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子……”沈非凡拉过低着头站在那里的李杉，抬起他的右手，看到上边儿的血迹皱了皱眉头。“你需要包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酒精棉和一卷纱布。看着李杉瞪大的眼睛，眼神里带了一丝坏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嗯。”李杉低眉顺眼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非凡给李杉擦拭着伤口，李杉疼得直往后缩。沈非凡拽着不让他动，又细细地包扎好伤口，这才放下了他的手。

李杉无意识地扶着缠着纱布的右手，包扎得很好，很平滑。看不见的伤口还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疼，但是应该不用担心发炎的问题了。

沈非凡速度很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操场上已经炸开了锅。

学校里昏迷着近一半的人，有学生，也有老师。大多数都在宿舍楼里，但还有一些，被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背了出来。现在他们正被恐惧地推到一边，所有学生都在尖叫着远离他们。

几乎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次的新型病毒闹大发了，几个保安也没把那些个躺在操场上的感染者送回到宿舍楼。任由他们在那里躺着，也不管宿舍楼里醒着的人是不是已经全部出来了，就急急忙忙地锁了门，现在也看不到人影了。

刚刚成年的男男女女，挤在一起。也不是他们的错，这些人里有的人是跟李杉一样是冻醒的，穿着长袖长裤。但是更多的，是被大喇叭吵起来的，现在还穿着背心裤衩，好点儿就是短裤短袖。冷风呼呼地吹，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少人都想离开，但是到现在还真是没一个人动的。估计是因为没有出头鸟，谁也不想当第一个。但是骂骂咧咧的声音真是不少，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沈非凡看着下边儿骚动得越来越大的人群，皱起了眉。“衫子，说话吧。这些人再这么下去，估计回来乱子就闹大了。”

“嗯。”李杉放下手，“但不是我说，是你来说啊，会长。”

沈非凡：“我已经不是会……”

“不是的，我想，比起第一天上任的我，还是会长更有信服力吧。”李杉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我只要当好会长的智囊团就好了。”

沈非凡的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但又很快回归平静，“好。”

李杉：“刚才离开的校长跟老师，是放弃我们了吧……”

沈非凡一愣。他是聪明人，从刚才副校长的种种做法中自然能体会得出她的意图。只是没想到李杉他……

不，这是很正常的吧。沈非凡叹了口气，衫子的眼睛可是比所有人都犀利啊……

“嗯，”沈非凡脸色挂起一抹讽刺，“刚刚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么，就说明现在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要让他们放弃师德，推我们去死。”李杉没有等沈非凡，继续说道。

“……嗯。”

“宿舍楼里昏迷的人，最好能一个人一个人得分别隔离。但是，我建议不要这样做。”李杉的表情淡淡的，但是眼神里的矛盾沈非凡看了个清清楚楚。

沈非凡张了张嘴，他能明白李杉这么做的原因，因为需要人手。一旦进入宿舍楼就代表着危险，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去做这种事情，就是有人愿意去，自己也不会同意。

因为，不能为一些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人，搭上更多的人。

理智知道，能不能做还是另一回事儿，甚至只是说出来也是顶着异常大的压力。因为一旦说出来，就相当于放弃了宿舍里的所有人。即使是自己，也在犹豫。而一向温柔的李杉……

“操场上昏迷的人，拿绳子先拴起来吧。”李杉看着那些趴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

“嗯，张珊已经带着人过去了。”李杉顺着沈非凡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张珊还有几个学生部的干事手里拿着几条拔河用的麻绳，往那边儿走。

“之后让聚集在操场的人提高警惕，几个人分成一组，防止有人昏迷却没有发现这种情况。”他们不安全，李杉深知。他现在非常想扭头就走，可惜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嗯，我知道。”

“还有就是，”李杉顿了顿，“让那些想走的人离开吧……”

沈非凡咬了咬牙。那些人走了确实好，骚动会少很多。而且他们也不能确定哪里是安全的，不如让他们自己选择，这样谁都没话说。

“……好。”

“那么，我们开始吧。”李杉把麦克风递给沈非凡。

“各位请先安静一下。”沈非凡大声说道，“我先说一句，那些个一直嚷嚷着要回家的人，赶紧给老子滚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沈非凡脸色挂着一丝冷笑。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刚才副校长还有那些个老师，都从小道儿跑了。你们也大可以跟随他们的步伐，赶紧闪人，别在这里碍眼！”

下边儿顿时炸开了锅。沈非凡转着手里的麦克风，靠在后边儿的栏杆上，眼神里一片嘲讽。

渐渐地，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拉兵结伙一般，人越来越多。他们吵闹着，冲着沈非凡吐着口水，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沈非凡和李杉站在主席台上，身边的那些学生会成员也开始动摇了。

