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听张国正一说是这件事情，脸色也凝重起来，一方面，他急切的想知道团里对他们十连在这次战斗中表现的具体评价，另一方面，关于钟国龙这次违抗命令，擅自行动的事情，他也是忐忑不安。而对于自己在战斗中的表现，龙云看得很轻了，此时的他认为，这帮新兵的表现如何，远远比自己表现如何要重要的多。

张国龙猛吸一口烟，说道：“首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次新兵十连参加作战，证明是成功的！团委甚至军委，对咱们的这次大胆尝试，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上午战报上到军委，军区首长听说是一个新兵抓到了阿不提，还亲自给团里打来电话，表示祝贺呢！”

龙云听到张国正这么一说，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军区首长能亲自打电话祝贺，是何等的光荣啊！这在雄师团还是破天荒的事情。

“你先别高兴啊。”副团长看着自己的爱将，说道：“这次战斗，也出现了个别新兵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的事情。”

龙云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副团长说的是钟国龙，刚要说话，被张国正制止了，张国正继续说道：“上午许风已经把具体情况跟我说了，钟国龙这个新兵，还真是有些特别。一方面，这小子生平第一次参战，不但没害怕，还敢独自一人冲进山洞，误打误撞地从侧面袭击了敌人，使你们和三猛大队避免了大的伤亡，另一方面，钟国龙这次可是严重违抗军令，还造成了赵黑虎的重伤，从这个意义上讲，枪毙了这小子都不为过！”

龙云深感副团长对情况了解的透彻，又担心地说道：“副团长，钟国龙这次事件，团里是什么态度？”

张国正笑道：“先别管团里，你先说说你是什么态度？”

“我？”龙云有些意外，不解地看着张国正。

“这件事情，你小子是有发言权的，一方面，你是他的直接领导，对他应该是十分了解，另一方面，你当年也曾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不是？”张国正笑道：“当年那次战斗，抓到俘虏，我命令你押回去，你小子在半路上把两个俘虏给打了个半死，不照样吃到过处分？”

“您还记着呢？”龙云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到钟国龙，龙云又严肃起来，仔细想了想，说道：“副团长，关于钟国龙着这次错误，我也想过，首先，他违抗命令，擅自行动，是严重错误，在这一点上，我不会包庇他。另外一方面，通过这件事情，我也看到了他的优点，他明明知道山洞里已经是白热化的战场，还是冲了进去，而且敢于果断地开枪打击敌人，这说明他没有丝毫的畏惧，这在新兵里，是几乎绝无仅有的。而他这次违抗命令，是听到了山洞里的爆炸声，知道我和三排的战士还在里面，这才冲进去，说明他的集体主义观念已经强过过去好多了，就这两个方面来讲，这个兵，还是有他的优点的。”

张国正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记得以前跟你讨论过钟国龙，那个时候我们就认为，钟国龙是一个有血性的兵，是个好材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和思想教育，现在我们看到这小子有了很大的进步。战场违抗命令，部队战斗史中也不新鲜，根据战场实际情况，指挥员违抗上级命令，取得更好战果的事情也很多，但是像他这样不知道情况，卤莽地闯进去，不算这个范畴。

对于钟国龙，我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这小子是一块毛铁来着，现在经过初步打磨，已经逐渐显露出钢性了，或者说，已经成了一把钢刀的雏形了。还有两个事情要做，一是，这个钢刀，还只是雏形，上面还有很多毛刺，会随时伤到自己，而且，钢刀还没有淬火，还没有仔细打磨，这个时候，它是脆弱的，稍微一用力，就容易折断，就容易卷了刀刃。第二，还要看使刀的人！也就是你、我，整个部队！刀不好的时候要打，打好了的时候，就看怎么用了！切菜也是钢刀，杀敌也是钢刀，你好好琢磨一下吧！”

龙云明白张国正的意思，这是对钟国龙和自己，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当下坚决地说道：“请副团长放心吧！我一定要让这把钢刀好好淬火！”

“好！新兵们刚从战场回来，除了这个，别的新兵的思想情况也需要你关注，你的战斗刚刚开始啊！伤口注意及时换药，去吧！”张国正很欣赏龙云的聪明。

“是！”龙云起身，又小心翼翼地问：“副团长，能不能透个底，这次团里对钟国龙打算怎么处分？”

