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前肢的五爪如腿，轮流摆动，带动前肢快跌跌撞撞前行，速度竟也不慢，眼见沿余躺着木丙聪与骄商等人。

五爪行过，他二人势必被刺穿。

谷欢一见前肢立时，便撑着乐桃鞭站了起来，控制着腿上仅剩的一点知觉，一跃至前肢前。

乐桃鞭横拨，将前肢的行进路线拨偏了一些，正好从无人的间隙爬过，没有伤到任何人。

前肢没有眼睛，行为自然盲目，且谷欢虽然大部分失去知觉，但剩下还有知觉的肌肉，力道并未减少，加之拨开前肢使得又是四两拨千斤的巧门。谷欢这状态倒也勉勉强强。

前肢看不到目标，一个劲儿地向前冲，冲到尽头，一碰上岩壁便激活了生物本能，咔咔地挖起洞来，一直挖到岩壁里去，看不到了，挖掘之声仍是不止。

这无限大地，一只小小的穿山甲前肢，也不知最终能挖到哪里去。

众人觉得好笑，嘻笑一阵。

佘迎忽然长叹一声：“你们都年轻，我打赌你们没想过自己死时的样子，我就想过。我的愿望也不大，死在家里就行，哪怕谁给我带回去，往养骨泽里一埋也行。”

这里唯一的出入口已被安启封死，而他本人又死了。

现在哪怕五彩感染立时消失，大家也被困在这地下平原出不去了。

“说到家……”谷欢笑道：“你们猜我在河边给你们灌水时看到了什么？”

“看到个大姑娘对不对？我猜是你家宗主。”佘迎玩笑道。

“不是，是掌辰蛙，就是那种……”谷欢以为掌辰蛙在四重天山很少见，正想描述一翻，没想到佘迎居然知道。

佘迎一听，长叹口气，道：“照这么说，咱们现在是回家了，能死在家里……谷子，你一句话，了了我老头子一桩心愿。”

“此话怎讲？”

“掌辰蛙特别罕见，只有四重天山才有，而且只有一群。”

“真的！”谷欢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问道：“佘叔，你真能确定？”

“老头子当了一辈子猎人，什么畜牲的禀性不了解？掌辰蛙对水质要求极高，只有四重天山腹地的一些水源，才能养得住它们。”

一时间，无数信息涌入谷欢脑中，思索整理起来，手便习惯性地揉起了鼻子。

峰远笑道：“谷子别揉了，你想让鼻子变大，也不能靠揉啊。”

山门中的几个人一听，都乐得哈哈大笑。

谷欢却摆了摆手，问道：“梧叔，我记得你说过，你到山门之前，曾发生过一次地震，还说什么山河易变……据体是在哪个地方？”

梧战想了想，道：“好像是主峰西南方向，与阴天峰的山涧中……对了，就是你们现在的宗地附近。

那里曾有一条河，现在只剩个小泉眼了。”

谷欢喜道：“也许咱们还有救！

你们知道咱现在在什么地方吗？也许就是在桃华宗地旁边的山腹里！”

众人还道是什么喜讯，听了谷欢的话，纷纷摇头。

“那又如何？咱又不是穿山甲，咱也不能挖出去。”

等等，穿山甲！

众人纷纷注意到了重点。

这里分明有穿山甲啊！或者说，是一条活着的穿山甲前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不远处，穿山甲挖出来的那条隧洞中。

咔咔的挖洞之声仍然不绝于耳，穿山甲前肢离体许久，仍然坚挺。

“也许，我是说也许。那穿山甲的爪子正好朝着对的方向，能挖条出路也说不定。”峰远说道。

刚刚还觉得聒噪的挖掘之声，现在变得比仙声还要顺耳。

对于溺水的人来说，一根稻草都要拼命抓住。再渺小的希望，也能让人重拾求生的意志。

然而，峰远刚说完话，挖掘之声就停了。

峰远闭紧了乌鸦嘴。

“谷子，你去看看吧。”梧战道。

“对啊，快去！”木丙聪和骄商催促。

隧洞离众人并不算远，谷欢哪怕是柱着拐，也没用多久就到了。

甚至不用往里进，在明目酒效力将散未散的弱微作下，往里一看。

穿山甲前肢瘫在碎石堆上，恢复了一块残肢应有的样子。

而洞的尽头，清清楚楚地看到是石壁。

谷欢朝众人摇了摇头。

“或许外边是晚上呢，都是黑洞洞的一片，谷子都没进洞，怎么可能看清！”佘迎不甘起来。

接受死亡也须要勇气，佘迎在第一次接受死亡时用光了，当生机出现又灭绝时，佘迎已无法第二次接受死亡。

“我就说！”骄商气急败坏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咱们都要死了，出不去了，都要死了！”

谷欢还定在洞前。

洞并不深，几丈而已，一眼到头。

更何况，地下平原还有河中的发光藻类照明，哪怕没有明目酒，也能依稀看清。

但谷欢不知道怎么开口向大家说出这个绝望的现实。

生的希望是他给的，现在再由他亲手掐灭。

这太残酷了。

可是忽然间，穿山甲前肢挖出的洞中，传来清脆的“嗒嗒”声。

这声音明确是从洞尽头的石壁后面传来的，经过洞的扩音，回荡在地下平原中。

微弱，但清晰。

“嗒嗒”声响几下停几下，毫无节奏可言。

“一定是有什么！一定是有什么在岩壁后面！”佘迎激动地拍打着没了知觉的双腿。

从绝望到接受死亡，继而发现希望，又破灭，最后又是希望。

人生的大起大落呵，咱这小心脏可承受不了！

石壁隔音效果不错，能听到这么小的声音，说明石壁很薄了。

谷欢迈着步子，用最快的速度往洞里走。

因为他知道岩壁后面有什么——希望。

谷欢来到洞尽头，突然觉得这面岩壁像一扇门了。

“它只需要被打开。”谷欢抿了抿嘴唇，把耳朵贴上去听，甚至能听到那一边碎石滚落的声音。

连忙用乐桃鞭敲打石壁。

但乐桃鞭太轻，相比岩壁又有些软，根本凿不开岩石。

谷欢低头找着，想着找一块趁手的石头，却发现了一个更加好用的东西。

穿山甲的爪子。

穿山甲前肢离体太久，血肉变得干枯，正是被真菌侵蚀的典型表现。

趾爪与鳞片缺少了血肉的依附，很容易剥离。

谷欢用乐桃鞭一敲，就把前肢上最小的爪子敲了下来，拿在手里倒像是镐子的头。

有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