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躺在李杉怀里，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不知道是死是活。李杉抱着她，低垂着的脸上，被刘海掩盖住的表哀伤极了。

“……你在干什么？”低垂着头，李杉这么问。声音虚弱无力，颤抖着。

“在我面前你不用假装什么。”曲淇说，“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善人了。”

“你在说什么啊……”李杉抬起头，精神恍惚，“为什么你会冲她举刀？为什么你要杀了她啊——”

“我想杀的不是她，是你。”曲淇淡淡地说，“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来替你挡住这一刀，不然，”曲淇抹了下脖子，“你已经身首异处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们不是同伴吗？”李杉大吼。

“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过同伴吧，你个伪圣母。”曲淇说，不再闲扯，他举起刀再次向李杉袭来。

李杉站起来，后退。身体却磕到了身后的栏杆上，失去了平衡。

“哼——”李杉闷哼一声，他抓住了栏杆，却减缓不了身体磕到船身的速度。特别是胸口，狠狠地在平台上一撞。原本就带着伤，刚才那一下疼得他差点儿把手松了。

手腕儿被另一只手握住，缓缓收紧。李杉抬头，看见曲淇那张带着疯狂的脸。但是在下一秒，却又重新平静下来。面无表的曲淇，伸出手想去推推眼镜，却现鼻梁上早就没了原本熟悉的重量。他摸摸胸口，抿抿嘴，没有动。

“你现在还不能死啊，这么死了空间里的物资不是便宜了下边儿的丧尸？”曲淇这么说，语气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很好奇吧，我是怎么看穿你的演技的。”

“其实不是啊，你的演技就像你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但是，正像那句话说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很多事，都不太正常。比如你的时间分配这一点。”

“末世爆那一天的凌晨，你和沈非凡分开。给苏瑾他们说完，警示他们离开后，回家。昏迷醒来，收拾东西。回学校找苏瑾，之后来到李杉家。这里边，有太多的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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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一开始带苏瑾跟你在一起？那种况下是不会有人愿意跟他呆在一起的吧。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圣母啊，为什么是末世爆后重新回到学校去找他的？这是一个疑点。”

“另外，你说你只拿了家里的东西。谁家会储备那么多米面，特别你是孤儿，而且住校。买那些东西留在家里等着霉吗？”

“最后一点，你胸口的书包里，应该有条狗吧，它在哪里？”曲淇踢了踢李杉胸口的书包，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皮儿。

“跑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从来不在乎胸前的书包。我借着扶你的机会在上边儿按了好几次，里边儿什么东西都没有。”

“那么，就是狗被你扔掉了，或者是，做成了食物。”曲淇推测，他是想不出来把活物放到空间这个选项的。

“那么之前你表现得那么坚决，就是做给我们看的了。”

“那么多事，如果说只出现一两件还能说成是巧合，但是这么多同时出现，只能说明，你这个圣母，是伪的。”

“我也曾经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因为你的表现我实在是现不了一丝破绽。所有疑点都是从理论的角度推测出来的。”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想思考你是圣母还是伪圣母了，”曲淇脸上扬起一种带着胜利意味的微笑，“只要杀了你，你空间里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想要我空间里的东西……”李杉看着曲淇，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曲淇嘴角抿着，显得刻薄极了，“空间系异能者死后，空间里的东西会凭空出现。这是我偶然杀了一个异能者之后现的。”

“你杀人……”李杉咬牙。

“对，别告诉我你没杀过。”曲淇自我纠正，“不，应该说你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看着别人自己走向死亡的时候应该很多吧？李杉。”

短暂的沉默，再次抬起头的李杉，脸上重新带着笑意。不同于阳光般的笑容，也不是阴暗的冷笑。就像是一种清清淡淡的表，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看动漫吧。”李杉突然这么问。

“哦？看来我猜对了啊。”曲淇得意洋洋，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样我好像也算是为民除害了，你这种玩弄别人感的家伙……”

“你说了那么多，稍微闭上嘴巴歇会儿吧。”李杉这么说，声音是那么平静。仿佛悬在半空，受人宰割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什么口气啊……”

“你是家里最小的，非常受宠。”李杉看着曲淇的眼睛，褐色的眼睛里带着鄙夷。

“沈非凡告诉你的。”曲淇无所谓，他说就说吧，让他在上边儿多吊儿会儿还能消耗体力来着。

“从小一帆风顺，所以自大又自负。”李杉继续说，“非常好的一生。”

