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记起来一切了？”

听了姜愿的话，姜秉川的脸色倏然失了血色，惨白一片。

若是不明白的人肯定听不懂她的话，可是姜秉川瞬间就明白了。

同时，他也知道，愿宝也回来了。

姜秉川不想承认，因为他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承认了，他再也没可能做愿宝的父亲了。

上一世，他伤愿宝伤得那么深……

可是，对上愿宝那双眼睛，姜秉川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

他只能白着脸，嘴唇也是抖的，“是……”

姜愿嘲讽地勾了勾唇，“怪不得。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姜秉川的身份明明才是父亲，但是在十几岁的姜愿面前，他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她问什么，他连说谎都没勇气，只能乖乖回答。

“刚刚想起来……愿愿，是我的错，是都是我对不起你。明明你才是我的女儿，是我最该爱的宝贝，我却那么对你。”

“只要一想到我的女儿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我恨不得去死……”

姜愿勾了勾唇，“那你就去死啊。”

“我的痛苦，我的委屈，乃至于我的死亡，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吗？现在又来假惺惺地说什么？”

姜秉川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姜愿自嘲，“说什么对不起呢？你们与我只不过是因为血缘关系绑在一起的人罢了，从头到尾都是我痴心妄想。我犯贱啊，我为什么就非要得到你们的喜爱呢？”

如果她不去做那么多可笑的事，也许根本就不会落得那样可笑的结局。

姜秉川听了，眼泪鼻涕一齐流了出来，模样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姜愿这才发现，姜秉川好像老了，两鬓间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若是放在以前，她心里肯定酸涩难忍，可是现在的她对此已经没有感觉了。

死过一次，她的心好像硬了许多。

这一刻的她只为自己感到悲哀，无论再重来多少次，她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个单纯快乐的小女孩了。

姜秉川使劲摇头，这个高大的男人好像一下子佝偻了。

他说，“不要这么说，愿愿，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明明是我们……”

剩下的话姜秉川已经声音哽咽到说不下去了。

他们才是真的该死。

这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这一世他们不存在该有多好。

他真的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才能缝补好愿愿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姜愿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所以，当初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么招你们的厌烦？”

“你们将妈妈去世的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姜祈每天都在骂我，你作为家长冷眼旁观，甚至纵容他的言语暴力！那时候的每一天，我的生活都是灰暗的！我有多少次想过死你知道吗？！”

“可是，妈妈的离开你们没有一丁点责任吗？！她有多少次为了你伤心难过你知道吗？！老宅的人找了她多少次麻烦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上一世你根本就不关心她！”

“还有姜祈，他口口声声要为妈妈报仇，所以心安理得地虐待我。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关心妈妈，为什么一点都没察觉出她生了病？还是说，他就是想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好让自己安心？”

“你们都是，都是刽子手！你们怎么能这么自私啊……”

说到最后，愤怒几乎要把姜愿整个人焚烧殆尽。

她终于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带着那些年受的委屈。

姜秉川慌了神，他想要走过去擦干姜愿的泪水，整个人的身子却完全失去了平衡，控制不住地往前摔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摔下了床。

才做好手术的腿再次受伤，鲜血顿时浸透整个裤腿，他难以忍耐地呻吟出声。

明明医生告诫过他要好好休养，否则那条腿就别要了……可是姜秉川都不想活了，他怎么可能还在乎一条腿。

他趴在地上，像条虫似的爬向姜愿，路上被拖出了一条可怖的血迹。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只一个劲地呢喃着，“愿愿别哭……”

姜愿定定地看着他。

在快要拽到她的裤脚时，姜秉川眼睛一亮。

下一秒，姜愿却躲开了他的手，站到了别处。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心疼，只是对他这个行为感到困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想让我心疼吗？可是你觉得，死过一次的我还会心疼你吗？”

姜秉川伸出去的手颓然放下。

他浑身都失了力气，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了一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犯错误的是我，该死的人也应该是我……你别难过，我去死好不好？”

姜愿用手使劲抹了抹眼泪。

她恨恨地说，“你不能死！你救了妈妈的命，我很感激你，妈妈也很感激你。为了她，我不会表现出任何对你们的排斥来。”

“爸爸……如果你真的可怜我，真的后悔了前世那么对我，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姜秉川赶紧点头，“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姜愿说，“你永远永远都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妈妈。”

妈妈过得已经够苦了，她不敢想象，要是被妈妈知道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究竟会有多么难过。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烂事，现在的她过得很幸福……姜愿宁可她被蒙在鼓里，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妈妈。

姜秉川答应了。

姜愿难得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是因为宁乐才有的。

“谢谢。希望您能信守承诺。”

“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吧。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你们。”

姜秉川流着泪点头，“我知道。我以后会尽可能远离你的生活，不让你看着心烦。”

姜愿还是恨他的，但是她真的很感激他说的这些话。

重生一次，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纠结他们爱不爱自己了，她只想守着妈妈过好自己的生活。

姜愿没办法把他弄回床上，又怕他真的落下什么病根让妈妈愧疚。

她说，“我帮你去叫医生，然后我就走了。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请你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