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园。

芳仪宫内，一名贵妇正在闭目养神，她四十上下年纪，长得珠圆玉润，看身上的穿戴就知道很受宠，因为这些东西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娘娘，康城家书。”一名老太监递给贵妇一封密函。

“拆开念吧，李公公你是跟在本宫身边的老人了，本宫信得过你。”那名贵妇正是来自康城左府的左贵妃。

“是，娘娘。”李公公拆开密函念道：“问贵妃金安，家府宅安，勿念。只有一事，兄长欲认胡家女为义女，此女出身散籍无权无势，颇有几分姿色，仅当以冲灾耳。”

“没有别的了？”左贵妃站起身，问道：“大皇子近日在做些什么？”

“回娘娘的话，家书念完了。老奴这两天派人盯着呢，自从康城回来后很少外出，不是看书就是作画，没发现什么异常。”李公公回答。

“他倒是沉得住气，陛下派他代替陛下去微服出访，这可是太子的待遇，回来陛下也没提立太子之事，看来是陛下故意试探他。”左贵妃又问：“长清宫那位呢，可有什么什么动作？”

“皇后最近也没什么异常，自从大皇子回来那天去问过安，这几天都没见过大皇子。”李公公说道：“我们的人说，皇后就写写诗，弄弄花，陛下那儿也不常去。”

“不去陛下那我知道，我天天在陛下身边，她估计是不想看我和陛下感情如此恩爱吧。”左贵妃坐下来，寻思一会，“把二皇子叫来，他们无欲无求是吧，那好，我们做俗人好了。”

过了一会，一位少年郎来到左贵妃面前，看着年纪和大皇子相仿，他就是左贵妃所生的二皇子，只比大皇子小两个月。

“见过母妃，母妃找儿臣来是有什么事吗？”二皇子跪下来问安。

“起来吧。”左贵妃示意让宫女和李公公退下，李公公出去后把门给他们关上了。

“母妃，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知道大皇子替你父皇微服出访回来已有半月有余了吧，迟迟不宣布太子人选，说明你父皇还在犹豫。”左贵妃看着二皇子，“你和大皇子同年出生，他只比你早出生两个月，虽说立嫡立长，我这辈子处处被孙皇后压着，过够了低人一等的日子，母妃是希望你做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母妃，这话我们可不敢随便说，大皇子不仅是孙皇后所生，也是父皇的嫡长子，太子人选非他莫属吧。”

“啪”的一声，左贵妃打了二皇子一记耳光，“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不争一争，你愿意就这么认输吗？母妃也出身贵族，现在也位及妃位，为何不争一争？”

二皇子的确也很优秀，有谋有勇也有颜，正因为他很优秀，所以知道自己应该所处的位置。

他从没想过争太子，争皇位，只是他母妃和孙皇后这么多年一直不和，他母妃是希望他能当皇帝，赢了孙皇后一回。

“如何争？我从来没有觉得过母妃低人一等，在我眼里，母妃美丽自信，深得父皇宠爱，皇后只是和头衔，有那么重要吗？这么多年，大皇子有的，我都有，父皇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这样不是挺好吗，为何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呢？一旦走上争储这条路，不仅会搭上母妃族人的性命，还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这样母妃也不在乎吗？”

“如果我说这些跟你当皇帝比起来不值一提，我非要争呢？你是不是要去你父皇那里告发我？”左贵妃气得发抖，她和孙皇后一直不和，想不到她们的儿子却兄弟情深。

“养育之恩，儿臣不敢忘，既然母妃决定了，让儿臣做什么吩咐便是。”二皇子跪下来给左贵妃磕了个头，“儿臣还是想请母妃慎重考虑，这件事一旦开始恐怕就停不下来了。儿臣先告退。”

其实这么多年，二皇子知道他母妃的心思，他知道争储这条路，成王败寇，他不想让他母妃去冒险。

这些年他主动和大皇子亲近，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如果他失败了，大皇子能放他母妃一条生路，只是他的苦心和深谋远虑，他母妃又怎么知道，他有意亲近大皇子在他母妃眼里就是软弱，一直恨他没有杀伐果断的气魄。