“纠正一下，你这么说好像我就要止步在这里了一样。但是实际上，我还有四分之三的人生没有过呢。”曲淇俯视李杉，想给他带了压力。

“但是没有童年。”李杉看着曲淇，丝毫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他的语气就像是两个人坐在沙上谈判。“你没打过篮球，没逃过学，没看过动漫，没看过黄片。”李杉的语气很可惜，“这么多事都没学习过，还敢说自己是博学的……”

“什么啊……那种垃圾……”曲淇不出声音来了。他松开牵制着李杉的手，捂着肚子后退两步。那里插着一把军刀，是李杉□□去的。

“如果你看过动漫，玩过网游，就该知道每次boos跟主角打斗的时候，总喜欢在主角濒死的时候，嘟嘟囔囔一大堆。让主角有时间回血，之后暴走把自己干掉。”

李杉干脆利落地把另一只手抓住栏杆，上臂蓄力，左腿蹬上甲板，侧身干净利落地转体。李杉无视胸口的撕裂感，那微微的痛楚却让他脑袋更加清醒。

精确的计算出自己每一块肌肉的动作，李杉甚至能在曲淇摇摇晃晃，神不定，自己还没有落地的时候，一脚踹开他手上的军刀。

“nice。”李杉踩在他身上，这么说。

况急转，原本的高高在上的曲淇被踩在李杉脚下，腹部插着一把军刀。原本可以算是阶下囚的李杉跪坐到他身上，一点一点把曲淇肚子上的军刀抽出来。

曲淇的脸疼得抽搐，李杉把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照着他心脏把刀子插了进去。

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刀，曲淇睁大了眼睛。身体被李杉压制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锋利冰冷的刀刃。曲淇突然放松了身体。

“什么啊……只是刺心脏吗……”

“你还想干什么？给你来个凌迟？我还没那技术。”李杉嘲讽，曲淇胸口溢出的鲜血染上他的膝盖。

“……眼镜……”曲淇看着李杉，动了动身体。伤口的血一股一股往外冒，曲淇很清楚，自己最后不会死于失血过多，在那之前，他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眼镜？”李杉重复。

“胸前的口袋里。”曲淇说，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光是看他那张脸，除了显得有些苍白之外，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他是将死之人。

李杉从他的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他的那个金框眼镜，微微一愣，平光的……把眼镜架在曲淇的鼻梁上，曲淇悠悠地开口，声音平稳。

“刺中心脏的话，人至少还有半分钟的活头儿。特别是你，只是刚刚卡在我的大动脉的地方，真是不合格啊……”曲淇笑了，“作为医生来说。”

“你的意思是，”李杉也笑了，“让我把刀子抽出来，重新来一次？”

“不，不用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曲淇看向李杉，“下次要人死的话，一定要一击致命。把脑袋穿个透心凉，他肯定活不了。我有深刻的经验……”

“……谢了。”李杉说，“你还能活多久？”

“不客气，”曲淇回答，“还够我白话几句。”

“那真是太遗憾了，这种况下，多活一秒都是痛苦。”李杉摊摊手。

“嗯，是这样。但是对我来说，死亡才是最痛苦的事。”曲淇看着李杉，“那么，你想说什么呢？”

“什么想说什么？”

“那天，我跟沈非凡坦白自己的计划之后，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你说过‘明明世界上最恐怖的是’的吧？”曲淇定定地看着李杉，“是什么？”

“啊，那个啊……”李杉说，“只是念给你们听的，别在意。”

“我快死了，被你杀死的。”曲淇说，“在死之前，我想知道。你这个伪圣母害怕的东西。”

“……我们都会死，每时每刻都走在通往死亡的道路上。那条路就像是悬在半空一样，完完全全黑暗的世界，除了脚下的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开始，我和很多人一起背着行囊上路。我们疲惫，却也互相有个支柱。但是，越往后走，有些人的路就到头了。他们会一个一个消失。”

“最恐怖的事，应该是走到最后，累了的时候，想找人说话的时候，现这条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了才对吧。”

“这样啊……”曲淇说，“所以你才会过来找同伴吗……但是不合理啊。你自私，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但是，你又想让他们活着……”

“是这样啊，但是这哪里矛盾了吗？”李杉说，“我也是人，也会累。我也想有个人能……”

“……明白了。”曲淇闭上眼睛。真可怜呢，李杉……

但是，他也很可怜呢，快要死掉了……但是，在死之前，他好像有点儿明白曲洋的怒火在哪里了，但是好像又不太明白的样子……

有点儿后悔呢，当初应该拉着曲洋一把的……

曲淇的身体慢慢变冷，李杉坐在他身上，两条腿已经全部都是湿的了。

“眼镜儿……送给你。”曲淇任然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的。鼻腔里风箱一样的呼气声听着让人心慌，“作为报答……”

