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本秋一瞬间脑子里过了很多想法。

他想问你不认识我吗？也想问现在的涉谷站到底是什么情况？

想问这遍地的异形难道是人类吗？但是你怎么直接就杀掉了？难道这些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吗？

但是面前这个五条悟逼人的威慑力和压迫感，却让他嗓子一紧，什么多余的都没问出口，只说，“我现在要做什么？”

五条悟随手将改造人的脑袋一丢，转过身，侧脸斜睨向月本秋，下令道，“五分钟之内，清扫这里所有的改造人。”

月本秋二话不说拔出斩魄刀，跟在五条悟身后，开始进行对现场改造人的清扫。

五条悟身上有着无下限术式作隔离，所以在对敌时四溅的血液和飞起的断臂残肢，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切实影响。但是月本秋现在的心情却压抑万分。

他能看得出对面异形的原型是普通人类，现在让他一刀刀对着实实在在的肉体切割下去，让他有种自己正在杀人的错觉。

自我认知中不正确的行为，完全违背了他的道德观，在他浅色上衣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的同时，满满的罪恶感也一并将他淹没了。

“结束了吧……”

五分钟不到，在场的一千名改造人已经全部被清扫完毕。

月本秋有些发怔站在五条悟身旁，斩魄刀的刀尖向下，还在不断一滴滴往下滴落着鲜血。

五条悟皱眉看向月本秋，刚想开口说话，旁边却突然抛出了一个小盒子落在了他脚边。

随着一声“开门”，小盒子咔哒咔哒迅速开始分裂，瞬间化成了一只两米多高的独眼。

那眼睛整个张开比五条悟还要高出不少，正死死盯住五条悟，眼眶里还在不断往下淌着血。

“危险！”五条悟直觉不对，把月本秋往后一推，同时自己脚下发力，也想要迅速远离这只眼睛的盯视。

——“嘿，悟。好久不见！”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五条悟顿住了身形。

月本秋也第一时间抬头朝声源看过去。

在回头看到来人的瞬间，五条悟立刻惊住了，那只张开的眼睛趁机迅速贴附到了他身上，几个变形后，化为六道封印直接将他牢牢绑缚了起来。

“这怎么行呢，悟。”来人轻叹一口气，好像很无奈似的，“怎么能在战斗中分心想其他事情呢？”

“杰……？”

月本秋开口的一瞬间就觉察出不对。

来人从外表上看，几乎跟夏油杰一模一样，就连笑起来时唇角抬起的弧度也不差分毫。

声音是熟悉的，五官是熟悉的，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正穿着古早时在盘星教的那件工作服之外，唯一奇怪的点就是他的额头上还有着一道缝合线。

是杰受伤了？

……但是不对劲。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像哪里都很正常，但月本秋就是直觉不对。

是他就站在这里，但对方却完全都没分给他半点目光不对。

是这个人看向五条悟时，好像很亲密，但这对挚友相处起来并不是这样的氛围。

是这个人走路过来的姿态不对，杰走路时一直很放松，不会这么端着走。

不对，不对，哪哪都不对，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夏油杰！

笑容太假，语气不真诚，姿态很做作。

虽然他长着夏油杰的外貌，但是月本秋感觉他很陌生。杰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所以他是谁？

——“你谁啊？！”

被咒物绑缚的五条悟也忍不住喊出口。

来人摆出很无辜的表情，回答道，“我是夏油杰啊，你难道忘了我吗？我好难过哦！”

“你不是夏油杰！”月本秋否认，声音不高，语气坚定。

那人笑着睨了月本秋一眼，目光有些冷。

五条悟目光锁定对方，一字一句道，“肉体和咒力，从六眼获得的情报来看，都显示出你是夏油杰。但是我的灵魂也在否定这一点……”

说着，他忍不住朝对方大声嘶吼起来，“你不是夏油杰！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啊……真奇怪啊……”那人嘴角笑容弧度变大，语气十分不解，“明明应该是毫无破绽才对啊？”

他面朝着五条悟和月本秋，抬起手，缓缓抽出了自己额头上伤口处的缝合线，然后抓住头发，直接往上一拔。

随着“啵”得一声，他掀开了自己的天灵盖，露出了脑壳里一坨红白相间带着牙齿的脑花。

脑花还在颤巍巍晃动，有什么不知名的透明组织液，一股股顺着额前缝合线的位置，缓缓流淌下来，慢慢沿着夏油杰的脸庞滴落。

它用夏油杰的脸，摆出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笑容，看向五条悟和月本秋，语气诚恳地问道，“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我不是夏油杰啊？”

月本秋一时间几乎忘了要怎么呼吸。

他感觉全身发冷，手在发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斩魄刀。

他不能接受，昨天还在跟他嬉笑打闹的人，昨天还在亲手为他戴上戒指的人，现在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脑花侵占了身体。

当着他的面，它打开了杰的头颅，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会知道那不是本人。

他抬起手，按在心脏处，感受那里一下接着一下急促的跳动。

他宁愿现在只是一场噩梦，他想快点醒过来。

但是梦境的画面为什么会如此清晰？

梦境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梦境里的心痛也会这么真实吗？

月本秋知道自己现在是很清醒的。

他睁大眼，死死盯住对面那坨利用夏油杰身体的脑花。

在巨大的冲击之后，是迟来的哀恸，和控制不住的愤怒。

脑花还在用夏油杰的身体和五条悟说着些什么，但月本秋只能看到夏油杰的嘴在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月本秋知道自己现在是很清醒的。此刻他的脑中和耳边都是一片安静。

他正在思考问题。

人，不是很脆弱的生物吗？生命力怎么可以这么顽强？

头都掀开了，他怎么还能动？换了一个脑子，他怎么还能活着？他怎么还不去死？

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用杰的身体做出这种表情啊？！

无法接受！不能原谅！

——给他下地狱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