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溟蒙，乔良恍然发觉，自己已身处意识空间中。

他正站在阶下，而与他面貌一致的君王人格，高坐于前方的暗影王座之上。

“又见面了。”君王笑道。

“啊对。”乔良翻了个白眼，“如果你觉得平时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不算的话。”

“那你明白了吗？”君王问道。

“明白了。”乔良点头。

“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你真是个傻逼！”

乔良没忍住，破口骂道：“当巨树缠身，天雷轰顶，冰刺穿心……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偏偏不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哎，急了。”

“你……”乔良咬牙，拳头硬了。

君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其实，即便知道也是一样的，你无法阻止那颗核弹爆炸，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乔良被气笑了，“现在连力神的面都没见到就要寄了，还能有比这更差的结果？”

“欸，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君王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孤岛曾追随你驯服泰坦龙的那些生存者，有一部分也来到了曙光之城。假设他们囊括进了核弹的爆炸范围内，包括那两个女人，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乔良呼吸一滞。

“神人真是好算计，我看过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无论牺牲多少人命，这颗核弹都注定会落到我们头上，如何防备都没用。”

君王叹道：“我挑选了很久，现在这种结果你应该最能接受，你觉得呢？”

乔良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情绪平复了下来，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还会发生什么事情？生死攸关，就不要再做谜语人了吧！”

然而，君王却只是慢慢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我看不到了。”

“看不到？”乔良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起初那种濒临死亡的慌乱感已经消失了，因为眼前的君王太过于从容淡定，已经有些装逼的嫌疑了，这不是危急关头该有的表现。

他们共有同一个灵魂，他大概感觉到君王的情绪，这种镇定不是伪装，更像是……胜券在握？

君王也是一直在观察着乔良，直到感觉乔良的情绪完全平复，这才慢慢说道：“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明白，我们是一体两面，只不过你一直在逃避，拒绝承认罢了。

但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主动汲取我放在元素维度的东西，力量也好，知识也好，不论什么，都包含着我的记忆，我的思维，我的想法，你汲取得越多，你的实力越强大，也就……越接近我。

你我两面一体，能量守恒，此消彼长，所以……我看不到了。”

说到这里，君王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乔良。

“你固然只是我创造的虚拟人格，我给你取名乔良，因为我的前方生路尽断，只有你才是通向生路的‘桥梁’。

在渴望知识与力量的过程中，你已经看过了我的记忆，我经历过的所有和所思所感……不，这并非是我的，也是你的，你我本为一体，你只是在取回自己的记忆罢了。

你理应能理解曾经的所作所为，能理解事情为何会发展到现在这般事态。

所以我问你，直到此刻，你明白了吗？”

君王的最后一句似是询问，也似是醍醐灌顶。

待乔良回过神时，君王已经消失了，自己也已不站在阶下……或者说，自己从来都没有站在阶下。

意识空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乔良自己，孤零零地坐在了暗影王座之上。

“我明白了。”

乔良轻声叹息，自言自语。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纠结我到底是谁，根本毫无意义。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待突破了此劫，往后余生，我究竟是君王，还是乔良……

——我自己说了算！”

……

冰原泰坦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沉重的伤势或许是原因之一，但主要原因，确是一股混杂着威严与恐惧的气息，正从面前的元素君王身上勃然喷发。

祂加重了手中冰刺戳刺的力道，然而回应祂的却是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嘶哑，仿佛来自深渊的更深处。

“不，君王，你该死的，你快去死啊！”

冰原泰坦左手摁住冰刺，举起右手，在掌心又凝出了一根，狠狠地刺下！

但让祂目眦欲裂的是，那黑色的粒子中伸出了一只苍白的兽爪，一下便接住了祂的手腕，并以更强的力道遏止了祂的行为。

“冰原，你真是太努力了，可是，这只是一副铠甲而已。”

黑色的粒子如同流沙一般缓缓地向下方坠落，逐渐显露出了被掩盖于其下的庞大身躯，那完好无损、苍白坚韧的皮肤鳞片，深深刺痛了冰原泰坦的眼睛。

一直处于黑甲下的乔良放弃了人类的身体，显化出了泰坦之躯！

“不……不不不，你……啊——！！！”

冰原泰坦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只见那被君王握住的手腕处，造成物理与心灵双重伤害的黑紫色火焰熊熊燃烧，转眼间蔓延开来，将祂的整条右臂吞噬殆尽。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冰原泰坦的神经，祂激发出了最后的潜能，巨型的寒冰斩首大剑迅速在祂的左手中凝结，狠狠地向着君王的脖颈削去。

但君王不闪不避，抬手一格，这把寒冰斩首大剑在与臂膀碰撞的瞬间就在喷薄的烈焰中如脆弱的玻璃一样破碎，尚未落地便在高温中化作了蒸腾的水汽。

冰原泰坦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平举犄角，一头朝君王的胸膛撞去，然而下一刻，一记残忍的膝撞便印在了冰原泰坦的脸上，令祂仰头摔倒在地，吐血不止。

祂没有力气，爬不起来了。

元素君王慢慢走来，一脚踩住了冰原泰坦的胸膛，举起了燃火的拳头，准备给祂致命一击。

“……我……我不甘心……”

冰原泰坦的声音低低传来，那声音里竟带着些许哽咽。

“行了冰原，你已经很努力了，我的底牌都被你干碎了。现在，就算你恢复到全盛状态，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元素君王说着，一拳砸下。

“好好睡一觉吧，等你复活后如果还想，再来指教吧。”

澎湃的烈焰冲天而起，冰原泰坦的头颅顷刻间爆裂，肝脑涂地。

火焰熊熊燃烧，直到将冰原泰坦的尸体完全燃作灰烬，这才化作青烟袅袅散去。

元素君王站坐在冰面上，目视前方，静静地等待着。

在未来的画面里，力神机甲正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在时间和可能性的叠加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重影。

这便是可以预知未来的“未来视”！

未来各种的可能化作无数的支线在祂面前展开，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画卷。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这未来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便捷，因为每一个细微的可能都会改变尚未发生的故事，导致事情走向截然不同的结果。

也因此，想要将观测到的未来转变成事实，就需要对每一个步骤进行详细的推演。

而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推演了，因为力神，到了。

纵然冰原泰坦死去，但祂的力量仍然没有消散。冰风吹拂，飞雪飘絮，力神机甲高大宏伟的身影，正慢慢从层层的寒雾中透出。

元素君王打了个招呼，道：“亚当，你来啦。”

“是啊，我来了。”

亚当的声音从力神机甲中外放而出，紧接着，那柄机甲利刃便遥遥指了过来。

“现在的你，到底是乔良？还是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