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突然放下奏章问身边的赵公公：“大皇子从康城回来半月有余了吧，他回来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皇后呢，好久没来见朕了。”

“回陛下，大皇子回来后和以前一样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作画，偶尔练习骑射。至于皇后，我听长清宫的宫女说，皇后最近也是看看书，弄弄花没有什么异常。”赵公公回答。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你说说看，大皇子和二皇子谁比较适合立太子？”皇帝问赵公公。

“陛下，你可折煞老奴了。”赵公公吓得跪了下来，“立太子关系江山社稷，老奴不敢妄言。”

“起来起来，你怎么来不来就跪下，怎么，你还当自己年轻呢，那么喜欢跪。”皇帝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瞧你这点出息。”

第112章 封太子立忠王

赵公公谢过皇帝后才起身，他吓出一身汗，伴君如伴虎，此话不假。

“走吧，摆驾长清宫。”皇帝突然说道。

皇帝突访长清宫，孙皇后不知道皇上要来，她和往常一样在修理花草。

皇帝见孙皇后如此投入，就没让人通报，直到皇帝在她身后站了很久也没有发现。

“皇后好雅兴啊，这么投入。”

听到皇帝的声音，皇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她笑着说道：“这长清宫的人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陛下来了都不知道通传。”

“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

此时，孙皇后正在修剪一盆盆栽，看着这个盆栽已经很好看了，枝枝丫丫都在它该在的位置，整体看起来整齐庄重。

皇上看了看盆栽，已经很精致了，反观院子里的花，肆意生长，杂草也长得很旺盛，这不像孙皇后的作风。

“皇后，你手里这盆已经够好看了，不用在修剪了，倒是你院子里的那些花，该修枝剪叶、除杂草了，你看她们都长成什么样了，你这是种花还是种草。”皇上笑着说道。

“陛下，臣妾觉得吧，这盆栽是上桌的，时时摆在眼前，不修剪放任它生长，一来影响它塑形，二来啊，客人来了看见也不雅观，它呀主打一个精致，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我的精神面貌，不可放纵了它；至于花园里的花吧，随意点，主打一个赏心悦目，欣赏得了牡丹，也要容得下杂草，让她们长着吧，鲜花或杂草都有享受阳光雨露的权利。”皇后笑着说道：“陛下好不容易来一次长清宫，就留下来吃饭吧，臣妾命人准备陛下喜欢吃的饭菜。”

“皇后不用操劳了，最近是朕太忙了，都没时间来陪陪皇后，想起好久没见到皇后所以过来看看。左贵妃那边早就说好今天去她那里吃饭，等下次吧，顺便叫上辛夷，自从康城回来后也没见过他了。”皇帝临走前看了看满园肆意生长的花花草草称赞道：“不管皇后屋里的盆栽和院里的花，都很好，很好，朕先走了，皇后注意身体。”

“谢陛下挂怀，臣妾听陛下安排便是。”皇后起身送皇上出长清宫，孙皇后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皇后发现皇帝的疑心越来越重，总在试探她，自从嫁给他到成为皇后，快三十年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时间越久反而感觉彼此离得越远了。

她是皇后，也育有皇长子，她来自北园最大贵族，难道这些不都是皇上当时对皇后最看重的条件吗，现在反而让皇帝有了忌惮之心。

这些年孙皇后兢兢业业，不敢出一点点差错，就连桌上的盆栽，院里的花她都不能随意栽种，她的无心之举都会被有心人过分解读，虽然她贵为皇后，日子也不好过。

回去的路上，皇上若有所思。说了句：“皇后呀，作为妻子作为人母太过循规蹈矩了，闲着就来见见朕，见见辛夷嘛，都是一家人，为了避嫌可以这么多天不见自己丈夫和儿子，不过她作为皇后倒是很称职，做得也很好。”

赵公公听着皇帝对皇后的评价，也不敢接话，他内心暗暗的道：如果皇后如左贵妃那般，粘着你，独享你的宠爱，皇后估计很难当长久吧。高处不胜寒，你和娘娘不都是一样嘛，只是啊，你们都没有发现。

