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监正将变异三头黑鹤再次收入紫金葫芦的仿制品里，正欲离开，却被老院长拦了下来。

“汤包，你是打算把这葫芦放进封魔库？”

异国监正还未答话，就见李红豆扶着白玉石高背椅的扶手在那里抽搐，还时不时发出一点大白鹅被掐住脖子一般的笑声。

金发碧眼，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钦天监最高统帅汤包同志一本正经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满脸写着无奈的他叹了口气：“师父……说好我当上监正你就不叫我全名的呢？”

“臭小子，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会叫你监正，你看我刚才就忍住了。”老院长嘿嘿一笑：

“不过私下里我觉得还是这个名字显得亲切。”

“行吧，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汤包监正收起葫芦，也收起了无奈的神情：“我是要把这个放进封魔库，可有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老院长摆摆手：“正好我也要去封魔库，一起走，娃儿你也跟着，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李红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跟了过去。

他们绕过白玉石长椅所在的高台，穿过恢宏的大厅，来到《除魔卫道》四字后方，弧形的宽墙上有序排列着几十个大小一致的门洞。

门洞后面的阶梯或向上或向下，有些笔直有些蜿蜒，让李红豆不由得想起从镜子里通往大楼的路，也和这些阶梯一样各不相同又有所呼应。

异国监正带头走入中间的门洞，随着他踏上蜿蜒向下的阶梯，阶梯两侧就自动亮起了点点繁星一般的光亮，老院长随后跟了过去。

跟在两人身后，走在阶梯上的李红豆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监正大人，老院长为什么会给你起名叫汤包？”

汤监正并未回头，只淡然回答道：

“师父起名字一向这么随意，他去水库钓到一条大乌鱼，就给渭水钓叟的后人起名叫巫瑜，上山逮了一只发癫的狐狸，就给研究部门那小子起名叫胡伟……”

“那给我起这个名字，难道是因为他老人家喝了一碗红豆粥？”

李红豆的猜测听起来十分合理。

“这倒不是，怎么说呢……”

汤包还在研究措辞的时候，老院长亲自接过了话头：

“当时我和几位故友打麻将打到一半，丢了一张北风，然后我们就往一张没有画面的备用牌里嵌了一粒红豆当北风牌用……”

“结果我就靠那张嵌了红豆的北风牌，截胡了一个老是喜欢出千的家伙，一时兴起，就给你起了现在这个名字。”

老院长姓李，晴天福利院里没有原本的姓氏也没有任何来历的孤儿就只有李红豆一个，所以她也跟着老院长姓李，这一点很多人，包括李红豆自己都很清楚。

但李红豆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里的“红豆”是这么来的，那要是换一张牌截胡，她现在是不是就该叫李红中或者李发财什么的？这也太随便了吧……

不过老院长的作风她多少也有点数，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哦～所以给监正大人起名叫汤包是因为老院长晚饭吃了一笼汤包？”

“哈哈哈，那个年头哪能随便有汤包吃哦～”老院长弯着腰步步前行，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

“我就是看他小时候特别白，还胖乎乎的，就顺着他的姓起了这个名字。”

李红豆心下了然：“这么说来，监正大人本姓汤？”

老院长没有否认：“不错，他是钦天监第一百九十二任监正汤若望的后人。”

“难怪颇有异域风情，不过汤若望也不是真的姓汤啊……”

就算没念完高中，李红豆对历史还是有些了解的，清朝时候确实有好几任钦天监监正都是外国人。

老院长进一步解释道：

“他这一支延续了这个姓氏，也延续了猎魔人的身份，可惜他父母都在和一个强大邪物的战斗中牺牲了。”

“所以还没来得及正式起名他就被送到了晴天福利院。”

“汤包和你们还是有区别的，尽管失去了父母双亲，但他有个大家族，里面有不少旁系的亲戚，并非完全无依无靠……”

汤监正接过话头：“所以我留下来当猎魔人完全是自愿，一方面是为了继承父母的遗志，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到那个强大邪物的由来，完成复仇。”

话题从轻松调侃意外变得有些沉重，李红豆听出了汤监正语气里的变化，便很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

没多久，他们三人就走到了阶梯尽头一扇形式古朴的青铜对开门前。

汤监正凌空虚点几下，与这座科技感与神秘感并存的大楼风格迥异的青铜对开门就自行开启了，露出门后不比上面大厅小多少的一个地库。

地库里有序堆放着各种箱子盒子，墙上也挂满了或暗淡或明亮的物事，其中一面墙用挂钩吊着大量紫金葫芦，有些还会时不时振动一下，看起来封印了不少邪物。

【这应该都是钦天监研究部门的拙劣仿制品吧……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货真价实的法宝……】

