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天治手术后，基本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说话也有些结巴了，看着，就像是个被岁月所夺去部分生机的老人。

他今年六十多岁，一辈子下来，也只有欧阳湛这个儿子，所以更是百般疼爱。自从和妻子离婚后，这份对儿子的关注，就更多了。

他年轻时有过荒诞的日子，不过，在结婚之后，便收敛了许多，阿湛出生后，他更是担任起了当父亲的职责。他三十六岁，才有了阿湛这个孩子，小他十岁的妻子温柔贤惠，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一家都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后来不是，阿湛十岁的时候，他和妻子离了婚，也许是因为他工作太忙，又也许，这场婚姻，本来就是联姻吧。

他是不舍的，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舍。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起一些令人后悔的事情，这种痛苦，你以为你忘了，可在某一天，它会突然爆发，就像一把钝刀子，一寸一寸死力的去捅你的心窝子。

“阿……阿……湛……”说话，都带着颤抖，他明明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可现在，都无能为力。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吃力的喊着。

欧阳湛一惊，迅速从床边醒来，昨晚上，他就一直靠在这边睡着了。

“爸，您醒啦。”他眼角一片青黑色，握着父亲的手，声音都有些哑然。

“水……”

欧阳湛到底是没伺候过人，慌手慌脚的，水没几滴是喂到嘴巴里的。

“咚咚……”门被敲响，“我来吧，阿湛。”

朱思楠提着食盒，站在门边。

“思思，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就没吃饭，我自己做的不好吃，所以早上去饭店买了些吃的。”她走进来，一边麻利的接过水杯，小心的喂起来。

这话，欧阳天治可都是听着的，这一次，水很顺利的就喂了进去。

“伯父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她的关心看起来那么自然。

欧阳天治突然为自己百般阻挠，产生了淡淡的愧疚，视线移了移，就移到了她的肚子上：“……孩……孩子……”

“宝宝很好，您放心。”

床上的人努力点了点头。

他的病情虽然不乐观，但现在还能靠着手术以及药物进行恢复治疗。

欧阳湛也许是饿了，坐在一边吃得有些急。

朱思楠替欧阳天治掩了掩被子，便走到欧阳湛边上轻声说着话，顺便替他倒了杯水。

“慢点吃。”

欧阳天治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二人，眼睛都红了红。以前，他也和阿湛的母亲，这么相处过……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之关，欧阳天治内心也没那么多对朱思楠的排斥了。他还有孙子呢。

公司里那么多事情，欧阳湛自然不可能整天陪在这边，吃过饭，他便赶去了公司，而朱思楠，则留了下来。

这期间，周助理也来汇报了公司的事情，据说，这几天几个股东正好斗起来了，不满欧阳湛的管理。这几个股东平日里就游手好闲，外加上喜欢指手画脚，欧阳湛对他们发难，也是情理之中，偏偏，这几位主，也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了媒体，媒体这么一报道，今天欧阳制药的股票就受到了影响。

听到周助理这么一说，欧阳天治整个人就不好了，即使是躺在床上，也能看见他的怒气直冲冲往上涨。

“叫医生叫医生！”朱思楠首先反应过来。

一番慌乱，欧阳天治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而周助理，也是一脸愧疚。

欧阳天治倒是没有怪罪周助理，他只觉得，这事，定然又和欧阳清有关系，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怎么会有这种能耐呢？

朱思楠看守了一下午，人也有些疲倦了，欧阳天治可心疼孙子了，结结巴巴的，就催她回去休息。

朱思楠先是和欧阳湛说了一声，才看了看欧阳天治：“那伯父，我明天再过来。”

欧阳天治点了点头，这一天下来，他观察这姑娘，的确是个单纯的。

提着包，朱思楠走在走廊上，看到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后，微微点头，继续朝前走去，走到拐角处，她突然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麻利的操作起来。医院的监控室那边，出现一瞬间的雪花点后，再次恢复正常。

戴帽子的男人不紧不慢，便走进了欧阳天治的病房。

欧阳清进来的那一刻，欧阳天治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起身给他一巴掌，可现在，他却毫无能力。

“你……贱人……滚！”

侮辱性的话语，不停的从他嘴里蹦出来，可站在边上的男人却是微笑了：“好久不见，大哥，你看起来，不那么好。”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很开心。

“今天的礼物，大哥还满意吗？”

果然，公司的事情，就是他干得！这个杂-种！

“我想应该是满意的，就像我十六年前，送给你的礼物一样，让你很满意吧。”

十六年前，欧阳天治的眼珠子转了转。

十六年前，他干了什么！十六年前，唯一让他记得的，便是他和妻子离婚了。

“没错，大哥，那是我做的。”

他微笑，笑容干净又无邪，很难让人讨厌起来。

“你知道吗，当大嫂看到那份视频的时候，惊讶的捂住了嘴巴，她真的不敢相信，一直对她那么好的丈夫，居然会对自己私生弟弟下手呢……”

“你……你……”欧阳天治气得只能说这句话。

十六年前，视频？

他居然拍了视频！不不不，他早就知道的，前些日子，他便拿着那份视频威胁过他，可他没想到，这份视频，在十六年前，就被妻子看过了。

“呐，真是可笑又恶心吧，”他撇了撇嘴角，随意在病房内转了转，“我十三岁的时候，你为了报复我母亲，第一次那么对我，后来，这似乎刺激了你变态的**，继续对我下手，啊，对了，那视频，就是用你给我的钱，买的摄像头。”

“我一直留着，同样，也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十九岁的时候，我终于攒够了钱，可以去国外了，那时候觉得，怎么都得给你一份礼物吧，我亲爱的大哥。哦，我还没告诉你吧，大嫂其实很爱你的，她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却百般，想要为你隐瞒，然后，她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不再出现……”

他继续讲述，偶尔，皱一皱眉头，似乎在替欧阳天治惋惜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