皇帝到左贵妃的芳仪宫吃饭，左贵妃穿着华丽，头上手上戴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饰品。

其实左贵妃一贯如此，只是皇帝今天刚从孙皇后那里来，孙皇后就穿戴朴素，从没见过戴什么珍贵的饰品。

这些东西皇后也是有的，皇帝虽然宠爱左贵妃，但是赏赐都是先给孙皇后，才到左贵妃。

今天皇帝看着左贵妃竟觉得她有些过于招摇。皇帝坐下来吃饭，左贵妃，左贵妃把下人都打发走了，她亲自伺候皇帝。

“你坐下来吃，你是朕的爱妃的，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皇帝到孙皇后那里希望皇后有左贵妃几分放肆和热情，到左贵妃这里又希望左贵妃有几分皇后的朴素和稳重。

“臣妾是贵妃，但是首先是你的妻子，怎么，皇上开始嫌弃臣妾了。”左贵妃说着撒起娇来，“那以后臣妾可就不伺候陛下了。”

皇帝轻轻摸了摸左贵妃的手，说道：“爱妃说的哪里话，朕不是怕你累着吗？”

左贵妃得意的笑着说道：“只要陛下在身边，一点都不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平时左贵妃说什么皇帝都只会觉得她懂风情、解人意。刚从孙皇后那里过来听见左贵妃说只要陛下在身边就不苦，他突然想到这么说来皇后得多苦。

皇帝笑而不语，继续吃饭。

“陛下，很快是不是要举行春祭了，今年让辛夷和辛琪主持吧，他们兄弟俩呀，同年出生，兄弟感情也好得很。”左贵妃说道：“孩子们也该历练历练，他们今年都二十又二了。”

听到左贵妃的话，皇帝突然放下了碗筷，笑了笑说道：“爱妃考虑得周到，孩子们确实不小了，转眼就二十二了。朕还清楚记得他们兄弟两出生时的场景呢，老天对我不薄，一年内嫡长子和二儿子都出生了。”

第112章 封太子立忠王

听到嫡长子，左贵妃有点不高兴，只是她也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她说道：

“孩子们长大了，你看我都老了。”

要是在平时，皇帝肯定会安慰左贵妃说你不老，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漂亮。

今天他忽然就没心情了，站起身说道：“朕还有重要奏章没批阅，先走了，爱妃别太劳累，你自己都知道我们年纪大了，还事事亲为，有些事情要学会放手，该交给下人的让她们去做，不然累坏身子可不好。”

回到大殿，皇帝发了好大一会呆。其实皇帝根本没有什么重要奏章要批阅，赵公公自然也知道那只是皇帝的借口，皇帝估计是不满意左贵妃提议让大皇子二皇子共同主持春祭的事情。

赵公公也不敢多嘴，就那样陪着皇帝发呆。

“这花园吧，我觉得还是不能放任不管，杂草太旺盛容易把花的营养都吸收了，慢慢的，花就该枯萎了。”皇帝沉默许久，评论孙皇后关于管理花园的心得。

“陛下英明。”赵公公说道。

“你个老东西，比泥鳅还滑，其实你都知道你都看得见是吧，你就是不说。”皇帝看了一眼赵公公，也不是真要责怪他的意思。

“老奴愚笨，哪懂得弄花花草草的事情。”赵公公装憨装到底。

“罢了罢了，准备笔墨，一旁研墨吧。”

赵公公拿了笔墨，站在一旁给皇帝研墨。

诏告书

自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用人行政大端，不敢自逸。皇长子辛夷，为宗室首嗣，日表英奇，天姿粹美，天意所属。谨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特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看到立太子诏书，赵公公跪下来说道：“恭喜陛下，至此，北国无恙。”

“起来吧，别来不来跪下，多大岁数了。”皇帝也长叹了一口气“明早通知皇子们都上朝吧。”

要求皇子上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后宫了，左贵妃还以为是自己的提议起效了，皇帝要宣布春祭由大皇子二皇子一起主持。

皇后这边还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她命人叫来了大皇子，再三叮嘱他如果是要宣布春祭的事情，千万不要出头，皇帝怎么安排怎么做便是。

