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心中无言以对，只能展现出蠢萌呆的一面，嘀咕了一句，“商场博弈，真的就这么残酷么？”

叶华一听淡淡的说道：“想成为最后的赢家，就是这个玩法，大家都这么玩，既然要出血那意味着总要有人去受伤、埋单的，海岸线公司的崛起是谁埋单的？是IMAX巨幕、传统银幕。”

“而现在呢，冲击了一大群人的奶酪，这世间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小学生都会说这句话了但质量由始至终都没变，而利益又不可能永恒的维系，作为一个高级管理和具备超高战略精算能力的大师，就得想到利益维系断裂的那一天，并开始准备好在对方出手把你卖掉之前，先把它卖掉。”

叶华说的没错，大家都这么玩儿，PC机受到移动互联网和智能手机的冲击，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微软公司和英特尔公司了，现在英特尔一个反手就干干净净的卖掉了微软并放弃了其他PC厂商，PHC概念席卷硅谷，席卷全球之际，英特尔时任掌门人就亲自跑过来了。

鲍勃·斯旺一块就是个典型卖队友的家伙。

PHC设备才是未来，至于传统的PC机厂商，已经不能给英特尔公司带来利益了，谁还会管他们的死活？卖就完事了！

站在英特尔公司的利益角度来衡量，这才是符合他们的最佳选择。

“刚刚你说过研发芯片你能搞定的。”过了一会，乔薇换了一个话题，之前他的确说过研发芯片就技术开发问题不是问题，这一点她是对叶华毫无保留的相信，说不出理由但就是相信他能做到。

乔薇想了想接着道：“既然技术上不是难题，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做两手准备，毕竟自己掌握了芯片生产与制造，关键时刻也能以备不时之需，免得被英特尔卡脖子难受。”

叶华听了点了点头，但又缓缓摇头，这让乔薇大为不解。

“不急，也急不来，这事情的第一优先级更多的不是去考虑技术问题，而是时机是否适宜才是最大的问题。虽然我能够保证新技术的开发，但想要把技术变成能够为市场供货的实物芯片，这是一个天大的浩瀚的超级工程。”

“我们如果想要完完全全的从原材料到最终的产品都全部自主搞定，就意味着要从无到有的打造一整条的完整的半导体工业链生态体系，这是一个涉及到了2000多项工序的超级工程，每一道工序都是一个甚至多个生产部门来协调，2000多道工序得多大投入？多长的时间？”

“万一我们下血本搞出来了，好，石墨烯材料替代硅材料了，一家伙咱们底裤都全赔进去了，所以时机很关键，这是第一优先级。”

乔薇一听不由得抬手一捂微张的小嘴，美眸带着惊讶之色，“小小的一枚芯片制造居然这么复杂？”

叶华点点头叹息道：“没错，相比较而言精密协调生产配套比技术研发还要更困难，我能解决技术问题这一环，但这仅仅只是芯片的其中一环工序而已，事实上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即便是美国也不能单独生产出芯片，当然我说的最先进的芯片，因为最先进的芯片是要将每一道工序的最先进的企业同时参与，而目前为止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在半导体产业中全方面做到顶尖，美国也不行。”

叶华的确是掌握了成熟的理论知识，他能在大脑里飞快的研发设计出新代芯片，但设计完了之后，把设计图纸变成真正的产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仅仅只是拥有近乎全能般的知识，并不意味着能凭空的变出一堆完整的事物芯片出来，实现这一步还得做很多事情。

“难怪我们国家的芯片产业这么难起来。”乔薇轻点头悠悠的道，其他领域，华夏人只要决心搞，集中力量办大事就能很快攻克，但芯片这个东西却成为了例外，说明这条路很难搞定芯片。

叶华不可否置，道：“芯片这个东西极其复杂，你比如说我们现在从英特尔公司进货的10纳米级芯片，这样的尺度会产生大约1350多道生产工序；到了7纳米级，会增加至1500多道生产工序；而到了5纳米级则会产生2000多道工序。这使得整个半导体工业的上下游供应链进一步牵扯到了成千上万的行业。”

说着，叶华盯着手掌一指一指的勾着说道：“上游行业有什么？半导体原材料的供应商必须有，半导体设备的生产商必须有，晶圆体的供应商必须有……”

叶华本来是打算随便说说，但看到乔薇满脸强烈的求知欲望，像海绵一样不断的吸收知识，她的成长速度是被他看在眼里的，这么短时间内三连跨界，从一名空姐到文秘，再成为管理者，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速度便是叶华也感到惊讶的。

自然离不开她的努力，不忍心打击她求知欲望的积极心态，旋即从她身上起来，去打了杯水喝上几口润润喉，瞄了眼办公室的大门，片刻之后便回到乔薇旁边座下，便认认真真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所以，不论是哪个厂商，所有在半导体工业链上的企业都必须要准时供货，谁不能掉链子，任何一个环节一旦掉链子整个行业就会崩塌。比如半导体的原材料，供应商是曰本的信越公司，目前全球只有这一家公司能够生产高纯度晶，它的产量也是最大，是全球最主要的供货商。”