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带了头，后边就是轰轰烈烈的一批人。

特别是中间的一个插曲，更让很多人有了离开的念头。

“吼——”“咔擦咔擦——”宿舍楼门上的铁栏杆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只抽搐着的手从缝隙中伸出来。

又是一个！李杉看着门边儿上的人尖叫着跑开，喉咙一紧。

那张狰狞的，泛着青紫色的脸挤在栏杆上，扭曲不已。链条发出让人心颤的声响。不少人都尖叫起来，怀疑这些个铁皮还能撑多久。

半个小时，硕大的操场上只留下了不到两成的人。而且，很多是有回家的心，可惜家离得太远又没有伴儿的人。

李杉看了眼四周，寒酸。学生会留下的成员之后他和沈非凡，还有原本的副会长杜晓诚。剩下的人全部都离开了，李杉冷眼看着张珊的背影，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帘。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最后不管是活得多狼狈，亦或者是死，都别后悔……

“剩下的人可真少啊。”沈非凡重新把麦克风放到了嘴边，“那么剩下的就乖乖地几个人结成一组，仔细看好了你身边的人有没有昏迷的，有的话赶紧说，不然第一个被咬的就是你。”

大多数人都对此有着一种排斥的心态，但是也都乖乖地围成了圈儿。

李杉凑近沈非凡，小声说道：“我记得礼堂好好几套戏服，先拿过来吧，你看那些人冻的……”沈非凡点了点头，默许了。

操场上的灯没亮，仅有着几只手机的亮光。女生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风呼呼地刮过，即使是穿得不算少的李杉，也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李杉拿过麦克风，“觉得冷的人跟我去礼堂，我记得那里有几套戏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沈非凡皱了皱眉，跟着李杉下去了。

“衫子！”宋飞小跑着扑过来，“王鹏走了……”

“嗯，我知道。”李杉在上边就看到了，王鹏是第一批离开的。也对，他爸爸是市长，怎么可能会留下。

“排成二列纵队，保持安静！”沈非凡冷冷地发话。李杉拉过宋飞的手，走在了最前边。

“衫子，学校里只有我们了吗？老师是全部都离开了吗？”宋飞到现在也不能相信这件事。

“嗯，如果你要加上那些还在昏迷的老师的话。”李杉平静地回答。

宋飞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仿佛是一下子发现自己被遗弃了一般。泪水滑落脸庞，被风刮过一阵冰冷。惊讶地发现自己哭了的宋飞，小声地道着歉，“唔——对不起……”

“没事儿，”李杉握紧了宋飞的手，“哭出来就好了。”

宋飞没再发出声音，只是紧紧地搂住了李杉的胳膊，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到了。”沈非凡停下来，皱了皱眉，“按道理来说礼堂里应该是没有人的，但是还是要注意安全，都机灵点儿！”

“宋飞，跟好我。”李杉帮宋飞抹干了泪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沈非凡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高尔夫球棍，李杉给他投了个疑惑的眼神，沈非凡冲他呲牙咧嘴，用口型说，“刚才从逃跑的杜头那里顺来的。”李杉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心里却在诧异，这么大的东西刚才怎么没看见？

想着手里也没什么武器，李杉有点儿愁了。沈非凡献宝儿似的扔了根铁管子给他，李杉掂了掂，不轻。

“这又是从哪里弄到的？”李杉笑眯眯地看着他，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沈非凡摸摸鼻子，“回来告诉你。”李杉也不再追问，看他往屋里走，也拉着宋飞跟了上去。

还没进门儿，李杉就感觉不对劲了。“会长，等等。里边儿有声音。”

沈非凡皱皱眉，“没听见什么啊……”

“有声音！”李杉说得很确定。说着把宋飞往后推了推，“让后边儿的人先别进去，小心点儿。”

“嗯！”宋飞捂着嘴，把李杉的话往后传。

沈非凡踮着脚要往里进，李杉拦住他。“我先来。”说着，往自己听见动静的地方走去。

走到礼堂大概靠中央的位置，沈非凡也听见了。那种丧尸特有的重度哮喘病一样的呼吸声，只不过比起之前看到的那几只，它的声音很小。

“有几只？”沈非凡小声地问道。

“……一只。”李杉闭上眼睛仔细听，只有一种呼吸的节奏。

“那里。”李杉指了指礼堂左前方的座位，大概是在第三四排中间。“别过去，太窄了。”

“嗯，把它引过来。”沈非凡对李杉点点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沈非凡把高尔夫球棍往地上一砸，大理石地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就是一声沙哑的嘶吼，声音比刚才大得多。礼堂里非常暗，但是好在后边儿还有点儿亮光，也能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李杉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很迟钝。”沈非凡小声地说。

