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二点，王正山刚迷迷糊糊地睡了，不断的做着噩梦。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刺眼的灯也亮了。

汪东兴黑着脸，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见桌上的饭他没动一口，材料纸上也没写一个字，心里有点生气。

王正山坐起来，手遮着光，适应了一下，穿好衣服。

脸显得更瘦了，头发蓬松着，胡渣很短，像刺猬遇到危险，全竖起来了。

他口干舌燥，眼睛通红。

“汪组长，给点水喝！”

检查院他认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估计，是有意这么安排的，为了避嫌，为了保密，也为了不让他通风报信。

汪东兴交叉着双手，在书桌前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他吩咐边上的人。

“给他拿两瓶水。”

“王正山，你到对面坐下。”

他命令着。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如鹰发现猎物一样。

仔细的研究着眼前这个对手，想着如何击败他。

王正山感觉有点冷，把衣服往身上裹紧了一点，坐下来对视着汪东兴。

他跟自己年龄相仿，只是白头发比自己多一点，看起来像是一个聪明人。

“有烟没有？烟瘾犯了，现在几点了？”

汪东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自己点上了。

他把烟放回口袋，挑衅的向王正山吐了一口烟，又撸起舌头，朝边上呸了一口烟渣。

“正好凌晨二点，你想得怎么样了？想交代问题吗？”

王正山伸出手，以为他会给自己一支，没想到他放回口袋里了，只有眼巴巴的看着。

他缩回手，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似蚂蚁在咬。

很是悲凉，世态炎凉。

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是罪犯了，连最小的要求，都是一种奢望了。

人在凌晨一两点是最困的时候，也是意志最薄弱的时候。

选在这个时候进来审问，看来他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审讯高手。

工作人员送来两瓶矿泉水，放在桌上，转身出去，把门关了。

王正山拿起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一瓶，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

他打了个哈欠，举着双手，伸了个懒腰。

“什么问题？你晚上不睡觉的吗？”

这种懒洋洋的动作，一下子激怒了汪东兴。

他猛的一拍桌子，瞪着牛眼站起来怒喝道：

“王正山，你想装糊涂，顽抗到底吗？”

“老汪，坐下，坐下，别激动，你要我交代什么？至少你要让我知道，我犯了什么事？为什么抓我吧？”

王正山被他这一拍，彻底醒了，呵呵的笑着说。

“你犯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

第一次交锋，就被王正山打太极一样，笑着给弹回来了。

这让老汪更加气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背着手绕到王正山身后。

看着他宽阔的肩，呈倒三角型，头发也有不少白发，还有点秃顶了。

“王正山，你也是个老党员了，听说你在公安局口碑也不错，再干个五六年就要退休了，怎么会晚节不保呢？”

王正山扶着椅子转过身去。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去查。”

“哼，每个人进来都这么说，你也是老公安了，党的政策和纪律不用我跟你多说了吧，退休前的干部，贪污受贿是腐败的重灾区，前面几十年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后面几年往往心理不平衡了，犯错误的大有人在，唉，真替你惋惜啊！”

汪东兴又绕到王正山前面，用一双冷锐的眼睛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说我贪污受贿？证据呢？真是笑话！我儿子前两年结婚，为他买房子装修，把家里积蓄都缴空了，这两年积攒的钱也不过五六万，家里都是老婆当家，每个月工资除了烟钱之外，都是如数上交的，公安局是个清水衙门，说我贪污受贿，谁信呢？”

“我告诉你，你老婆张医生已经承认了！你就不要再狡辩了！你想想，没有证据，我们能请你到这来？”

汪东兴把椅子反过来，跨上去坐着。

控制了王正山之后，检察院立马派人到一医院，把张医生调了出来，也隔离审查了。

她承认那个苹果箱是她收的，也肯定是小凤送的，但她说，不知道里面是钱和古董。

知不知道是钱，说的话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她承认是她收的，就足够了！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不管王正山承不承认，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他是绝对逃不脱受贿犯罪事实的！

他觉得胜券在握，除非小凤翻供。

半夜提审，就是要在他精神崩溃的时候，要他主动坦白，主动认罪。

这样就可以走司法程序，交法院判他的罪刑！

拿下王正山，说不定还会立个功受个奖。

“你要这么说我也办法！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王正山认为他在诈他。

这点雕虫小技，简直是班门弄斧，他不屑的看着他。

“你认为我是诈你吗？”

汪东兴从他的表情，似乎看穿了王正山的心思。

他决定要击穿他的心里防线，要让他彻底的崩溃。

“王正山，你不肯说是吧？那我提醒提醒你，前天，你老婆跟你说过，家里收到了一箱水果对吧？你不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王正山心头一紧，前天，老婆在医院里确实跟他说过。

说是有个叫小凤的孕妇，送了一箱水果到家里，她不肯收。

但看她是个孕妇，搬来搬去的太不方便，想想是箱苹果，也没什么，就收下了。

当时他根本没在意，也没多想什么。

昨天连出两桩人命案，忙到很晚，没回家，在局里睡的，还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汪东兴这么问，这说明老婆很可能和自己一样被隔离审查了！

苹果箱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我是不知道！这两天局里工作忙，我没回家！”

“哼，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还真是巧啊，你老婆昨晚值夜班，也没回家，她跟你的回答一样，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哼哼，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吧！”

汪东兴一边冷笑，一边又点着了一支烟。

他猛吸了一口，撅着嘴成O型，连吐出三个烟圈，冲向王正山的脸上。

烟圈慢慢变大了，像一条绞索，套住了王正山的头。

“你——”

王正山一下子失语了，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他眉心挤出了三道竖纹，像个”川”字，如三根铁叉，插进了他的心里。

心疼，胃也突然绞疼起来了。

他没吃晚饭，知道胃病犯了。

他捂住肚子，豆大的汗粒顺着额头流下来，脸色也苍白了。

“你什么你！——”

汪东兴高兴起来，他以为他攻击的话奏效了。

看着他痛苦流汗的样子，这是一个人被拆穿谎言，心慌的表现！

这是他心理防线，频临崩溃的前兆！

“你装，装什么装！——王正山，赶快说吧！”

他想趁热打铁。

王正山疼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他死命的摁着胃部，虚弱地说：

“老汪，我胃病犯了，你赶快把我包里的胃药拿过来，绿色瓶子装的，求你了！”

汪东兴一看他，瘫坐在地上，痛得脸也扭曲变形了，这才相信不是装的，怕闹出人命来。

他马上开门叫道:

“去把他的胃药拿过来，在他包里，马上叫医生来给他看看！快去！”

汪东兴和看守把他抬到床上，摸他额头滚烫，全身出冷汗，是真病了！

医生也赶过来了，马上给他喂了胃药。

检查了一下，量了一下体温，有38度多了，是感冒发烧了。

医生给他打了退烧针，让他卧床休息。

汪东兴眼看就要拿下他了，这么一折腾，心里一阵懊恼。

他只好出了门，对看守说：

“晚上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他心里带着遗憾，转身悻悻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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