大皇子知道孙皇后的苦衷，在众人看来，大皇子出生高贵，又是皇后所生的嫡皇子，一出生太子人选乃至将来的皇位都是他的一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越是这样他们就要越低调，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让别人有机会抓住他们的把柄。

自古以来，月盈则亏，人也一样，太过圆满就会有缺口，缺口一旦被放大就会变成灾难。

第二天早朝，皇子们都来了，大臣们也都不知道皇帝要宣布什么大事。

“赵公公，宣旨吧。”

赵公公拿出一个诏书，是册立太子的诏书，听完册立太子的诏书，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太子立得太突然了。

大皇子也一样，愣在那里怎么突然就被立为太子了呢。

二皇子低着头，面部表情复杂。

“太子殿下，还不接旨谢恩。”赵公公见大皇子愣住了提醒道。

大皇子跪恩接过诏书，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为太子的事实。

“二皇子接旨。”赵公公又拿起一个诏书念道：

“鉴于皇二子辛琪，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今封二皇子辛为忠王，赐忠王府，以辅太子共卫北国，以固朝纲。另赐黄金十万两，丝绸万匹，爵位可世袭罔替。”

二皇子接旨谢恩，他知道他父皇为何要同一天宣布册立太子和封他为王了，他父王是想通过这样告诉他和他母妃：君是君，臣是臣，手足是手足，不能忘记，更不能逾越。

封王已经是除了太子之外对皇子最高的奖赏。

“父皇偏心，大哥二哥都赏了，为何我们没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在朝堂上嬉闹起来“还有，为何妹妹们都不来这里，父皇就是偏心。”

“来来，都来父皇这里来，你们还小嘛，不想多陪两年父皇吗，封了王可是要自立门户的。”几位小皇子跑到皇帝身边去了，皇帝慈祥的笑着，任凭他们胡闹“退朝吧，走吧，去父皇宫殿，看上什么随便拿，还有你们的妹妹们更小，父皇可舍不得这么早就把她们嫁出去，多陪父皇几年。”

皇帝和众小皇子打打闹闹的，在大臣们的目送下离开了。

很多大臣都来祝贺太子和忠王，有一些下朝就走了，估计是不想站队吧，孙皇后和左贵妃素来不和，现在她们的儿子一个立太子，一个封王，看似胜负已定，这件事或许会成为冲突的开始，以后斗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太子和忠王下了早朝都是先到长清宫，然后忠王再到他母妃那里。

其实还没等太子和忠王到，孙皇后和左贵妃已经知道立太子封忠王的事了。

“儿臣见过母后。”太子和忠王先到了长清宫请皇后安。

“都起来吧。”皇后面带微笑，慈祥的看着两个孩子，从桌子上拿过一个盒子，递给忠王说道：“恭喜琪儿封王，这是母后送你的礼物，请了安快去你母妃那里吧，她肯定也在等你呢。”

忠王谢过孙皇后，离开长清宫去了芳仪宫。

忠王走后，孙皇后拥抱了太子，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恭喜我儿。从今往后，一言一行，都要慎言慎行，成为太子即是荣耀，也是责任。”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定不让母后失望。”

长清宫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芳仪宫，左贵妃脸色铁青，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皇帝突然就册立太子，同一天给二皇子也封了王，还赐忠王，很明显是叫他们记住荣耀，守住忠心呢。

就仅仅因为她提了让大皇子二皇子共同主持春祭吗？

左贵妃把孙皇后送给忠王的礼物砸了，那是一个玉如意，被左贵妃一砸，断成两截了。

这玉如意是一对，是孙皇后荣登后位时太后送给她的礼物，今天她把这对玉如意一个给了太子，一个给了忠王。

李公公自然知道这玉如意的来头，赶紧叫下人收拾好好生保管，不可再示他人，不然砸坏太后赏赐的东西，罪名可大可小，要是被孙皇后知道，那可不得了。

本来二皇子封王是一件喜事，芳仪宫内一片死寂沉沉。

“你别太得意，以为册立太子就赢了？咱们走着瞧。”左贵妃在芳仪宫完全失态，东西摔碎了一地。

忠王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母妃，知道此时劝也劝不住，就让她发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