还有这种骚操作？刘守仁下巴差点掉下来，大瀚朝竟然还可以这么玩。

“我明白了！这么看来，康郡王这次借着武神、文圣的流言举行百万百姓观文武庆典，其实并不算多么靠谱的事情，至少比他大哥靠谱许多了！”

“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就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只要别再到处失火，别再到处杀人就谢天谢地了。”

原来是这样！

虽然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刘守仁还是觉得仍旧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比如到底是谁制造了流言，比如那把巨剑，比如那个声音，又比如康郡王说的什么结拜兄弟，尤其是：大瀚这些年来政通人和，怎么突然间冒出些滥用民力的污秽之事，背后的蹊跷一定是足够惊人。

他依然坚信这是一个局。

不仅仅是一个大局，而且是一个高明的大局。

这个高明的大局深不见底！

刘守仁吧唧吧唧嘴巴，苦涩但是够劲儿。

“夫人，你觉得大瀚没事就举办百万人聚集，对百姓的生活有何种影响？”

“别的不好说，我就觉得咱们京城百姓经历了那么几次聚集，对什么奇怪的状况都不再感到稀奇，毕竟见怪不怪了。老百姓嘛，只要见怪不怪了，自然过得从容些，也就不怕什么灾难了！”

见怪不怪，从容应对灾难！

刘守仁咀嚼着这句话，一时有些出神。

“刘校尉，你怎么不说话了，听傻了？”

“夫人，见谅，我走神了。脑子有点乱。”

“算了，你都一脑子浆糊了，我更是慌得不成体统。我们说点别的吧。”

说着，柳将军夫人侧过身子，指着那一片雪白，说道：“你看到了吗？现今暂居京城的边军龙骑遗属都来了，就在那边，走走走，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柳将军夫人拉上刘守仁与刘守仁的家人告个罪，径直前往那白色的雌性海洋。

夫人，可以跳过那些年纪大的吗？可以只介绍那个年轻的方阵吗？

似乎刘守仁越想怎么样，柳将军夫人偏不让他遂愿，专挑那些年长的妇女为刘守仁检查身体。

老妇人们面对刘守仁时非常和蔼可亲，她们皮肤耷拉着，皱纹好似千层糕，与五百人方阵形成绝对鲜明的对比。

好不容易有几位与刘守仁大嫂年纪差不多的大婶参与攀谈，但这些位持家有道的妇女嘴里总有大蒜味。

老太太们，大婶婶们，拉着刘守仁白皙的小手，摸一摸他俊俏的小脸，捏一捏他宽阔的肩膀，随口问着，

“刘校尉，今年多大了？”

“刘校尉，平时有什么爱好？”

“刘校尉，身体怎么样啊？”

放心，都长齐了！

刘守仁憋屈得几乎怼回去。却只敢面带恭顺地任由那些妇人摆布。

远远看一眼，那一片年轻女子所在的方阵，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真想换成她们来和这具躯体交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