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苏……我当时只是情急，不是有意要挟的……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什么都不会……”说完这话，李林终于晕阙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苏满头大汗地为他开膛，止血，包扎。若不是叶苏的手术能力高超，若不是抢救及时，李林几乎是完全没救了。事实上，对于区区一个炮灰，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那些基地防疫区的捍卫者医生们，根本不会尝试自己的努力。

幸运的是，三个小时争分夺秒的抢救之后，叶苏确信自己的手术成功了。他和花公子、强森三人一起，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准备把人抬回基地。至于事后李林能不能通过基地的防疫检查，就得听天由命了，但即使通不过，多半也就是剔除而已，不至于马上死去。

但叶苏没有想到，半路上李林还是死了，死于大出血。

临死之前他说：“苏，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不会告密了，我真的不怪你……”

叶苏手忙脚乱地找出自己的战地手术套装，道：“不！李林！你不会死！相信我！我还能救你！”

“我知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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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什么？”叶苏扑到他的嘴边。

“我不怪你……我对不起你……”李林喃喃念完，一脸茫然地望着灰色的天，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叶苏悲恸欲绝，难以自抑。

“他走了，苏。”花公子神色复杂地看着死去的李林。

强森摸了摸脑袋，道：“我们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活在废土，这种场景司空见惯，随时都得有赴死的觉悟，所有他们早就看惯了生死。而且李林和花公子、强森二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像叶苏来得那样深刻，所以花公子固然一贯冷酷，强森却也没有太过沉重。

“手术没有成功？我失败了？”叶苏喃喃说道。

花公子道：“他伤得很重，你已经尽力而为了。”

“不，我记得我的手术非常成功。”叶苏的语气十分坚定，神情却有些怀疑。“难道我是故意的？”

强森愕然道：“苏！你是说你故意不把他治好？”

“他不是说，他不怪我？”叶苏依然难以接受。

花公子道：“苏！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的命！他能有你这样一个兄弟，应该很知足了！”

叶苏抬头看着花公子，凝视少顷，却又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花公子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叶苏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忌于对死者不敬，才没有继续。不错，李林是有一些毛病，这些毛病甚至还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要不是叶苏、花公子他们给他擦屁股，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一直以来李林能跟花公子他们一起出任务，多少还是看了点叶苏的面子。更关键的是，李林生前有些贪婪，甚至经常耍弄一些小聪明，从叶苏这里得到不属于他的那一份。

可在叶苏看来，李林的人还是不错的，工兵和爆破能力在基地也是第一流的，能力上没有问题。他甚至还有一些文艺的爱好，比如口琴，比如雕刻，这实在难能可贵。而李林的那些毛病，在废土来说根本都不叫做毛病，至少他还有底限，不会做出真正出格的事情来。至于李林从叶苏那里拿走的一些份额，其实微不足道，叶苏完全有能力通过其他方式来赚取，从来都不介意。

要知道从认定为高级炮灰的那一刻起，他们在同一个房子呆了整整三年。叶苏能够在基地不为人知地学到那么多东西，也离不开李林的帮助。在这个破碎的时代，能够碰到这么一个兄弟，已经非常不错了。当然，偶尔也会有不满和争执，可是这点不满能够让自己对他生起见死不救之心吗？

现在叶苏有些不能确定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手术成功了，保命总该是没问题的，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为什么？明明很确定的事情，现在却不确定了，止住的血又崩开了，叶苏的疑心也越来越重，到底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

然而事情既然过去了，就再也无法解释。

“苏！我们现在并不安全！”花公子冰冷说道。

强森看看叶苏，又迟疑地看看花公子，道：“还是先把人埋了吧？”

花公子沉默不语。

整理遗物的时候，叶苏得到了一支口琴，一枚子弹吊坠。

回到基地，晚上。

叶苏拿起李林的口琴，静静地吹起那曲《圣彼得郊外的晚上》：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曲子吹得十分生涩，韵律却依旧能够动人心弦。据说在旧时代圣彼得城沉没之前，这首曲子的传唱度非常之高，也曾经是牧首殿下的最爱，只不过现今无从考证。喜欢这歌的，除了那些因为核爆死去的人们，只有废土三角洲的一些遗民了。

晚上的救赎者营地十分冷清，因为经历了一天的任务，大都在酒吧那边消费去了。新时代的废土，人们大都喜欢重金属音乐，要劲爆的，带点颜色最好，这种悲伤哀怨而唯美的曲子，从来都没有市场。

一名头发枯黄的女孩每天夜里都会从这里经过，她微微惊讶地听着这歌，却发现今天的主角已经有所不同。不过这一次，她反而听了很久很久，因为她觉得有些悲伤，有些眼泪在心头滑过。

在一处幽暗的粉红色房间里面，花公子正与梦露独处。

长久的沉默。

梦露启齿道：“他死了？”

花公子道：“是的，死于一场意外。”

“可我听说，他是你的兄弟。”

花公子摇头道：“我的兄弟是苏，还有强森，李林显然没有这个资格。”

“强森知道吗？”

“他不用知道。”

“苏呢？”

花公子沉默少顷，叹息道：“他肯定会怀疑，但他不愿怀疑，我这个兄弟一贯心软的。我、强森还有那个李林，都是他最好的兄弟，出了事情他宁愿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而且，李林心术不正的，一天不除，对苏也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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