“你小子！”张国正看着龙云，说道：“处分一定是给，但是毕竟是新兵，对战斗也起到了一些作用，会相对照顾下实际情况，主要是批评教育！”

“是！”龙云放下心来，转身出去了。

十连宿舍里，所有的新兵还在熟睡，这次任务开始后，这帮新兵就没有好好睡过哪怕是一次整觉，高原反应加上严寒，后期作战的紧张，使他们的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回来后，他们才感觉到，宿舍简直是天堂啊！

龙云悄悄走进来，这才发现，只有钟国龙，正躺在床上醒着，大眼睛瞪着，布满了血丝，看见龙云进来，钟国龙坐了起来，说道：“班长，你伤口怎么样了？”

龙云有些感动，自己这次受伤，钟国龙的心中十分难受，就好象自己受伤了一样，这个新兵对自己的关心程度，已经超乎寻常了，当下微笑道：“没事了，已经开始愈合了。你怎么不睡觉？”

“我……我不困。”钟国龙放下心来，坐在那里又在走神。

龙云知道钟国龙心里想什么呢，副团长说的没错，这小子的心理上，还真是压了好大的一块石头，龙云感觉，有必要跟钟国龙谈一谈了，走过去说道：“既然睡不着，就跟我去操场，咱们聊聊！”

龙云转身出去，钟国龙跟在后面，两个人来到了操场，

下午的操场静悄悄的，其他战士也在抓紧时间休息，空旷的场地上，积雪已经被铲掉，跑道上干干净净，龙云和钟国龙沿着跑道，缓缓的走着。

“怎么样，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说说看！”龙云鼓励着低头走路的钟国龙。

钟国龙停下脚步，说道：“班长，我考虑过了，这次，是我不对。”

“恩，想的不错，你钟国龙终于也有不对的地方了。”龙云尽量让场面轻松一下，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骂他，要合理的引导钟国龙自己想明白，“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不应该私自行动，违抗命令，还有副班长也因为我受伤了。”钟国龙一提到赵黑虎，心中十分的愧疚，又低下了头。

龙云看钟国龙愧疚的样子，严肃地说道：“钟国龙，你的认识不错，也知道自己错了，这都很好，包括你心中惦记着我和战友的安危，进去以后知道主动打击敌人，这也很好。你的错误，我仔细分析过了，说白了就是两个名词：集体意识和个人意识。你的集体意识，使你能够顾及到山洞中的战友，但是你的个人意识，使你没有考虑大局，没有服从命令，采用了一种十分卤莽和武断的行为。

你想过没有，假如山洞外面又冲过来一群敌人，而奉命潜伏警戒的你却跑到了里面，赵黑虎因为找你也跑了进去，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会有什么后果？你就没想想山洞外面战友兄弟的安危吗？”

龙云这么一说，钟国龙顿时更感觉自己当时的愚蠢了！

龙云又接着说道：“战斗需要英雄，这没有错，咱们国家在战争年代，正是因为一个个英雄的不断涌现，使一场场战斗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但是你要知道，英雄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是两个完全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概念！一个战士，是战争中的一员，首先就要有一个大局观，要有一个集体意识，要服从指挥，这样，我们的机器才能正常运转起来，要是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的行动，我们就不是一支有组织的部队，而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没有集体的意识，再大的英雄，也只是个人英雄！对于整体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像这次战斗，确实，要是没有你和黑子在侧面突然发起袭击，我们将会面临巨大的伤亡，但是我告诉你，这个，只是偶然！而不是必然！假如是必然，我们也会通过电台向上级汇报，请求援助。要是上级命令你们增援，你钟国龙冲在第一，第一个向敌人开枪，那么，你就是英雄了！”

钟国龙低头想了想，猛地抬头，大声说道：“班长，我明白了！”

龙云很欣慰，他知道，钟国龙这样的性格，轻易是不会如此恳切的承认自己错误的，他能这样，就说明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当下又说道：“光明白了不行，自己找时间，再好好想想，把事情想明白，想透彻，这才好。还有，关于副班长受伤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过多的背上包袱，战斗伤人，很普通的事情，即使是因为掩护你而受伤，你也不要太过于内疚。假如想跳过这一关，不用内疚，平时认真努力训练，战场上英勇杀敌，就算是你道歉了！”

“是！”钟国龙心中一暖，几日来的思想压力顿时消失了，但是心底仍觉得非常对不起赵黑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