“报答什么？”李杉冷笑，“杀了你？”

曲淇没有说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李杉压在他身上，看着他断气儿，面无表。抽出刀子，并不意外带出来了一道血迹。

“死了啊……”李杉喃喃。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曲淇鼻梁上的眼镜儿，架在自己的眼睛上。钩钩嘴角，他已经想好了……

曲淇死了，李杉终于有时间喘口气儿了。他的胸口隐隐作痛，手腕儿也有脱臼的嫌疑。

把两把军刀放进空间，李杉走向刘婵。那个女人早就醒了，在曲淇嘚啵嘚啵说了一大堆的时候就醒了。

李杉面无表地看着她，刘婵看着这个感觉跟前几天全然不符的男人，笑了。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看见有人在湖边哭……你把自己的外套给她了，还让她趴在你身上，什么都说了个痛快……”刘婵问他。

李杉走过去，蹲下，“不记得了。”

“好狠心啊……”刘婵看着李杉，“即使是骗我一下也好……你不是骗了很多人吗……而且骗了好久好久……怎么在我临死的时候，那么诚实……”还是说，只有在别人临死的时候，才会诚实？刘婵问他，那个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温柔男孩儿。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李杉拿出军刀，“很痛苦？要我送你一程吗？”

刘婵摇头，“不要……我跟你说……”三年前，我母亲死了。我很伤心，亲戚不让我进屋儿，我就在公园里的湖边儿哭得稀里哗啦。

“你以后提防着点儿聪明人……”之后，你拿着白手帕给我擦眼泪，穿着校服却显得异常成熟……

“你看看，曲淇就是一个对不对？”我扑到你怀里哭，鼻涕眼泪抹了你一衣服，你还安慰我，摸着我的头，拍着我的后背，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

“你要记得我，我可是帮你挡了一刀……”我把所有事都像倒豆子一样说给你听，你却什么都不说，但是我却觉得你那么贴心。

“我可是用我的命，换了你的命啊……”还没活到跟你聊天，真的好不甘心，你还什么都没给我说呢……

“我叫刘婵，你一定要记住啊……”你当年的善举，今天得到回报了，虽然不知道那有几分是真心的。

“一定要记住，听见没有……”我想嫁给你，特别想，特别想……

“不然做鬼也要缠着你……”我是□□，但是也有想守护的人……

李杉，你个幸运儿，竟然有像我这么可爱的人喜欢你……

为什么，明明被你骗了，临死时看着你眼睛里全是我，却还是很幸福呢……

刘婵死了，眼睛还是看着李杉的方向。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李杉这个活人了。捂着脸，李杉笑了……

超乎预料，却又在预料之内……

李杉知道啊，曲淇对他的怀疑。这种不懂得掩饰眼神的人，赶紧给他去死吧！但是，李杉笑笑，善有善报啊。这个刘婵，也是之前自己不知道在哪里救赎过的一个人吧……

他赢了。李杉一开始对胜利定义的目标就是上船，干掉曲淇。但是没想到他那么沉不住气，自己差点儿栽在他手上。

虽然过程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是总体来说是很完美的。

“呵哈哈……”李杉捂着脸，甲板上的风很大，吹起了他的外套。“完美！太完美了！”他的目标，全部都实现了！

李杉像疯子一样再甲板上滚来滚去，毫不介意时不时撞到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更不在乎地上的血液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

脸即使是埋在手里，却还是能瞥见那些疯狂。指缝间，李杉亮的眼睛，还有弧度诡异的嘴角都让人心头一紧。

指尖扣在额头上，力道用了十成。白的手指却掩盖不住一声接一声的空洞的笑声。

李杉跪在甲板上，身体像做祷告是一般的虔诚。脸上的笑容像恶魔一样恐怖。他的笑声，像是最哀伤的人，出的最喜悦的声音。

雨渐渐下大了，雨滴撞击甲板的血迹，曲淇跟刘婵身下的红色慢慢晕开。

在这嘈杂的世界，李杉的笑声戛然而止。

谁来，救救他……

尖利的指甲穿过李杉的衣服，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后边撞击到甲板上。可怜的心肺第三次受伤，头晕目眩的李杉努力张开眼睛。

视线里是光裸着身体的男人，伸出的舌头离李杉的鼻尖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呼出的热气系数洒在李杉脸上。

四肢被男人控制着，李杉仿佛听到了狼的嚎叫，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男人抬起上身，仰起头，四处寻觅着什么。李杉瘦弱的身体越是挣扎，四肢被禁锢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男人身体弯成弓形，脸仰得和地面平行。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到胸膛，又从胸膛流到小腹。

他张开嘴，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嗷呜——”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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