“嗯。”李杉看着它如同婴儿学步一样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松了口气。

沈非凡换了个位置，举起了高尔夫球棍。轮了一个大大的圆，砸到了丧尸的胸口。

令人震惊的是，丧尸胸口被砸到的位置，一大块的皮肤连同骨肉就这么被削下去了。丧尸一下子变成了高低肩，有些滑稽，但是却更加狰狞。

但是更吓人的地方还在后边。丧尸的嘴巴里仍然发出阵阵吼声，两条腿也在移动着，缓缓向李杉他们走来。

“这不科学！它的心脏……”李杉说不出话来了

“该死！”沈非凡再次挥动手中的球杆，这回把它的左大腿直接打折了。丧尸失去了平衡，歪倒在地上。但就是这样，它也蠕动着想向李杉的方向前进。

“没有心脏……”李杉喃喃自语。沈非凡再次举起球棍。“会长！打头！”李杉大吼。

沈非凡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杉。入眼的却是一张痛苦却坚定的脸。“会长，打头，他已经死了……”李杉用一种平淡的语调这么说着，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悲伤。

沈非凡的球棍换了一个角度。一击下去，白色的脑浆混着红褐色的血液蹦出来，溅了一地。

丧尸不再动弹，沈非凡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李杉，他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给他的那根铁棒，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丧尸。

“衫子……”沈非凡试探性地开口。

“呕——”李杉捂住嘴，扶着椅子背儿，痛苦地弯下腰。

沈非凡被钉在原地，站在那里看着李杉干呕。也许是他的错觉，除了呕吐声他还听到了几声小小的抽泣……

“没事儿……会长，我没事儿。”李杉站起来，脸色有点儿发白。沈非凡喉咙有点儿干，“习惯就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干巴巴的。

“嗯”李杉没话找话，他抹了下嘴巴，游离的视线最终落到了那具尸体上，“……会长，你是牛吗？”李杉勉强用一种比较轻松的语气说。

“……不是，那家伙的骨头很脆。”沈非凡回答，他当时也被吓到了。

“……我去叫后边儿的人进来。”李杉沉默了一阵儿，最后还是转过身去，离开了礼堂。

沈非凡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或许他们该谈谈，很多事情……

等所有人套上了衣服，沈非凡让他们重新回到操场却遭到了抗议。

“我才不去嘞，外边儿好冷，风好大！”“我操，你算老几啊？凭啥我们都得听你的。”“副校长也说了，天亮了就会有救护车来这里，我们在里边儿等就好了吧。”

“不是的。”李杉在沈非凡之前抢先发话，“主要是现在形势不明，在操场的话生存下来的可能性还大一点……”

“你们就是想得太多了，要我说，睡一觉，一早上醒来啥都好了。”

“衫子，走！”沈非凡拦住了还要说什么的李杉，“他们是没看见副校长那些人跑得有多快，我们去操场。”

“会长……”李杉咬咬下嘴唇，张了张嘴。却被宋飞拉了拉袖子。

“衫子，走吧。”李杉踉踉跄跄跟着那两个人走出了礼堂，一阵冷风就卷过来。沈非凡带路去了小树林，那里的风还小一点。

三个人席地而坐，沈非凡咧咧嘴，表情很是严肃。

“跟你俩说个事儿，你们别害怕。”李杉点点头，给宋飞理了理衣服。

“我好像也是h0n0的携带者。”沈非凡悠悠地吐出这么一句，宋飞吓得往后缩，“哎，哎，都说了别怕。我这不是一点儿咬人的倾向都没有吗？”

李杉眼睛一亮，“会长是昏迷了之后又醒过来了吗？”

“就是这样，去找衫子你打篮球的前一天，我感觉自己有点儿发烧，就回宿舍休息去了。结果不知咋的头疼了一个晚上。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没事儿了，我也没张扬。”

“后来吧，找衫子打完球，我发现我会变魔术了。”沈非凡说到这里，带了一丝得意。

“什么意思？”李杉觉的这个应该是沈非凡自行摸索出了异能才对。

“看好了。”沈非凡把右手伸出来，李杉和宋飞盯着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手心出现一跟木棍。

宋飞和李杉都没说话，宋飞是因为吓傻了，李杉则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心思经历了几番峰回路转。

沈非凡把木棍再次变没，“总之，现在只有我们三个，我想跟你们说点儿事儿。”

李杉和宋飞都点点头，静静地听沈非凡说。

“我在家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一个电话叫了过来，”沈非凡眼睛里带了一些急躁，“我出来的时候爸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沈非凡抿抿嘴，“我得尽快回去看看。”

李杉点点头，“嗯，必须的。”

沈非凡看着李杉，“你要跟我一起吗？搭个伴儿，或者你要回自己家？”

李杉顿了顿，看着沈非凡严肃的脸，“说起来，我也有一些事情要说。要不要好好商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