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块钱，能买一斤肉，买一百支签字笔，买五十袋校门口的小零食……或者三张奥特曼卡。

但十块钱并不能改变什么。肉不够吃，作业不想写所以也用不上笔，小零食不够吃，奥特曼卡也不能凑成一套……

六个狗腿子不为所动。

姚志信将线缠了好几圈，很结实。他随着丁子星的抓扯，往丁子星面前倾了一些，脖子被勒得生痛。

姚志信害怕极了，怕玉被抢走，一下子卡住了丁子星的脖子。

丁子星立即觉得喘不上气，艰难道：“一百块。”

他们大部分人的零花钱，也只有时不时的一两块，一百块真的很多。重金之下，六个狗腿子几乎同时抓住了姚志信的衣裳。

姚志信被推倒了，背被石子硌得生痛。有人来扒他的衣裳，有人抢脖子上的玉，他急得大喊：“滚，滚，我要杀了你们！”

六个狗腿子毫不畏惧，异口同声地讥讽：“完了完了，要芭比Q了，口怕怕。”

其中一个狗腿子王小虎，说完还往姚志信脸上吐了口痰。丁子星夸他：“你个老六，刚那动作绝绝子啊。”

玉被取了下来，姚志信下意识去夺，手指挂在线上，硬生生将玉拽住，死也不松手。抢玉的是坨子，王小虎来掰姚志信的手，姚志信只觉得手指快要断掉。呼吸间，丁子星举起了钢筋，玉撞到了石头。有那么一瞬间，他下意识担心玉会碎掉，啊啊地尖叫起来。

铛的声响手，手中力道一松，眼前稚嫩又恶毒的脸孔晃了晃。

等姚志信回过神来，丁子星滚到了田里，六个狗腿子脚不点地飘在空中。

楚梦之到底来了，宁可暴露身份。

姚志信亲眼看见楚梦之的手穿过了玉，根本碰不着。他赶紧把玉放进衣服里，捂住胸口，一扭头，丁晓雨也来了。

丁晓雨从另一条山道上悄无声息地过来，站得远远的，冲楚梦之扬下巴。这时候，丁子星和他的小跟班都已经叫开了，妖怪，妖怪……木棍没人敢拿了。

姚志信想起了楚梦之和宋朝云的约定：不能干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

楚梦之未曾就此罢休，把那根钢筋收到了脚下，责令丁子星和他的小跟班用木棍相互打，并且还要用劲。

丁子星转身就跑，宋朝云的身影出现在陡峭的小路上。

姚志信至今不明白宋朝云到底是敌是友，见宋朝云和丁晓雨一起出现，便下意识觉得，两只女妖要联合起来针对楚梦之。他悄悄说：“我先跑，你赶紧回来。”

楚梦之不答话，警惕地盯着宋朝云看，而丁子星已经被宋朝云逼回原地。

宋朝云说：“按照你楚叔叔说的做。”

丁子星毫不犹豫地拿起木棍，往王小虎身上轻轻拍了过去。

宋朝云冷冷道：“你欺负别人的时候，下手也这么轻吗？”

丁子星这才用力挥了过去。

王小虎不敢相信自己是第一个挨打的，捡起一根木棍挥了回去。丁子星嘴里喊着别打，转过身就去打坨子。坨子骂了一句娘，也捡起棍子挥了回来。一来二去的，丁子星和六个狗腿子都挨了棍打，痛得龇牙咧嘴。

宋朝云说：“木棍打在身上这么痛，如果是钢筋，肯定会打死人，还要不要试试？”

“不敢了，不敢了。”

“那就记清楚，木棍打在身上有多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朝云说完走了，丁子星带着狗腿子们逃了，丁晓雨也不见了踪影。

楚梦之摸摸姚志信的头，又看看姚志信的胳膊和手。姚志信的烫伤还没好完，这一折腾，纱布都被扯掉了，露出布满疤痕的手背。手背上裂了一道粉红伤口，没流血。

“我不痛。”姚志信问，“你为啥放过他，他下一次只会更加恶劣。”

楚梦之说：“没有下一次了。她让丁子星走，就会管住丁子星。”

她，是宋朝云。

姚志信不明白，楚梦之为什么要听宋朝云的呢。按照电视剧和小说中的套路，如果两方是宿敌，那么一方在准备充分的时候一定动手了。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大人常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姚志信好奇：“你和她们是不是打过很多回了？”

楚梦之耸耸肩说：“我们一般不打架，那是小孩子干的事。”

姚志信嗤之以鼻，一般不打，就是打过。用超能力的好处大概是，打架时一动不动，不怕被人看出来动了手。

楚梦之说，这就是大人。大人会把秘密藏在心底，会把美好留在表面，就像……一个绿皮的西瓜，哪怕拍着听起来像熟了，打开依旧可能是白心的。

事物的本质隐藏在表象之下，只有用心和用时间才能看到。

姚志信不知道楚梦之在夸宋朝云，还是在讨厌宋朝云。但是听楚梦之的意思，表里不一这个贬义词，变成了褒义词。

楚梦之陪姚志信回到家，处理了伤口，才赶去戏台。他是用上厕所的借口溜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走出家门时，又转身回来夸姚志信：“你今天很勇敢，也很机智，但是还不够。我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如果我是你，出院子的时候就往戏台跑，他们都追不上你。而且，后来你还有机会向大人求助，但是你没有。”

姚志信灵光一闪：“对，我应该直接冲进村委会里。”

楚梦之笑：“对了，还有呢？”

姚志信想不出来。

楚梦之提醒：“他能找大孩子做帮手，你也能找大人做帮手。求助并不丢脸，一个人一生总会遇见几件麻烦事的。你路过任何一户有人的人家，都能进去求助。”

姚志信皱眉：“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楚梦之揉了揉姚志信的头，说：“不喜欢和救命是两码事，没有人能忽视生命。你真的开口求助，就会发现，世界上的好人比坏人多。很多人的心都很柔软。”

姚志信想起了邱四四。如果邱四四不说，他可能永远不知道邱四四在以自己的方式护着他。尽管邱四四做错了，却是抱着善意的。

姚志信当即决定去邱家。

他答应了邱栋梁要保护邱四四，他就要做到。

楚梦之这才告诉他，邱爷爷去戏台的时候，把手机给了邱四四防身。丁子星威胁他的时候，邱四四在给邱栋梁打电话。只是邱栋梁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邱栋梁没看见。说到底，他应该去向邱四四说声谢谢的。

也许，一句话便能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