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

天上人间。

女扮男装。

一番思索下，李秀宁给了眼前这一个正盯着自己眯着一双如水一样的双眸笑个不停的人确定的身份。

她，就应该是那个名震彭城的花魁。

再看看四周，其他的男人都在饮酒作乐间等待着花魁的真正出场，却哪里想到花魁本人早就女扮男装来到了楼下，同他们一起做了一个等待的观众。这一手玩闹似的做法，已然让李秀宁觉得这个花魁并不简单。

琼鼻间散发着的是浓厚的墨水之味，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李秀宁知道自己刚刚那擦拭的一把恐怕已经自个儿的半张脸上完全是墨水了，这简直是她一生来最大的尴尬。

正在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擦拭，还是想要离开去清洗的时候，却见对方又再度有了动作。

手绢。

美酒。

在沾湿后，白少棠上前轻轻的为对方擦拭着脸上的墨渍。

不避。

不让。

这一刻的李秀宁在猜测出了对方的身份后，原本在心头酝酿的怒火转而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的心思，她想要弄明白这个花魁突然出现在彭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缘无故，时机这般巧合？

李秀宁是不信的。

眼下，两人因为意外接触，被对方窥破了自身的性别，李秀宁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毕竟人家万万料不到她李秀宁的真正身份，这正是她的底牌。只是李秀宁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在踏入这天上人间的那一刻，便被白少棠给认了出来。

她的秘密，对白少棠来说不是秘密。

没有避让的动作，让白少棠知道李秀宁的心思安静了下来，也知道对方回复了神智，逻辑变得正常，没有被突然袭击而导致芳心大乱的李秀宁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这个小姨，白少棠有着不少的了解。

她不同阴癸派的婠婠，也与慈航静斋的圣女师妃暄不一样。那两个女人向来是牺牲别人达成目标，而李秀宁却是能够做到牺牲自己而达成目标。

单丛某些方面来说，李秀宁却是比婠婠与师妃暄要更可怕。

而且她拥有着不下于李世民的军事才华。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能够是上马打仗的女人，可以做将军的女人。

作为皇太孙的白少棠，偶尔也不得不去感叹，这杨李两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杨家的人才自祖父杨广出现后，便开始了急速的凋零，不是自己人带头反叛，便是英年早逝。

而李阀相对来说，却是人才济济。

压下心头这个感叹，白少棠一边用手绢给对方擦拭自己刚刚玩笑似的给对方画下的两笔胡须，一边说道：“一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才会女扮男装跑到青楼？”

“这想来便是一个惹人怜惜的故事。”

“来。”

“我这里有酒，而你有故事。”

“我可以倾听，替你解除心中烦恼。”

“如何？”

双眼微眯，李秀宁目光认真无比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比起之前的匆匆一瞥，现在的她观察的无比仔细。一点一点的看过去，果然李秀宁越看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的女人味越浓。

柳眉。

桃花眼。

泪痣。

还有那眉心的红痕。

恍惚间，在李秀宁的心中出现的不再是一个身穿束身锦衣的世家公子，而是一个一身霓裳的绝色佳人。

一笑一眼间，尽是无穷的魅力。

她就好似一个黑洞，在无时无刻的吸引着四周的光线。

“！！！”

晃了晃头，李秀宁将自己从这个设想中收回，她这才目光定定的看着白少棠，开口道：“还真是让人惊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娘你就是这天上人间的花魁吧？”

这个时候，身为李阀的三小姐，她自然不能退让，更何况她出身门阀，为什么要怕一介花魁？

即便是魔门中人在此，李秀宁觉得自己也能平静以对。

“哎呀！”

手中折扇展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月牙，正笑眯眯的迎着对方的目光，白少棠只觉得自己若是在现代世界的话定然能够拿到影帝大奖杯，此时此刻他将自己从那群青楼女子手上学来的知识融会贯通，尤其是在对象乃是自己小姨的时候，有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刺激感，“姑娘是一个聪明人了，这很让人喜欢，我还不知道姑娘闺名？”

聪明？

李秀宁闻言柳眉不由一挑，她倒觉得这话是对自己的讥笑。若是聪明的话，也不会在自己被对方调戏过后，才反应过来察觉出对方的身份。不过这也正好，本来她就想调查这青楼的情况，现在当事人在这里，就先从对方身上试探一下吧。

“我姓李，名苑。”

李秀宁直接说出了一个假名字，转而问道：“不知姑娘你呢？”

假名字啊！

白少棠自然不奇怪，她说出真名字那才是奇事。

正好。

我也是假名字，还是假女儿身。

可要比小姨你更甚一筹啊。

心中好笑的同时，白少棠则是浅笑嫣然的悠悠道：“身为青楼女子，又会有什么好名呢？叫我倾池就好了。”

“……”

李秀宁当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怎么了，至少她很清楚一点，那些真正的好名字似乎青楼女子历来不少，尤其是具有花魁身份的女人。只是这个名字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秀宁无法判断，就当是真的吧。

点点头，似乎是品味了一番，李秀宁赞道：“好名字。”

“好名字？”

白少棠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歪了歪脑袋，放下折扇，用手拨弄着酒杯的同时，笑道：“李姑娘，你说这世上是俗人多还是雅人多？”

“自是俗人多！”

眉头微微一蹙，李秀宁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难不成是想要与自己探讨天下局势？若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名为倾池的花魁她的身份……

这个世界上有哪些门派的女人喜欢探究政治？

只有三者。

一是本身出自门阀世家的女人，就如她李秀宁。

二是魔门阴癸派。

三嘛则是慈航静斋了。

眼前的花魁自然不是慈航静斋的，也不是门阀世家，那么是魔门阴癸派的女人吗？据闻，阴癸派有一个天赋极高的传人即将行走江湖，是她吗？

目光游移，李秀宁却是不敢肯定。

“既是俗人多，那么就不好了。”

白少棠一脸就是如此的神情，双手摊开，叹道：“俗人太多的话，总有人会称呼我为月下倒水，这不就不好听了？”

“咳！”

刚刚端起酒杯，再饮了一口美酒的李秀宁在这句话下直接将口中酒水给呛了出来，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轻松异常的人，一脸的愕然。

你这是在逗我？

眼神凌然，李秀宁看着眼前人，在察觉到对方双眼中那隐藏不住的笑意后，她便知道对方就是在逗她。

一时间，她对这个花魁的警惕立即提升，几乎拔高到了最顶点。

对了！

对方一开始就在逗她！

包括那调戏。

交锋，早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