“信越化工的半导体硅晶的精密到什么程度？据我所知在2015年的时候，它的晶石纯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99.999999999%，小数点后面九个九，或者换个说法每千亿硅原子中外来原子的数量只允许存在一个，这是2015年的数据，现在肯定更夸张。这么高的纯度，全世界迄今为止除了曰本人之外，其他几个国家根本生产不出来。”

“这就是少数行业中处于绝对垄断地位的典型代表，与海岸线公司一样，我们的计算全息核心科技，我们的曲径算法、我们的全息软件汇编工业也是绝对垄断的。”

“而这些半导体的巨头们是绝对不能掉链子，假如曰本人不能大量提供并且是准时的为市场提供这种原材料，那么所有其它半导体工业链上的企业全部歇菜，活儿没法干了只能停工。”

“除了曰本人的信越，还有荷兰人的艾斯摩尔公司，它在半导体工业链中是属于专门负责生产最高精度的光刻机，也是全世界就它一家能够生产，它是光刻机的绝对垄断者，如果不能在明确规定的时间准时提供更高精度的光刻机，同样整个半导体工业也全部歇菜，芯片更新进程就断掉了。”

“所以半导体的整个生产制造体系，需要上中下游高密度的全面配合协调，你要生产芯片，除了这些之外，还要有芯片的设计商、没有工厂的还要有一大批人要准时给你供货，生产的设计图、提供生产的标准，才能够进行加工，除了这个，还要涉及到生产完芯片之后，下游的封装、测试等等。”

“除了上面的，还要有与之相配套的大量系统集成商，等芯片把它集中到自己的这个系统中间去向市场供货。还要有更外端的软件设计商，比如我们的软件开发工业就会参与到这个环节中，有了这些产品之后，还要为这个产品，根据芯片的特性来写软件，写汇编程序，在此之上才能用高级计算机语言。”

“而真正复杂的是，这么一整套系统是分散在全球不同的国家，高端生产集中在美国、曰本、荷兰、德国等等，这么多跨国半导体巨头的参与，任何一方都不能掉链子，否则这条全球产业链立刻瘫痪。”

“所以要协调不同区域无数的厂商，硬件的、软件的、上下游的成千上万的企业合作在一起，这就需要一个高度精密的组织管理体系来制定详细的计划，而核心的指导方针就是摩尔定律。”

“负责干这个的就是老美的半导体工业协会来承担，把整个链条的关键成员都协调组织起来，海岸线也成为了这条工业链上的一环，只不过我们处于最终端，这次英特尔跑来也是一样，大家伙商量未来咱们半导体这条路该怎么走，他们已经确定了，走PHC这条路。”

“比如这次我和鲍勃·斯旺已经定好了，5纳米级的芯片，半年之后准时供货，那么英特尔公司这个行业领袖将会协调组织全球所有的半导体工业链上的厂商必须同时启动，而且一个都不能掉链子，掉一个大家都GG，包括市场营销、市场的策略、所有的配套组织都得围绕一个核心来负责完成各自的任务，这次围绕的就是5纳米级的芯片。”

“斯旺那个老家伙这次信誓旦旦承诺半年内完成供货，说实在的我也有点虚，这种事情越急掉链子的概率越高，所以咱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还好我们的环节是靠近终端的客户，可以做两手准备从AMD手里进一批货封存起来紧急备用。”

“回到上面的话题，所以薇薇你会看到，高端芯片的制造除了技术问题，还必须要一整套高度精密高度协调的组织管理体系，海岸线公司目前不具备这样的组织能力，我想世界上任何一家单独的公司都做不到这样的组织能力，必须要有国家级力量和国家意志在背后支持推动才有可能实现。”

“这是全球独一无二的特例，除了半导体工业之外，全世界范围内其它任何一种产业都没有实现这么高度精确化的全球合作。”

“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已经开始筹备如何卖掉英特尔这个队友了吗？”叶华如是说道，并且停了下来喝口水。

“为什么？”乔薇好奇的看着他。

双方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叶华微微一笑，道：“现在的半导体工业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它的这套全球性高度精确化的组织体系快要不行了，也就是摩尔定律要失效了，PHC倒是给它续了一命，但PHC在不久的将来依旧会像PC机一样没落，PHM才是真正的未来，你说该不该卖了英特尔？”

听到这话乔薇又是一阵无言以对，内心更是震撼的，她发现自己永远都跟不上叶华的思维和节奏，尤其是战略层面，他走太快了，比整个时代都快，PHC初代产品还没有发布呢，他居然就已经开始设想并谋划后PHC时代的远景布局了？

这样高度的战略格局和思维格局、这样的前瞻性，乔薇只能对自己说跟不上他也并不觉得是自己不够出色，而是他太出色了，甚至出色到过分。

骤然陷于其才华，一股莫名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