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寝宫外的玉兰树下。

天上星粒如宝满布，耳边夜虫啾鸣不休，即墨江年静静看着怀抱玉衡的宋卿月。

儿子于她怀中睡意浓浓，将她贴紧，若长在她身上一般，两只小手搂紧她的颈子。

崔康时的女儿珍娘小身子也偎靠着宋卿月，时时拿怯生生的目光，偷偷觑看即墨江年。

如此情形，即墨江年唯有将满腹欲望散尽，同宋卿月商议起了心中的安排。

“我打算封崔康月为羽林卫中郎将，掌宿卫侍从，往后你也能时常见他。崔康寿，就等他凭自己本事。若科考中第，于朝中，我会给他安排个职务。”

她轻轻抚着珍娘的小脑袋，讶问：“崔康年呢？”

即墨江年接过宫侍递来的茶，浅呷一口后道：“他啊，他贪生怕死，却又左右逢源。崔家主君之位非他莫属。”

她想了一想，欣然笑道：“平安从未苛待我们母子。这些事，你凭良心安排就好。”

“话说得轻巧，”他不满一望她，“宋卿月，你这是将我的良心架在道义上煎烤。”

她抿唇一笑，轻声一哼。

他挑了挑眉：“我会将崔家事关百姓民生的的盐、矿、漕运等营生，收归朝廷。”

宋卿月一怔，恼了脸色叱道：“即墨江年，你良心给狗吃了？”

即墨江年叹气：“崔家营生迁涉太大、太多，我怕再出个什么人兴风弄雨，搅得民生不安。”

他言下所指何人，她安能不知，面色愈恼。

看着她怒而生寒的脸，即墨江年陪了笑脸：“若崔家涉有这些行当，我索性下旨封他们官商，替朝廷营经。除却本利，但有盈余，与朝廷五五作分。”

宋卿月脑中飞速算计，方才点头：“如此甚好。既能掌控这些厉害行当，也不亏了崔家人，我才好向平安交待。”

他目光定在她落满月光的脸上，哑声：“我还让崔康年联络各大道观，举上一回罗天大醮，超度逝于随我南征北战的将士。”

五年之间，他是踏着将士们高垒的尸骸登上帝位，踏平天下，坐稳江山，妻子团聚。

予钱予职，远不能消他心头的伤痛和疚愧。

若人生而有魂，为将士们超度亡魂后，方能令他心安。

宋卿月闪了一闪眼睫，温柔看他：“自当如是。”

他笑道：“林天和与卫菡今日抵京，他不向我索钱，更不向我索职，却要我赐他一个女人。”

宋卿月轻声咳了一咳，眸光闪闪：“那女人，只怕是卫菡吧？”

他大讶：“你如何得知？”

她轻哼：“我乃千里眼，顺风耳。”

他脸上意神意味悠长：“我还没应他，得先问你。”

宋卿月心中了然，黯了一黯眸色，哑声：“林先生胸有大义，是个可堪托付之人。若表哥泉下有知，一定会祝福卫菡。”

忽地，犯困的珍娘身子一倾，险些从石几上栽下。

即墨江年眼疾手快，探手就将珍娘抱过，抱坐于膝头。

珍娘睡意全无，睁大圆溜溜的眸子，惊恐地看他。

他揉了一把珍娘的头，柔柔声问：“珍娘，朕封你为怀安公主可好？”

闻听，宋卿月也瞪大了眼睛看他——怀安，怀念平安？

珍娘怯生生摇头，求救似地看向宋卿月，不敢出声。

宋卿月清了清嗓子，郑重道：“珍娘，快，跪下谢恩。”

珍娘于即墨江年膝头小心翼翼滑下，跪下伏地，小脸拧成一团，想了又想才小声：“谢……谢恩！”

宋卿月顿时轻笑出声。

宫中礼仪繁琐，莫说六七岁的珍娘，便连她都理不清。

即墨江年一掀袍子站起身，将珍娘轻轻拉起，将她按坐于石几。

双手轻按于珍娘肩头，“往后，我就是你的皇帝爹爹。”又冲宋卿月一扬首，“她就是你的皇后娘亲。”

珍娘咬了咬唇，勉为其难地一点头，乖顺道：“好！”

即墨江年撑起身子，仰首望月，时辰已经不早，看来他今晚是偷不到腥了。

他走到宋卿月身前，俯首一吻她的额头，目光熠熠：“我已命钦天监择取良日，为我二人选定婚期。”

她仰眸看他，一派温良恭谨：“事缓则圆，臣妾但凭陛下作主。”

看着这张溶于月色的娇美脸庞，即墨江年眸色深深，意有所指道：“为夫身如火焚，心如油煎，迫不及待……”

为他目光所灼，宋卿月耳根滚烫，羞赧道：“孩子们在呢，注意一下言行。”

半睡半醒的玉衡被惊醒，恼小脸大力推他：“走，走，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