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锐利的黑眸里，此刻是悲愤，是隐忍，更是……哀痛。

置于女孩脖间的手能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脉动，因为缺氧，她的脉搏都是加快的。

苏子夜看着她，牢牢的，想从她脸上看出半点不一样，惊恐也好，痛苦也好，怨恨也罢。

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安静的呢，就算脸色通红，眼角也因为难受闪烁着晶莹，她还是不解释。

我埋怨你，我恨你，却还是……不希望你难过。

再怎么否认，结论似乎也都是——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拥有，也不会在一起的人。

不会在一起。

不会。

苏子夜的脖子边，已经开始泛起银白色，这种情况照常理来说，是不该出现的，他已经过了妖化的时候。

随着银白色一闪而过，便是红色，那些红色更像是依附在皮肤上边的，一点一点涌动，那个方向，通通都是朝着他的眼睛。紧接着，他的眼角也开始出现几块碎碎的白色细小鳞片。

这是妖力聚集却不稳的状态。

“咳咳，子夜，冷静。”女孩子咳嗽一声，抬眸低声道。

“你这样……会出事的。”这么继续下去，必然会吸引其余妖怪过来，或者时间太久他直接爆体而亡。

他终究不是全妖。

“你关心我？”苏子夜挑眉，那时隐时现的细碎麟片，倒是给他增添几分蛊惑之意。

“哈。”他轻哼。

“还是关心你任务完成不了啊，没关系啊，反正……”

“你可以重来一次啊，对你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所以，要他怎么冷静啊。

一起死掉，都做不到。

这么脆弱的她，只要他的手再紧一点，他就不会听到她的呼吸，他就不会烦恼脑海里无数的怨愤。可最可悲的事实却是，她不会真正死去，她只会……远离他，远离他，远离他！

直到——

他再也找不到她！

手悄然松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脖间，苏子夜的眼神慢慢专注，专注着她的脖子。

白皙的肌肤变得通红，女孩子稍稍动了动，手碰了碰喉咙，无可厚非的，就碰到了他的手。

很凉很凉。

苏子夜的指尖轻轻滑过那片通红的区域，就像是观察什么精致的艺术品一样，渐渐的，他就冷静下来。

“不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常那般的冷淡，现在就像是普通的谈话。

“你想……听什么？”那双眸子，无悲无喜，却是准确的映照出他的模样。

沙沙哑哑的，空灵中带着轻咳。

想听什么？

谁知道呢？关键不是在于，你想说什么吗？

他觉得他表现出来的怒气，发泄出来的，通通都像扔到了无底洞。

把他的全部都拿走的她。

“你很好，说实话，我很开心，有熟悉的人来找我。”女孩子好久，才试图弯弯嘴角，但最终失败，她现在，笑不出来。

“……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做的人。”

“交朋友的正确步骤都是要互相了解，可我除了告诉你，我叫朱思楠以外，其余的，都无法告诉你。”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想骗你，但这的确是我知道的一切。”

就连痛感，疲乏，现在她也能感觉到，通通都是模拟出来的了，从刚开始觉得大惊小怪，到后来一点点琢磨出经验，淡然处之，甚至利用那些达到目的。

她是什么？

快速学习的技能，随意在脑海搜索资料，脑海里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东西还等着她开发。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却能够将已经经历的一切全部都回想起来，每一句话，她都能完美的重复。

她以为她和所有人都一样的。

从想要知晓过去，到最后，耐心一点点被耗尽，得过且过，如果苏子夜什么都没做，按照事情的发展，她会继续陪着他，尽力去配合他的一切，他们会共同迈向死亡。

然后她还会多做几个任务，乐意的不乐意的，都可以。

然后循环啊循环，没有尽头。

她会成为一个——

孤独的怪物。

这就像一个已经有了结局的故事，她在屏幕前看着，就算有多么多欢乐，她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最后的最后，一定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在笑啊，她会撒娇啊，她会拥抱啊，那些被她花心思对待的人呢，他们会接受，他们说出最美丽的句子的一刹那，她就会离开，能想象吗，看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里，享受着她该有的一切。

这就像，付出得不到回报。

幸福的开始，也是悲剧的来临。

形影不离的它们，没有哪一次会放过她。

“我很开心，真的。”

就算不笑，就算冷静的不像话，也不能掩饰这一点。

看啊，其实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的。

看啊，他就在她身边。

可她，让他难过了，非常难过。

“苏子夜，苏子夜，我，很开心，很开心。”

可你，这么这么难过。

无知，才会更快乐吗？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她。

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朱思楠看了看他移开的手臂，手紧了紧，没有拉住他。

一时无言。

“不要……无用功了。”苏子夜理了理衬衫，声音依旧轻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将那些话听进去。

“又在讨好我？”

“我承认……”

“你很会说话。”

甚至他喜欢听这样的话语。

“你很漂亮，很聪明，很懂得，怎么去利用自己的优势……”

“然后，最后目的，还是为了任务吧，说这种话对你来说，一定为难了吧，看着不喜欢的人，还要说出这种话，不觉得好虚伪吗？”

苏子夜眸子微垂，睫毛扬起的弧度里，都是带着讽刺的。

“……对不起，我……”明知道这时候解释无用，朱思楠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开口。

“我多得了一条命，是我该，谢谢你吧，”他这一次，异常自然的看着她，甚至收敛了身上的凉意，“真是感谢，朱小姐。”

他不会听进去的。

他已经，在和她划清界限了。

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