李红豆跟着汤监正走进地库，好奇地打量起周围。

汤监正拿起紫金葫芦的仿制品在墙上找空余挂钩的时候，老院长已经拉着李红豆来到了一口老式木箱前。

“娃儿，你自己打开看看。”

“老院长，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尽管有些疑惑，但李红豆还是按照吩咐蹲下去按开老式木箱上的锁扣。

老院长故作神秘地回答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记得是记得，当时我还问你‘蛋壳’丢哪了……”

说着话，李红豆突然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难道您老人家把‘蛋壳’放这里了？”

见老院长并未否认，好奇心大盛的李红豆立刻掀开了木箱的盖子，迫不及待的往里面看去。

但是她并没有看到什么“蛋壳”，箱子里只有一个和馒头差不多样子的白色石头发出一阵一阵的微弱光芒，让她觉得莫名安心的微弱光芒。

李红豆小心翼翼地拿起石头，看到半圆形的那面上有两个被流转不定的炫彩之色笼罩的印篆体大字《破界》。

他眼神里充满疑惑，转头看向老院长，却发现老院长眼神里的疑惑不比他少。

“诶？难道我记错了……”

老院长拍着脑袋，眼眸之中越发迷茫：“这……这里是哪？你是谁来着？”

【不是吧？这个时候犯病……也不知道是记错了位置还是压根就记错了这件事……】

李红豆在心里嘀咕着，顺手把那石头翻了个面，发现石头底部还有一些金色小字：

《道生人间百万载，分枝错节如恒河沙数，故有世界三千，此起彼伏无穷尽矣。》

《玄鸟诞于大道分崩，其壳结晶化石聚于顶，随其翱翔于无定，三千世界任游之。》

《故持此破界石者，穿梭三千世界如探囊取物。》

李红豆似懂非懂：“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使用？”

“这石头上写的啥？给我看看？”老院长伸出手，接过李红豆递来的奇怪石头，然后不自觉地念出那两个大字：

“……破界？”

正当他想凑近点看个仔细的时候，手中的石头突然化作了一团炫彩雾气，并快速膨胀起来，将老旧木箱前的两人包裹在内。

不远处的汤监正发现情况有异，身形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撞入雾气之中。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雾气很快散去，老旧木箱前只剩下手中空空如也的“李红豆”和表情十分沉重的汤监正。

“啧，什么情况？”汤监正语气里有些自责又有些焦急：“师父呢？”

“李红豆”慢慢收紧本来拿着石头的右手，眉头渐渐皱起：

“不知道，但我大概有点头绪……汤包，把关押大头的紫金葫芦给我。”

汤监正闻言一愣，盯着对方看了数秒：“……是你？为什么你没事？”

“对，是我，没事大概是因为我藏得深，或者灵魂并不完整。”

似是而非的“李红豆”并未多言，只接过紫金葫芦，找了个空地把三头黑鹤放了出来。

被放出来的三头黑鹤很是紧张，不知道面前的两人要做什么，只能死死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它看到“李红豆”抬手将它身上的捆仙索仿制品化成一条又一条黄花蛇，一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它说道：

“大头，我要你做件事，成功的话，叛教之事既往不咎。”

三头黑鹤同样愣了几秒，接着全身颤抖起来，就在身上的黄花蛇纷纷掉落在地，又变回捆仙索的同时，他立刻恢复成了一个头大如斗的壮汉。

壮汉旋即匍匐在地不敢抬头，他野兽一般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大阴谋，一个他无法想象的可怕计划。

但他不敢去问为什么那个人会和祭品一模一样，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经年累月在截天教生活的他十分清楚一个道理：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不过从方才那极具辨识度的赐福能力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让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绝对不愿意得罪的人，但他又不敢肯定，因为这一切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他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试探着说道：

“属下……属下拜见大长老！”

“嗯，不必多礼，我们先转移回蓬莱仙岛。”

用着李红豆身体的那个人并未在意对方的试探，慢慢靠近三头黑鹤化作的壮汉，同时对汤监正使了个眼色。

汤监正一翻手，手中多了个漂浮在掌心的虚幻圆球，圆球四周咒文浮动，里面隐约可见钦天监大楼的影子。

他面目逐渐狰狞，似乎用了很大力气，终于在圆球上开了个细小的裂缝。

封魔库空地上的空气一阵扭曲，随后三头黑鹤化成的大头壮汉和“李红豆”一起消失了。

汤监正手中圆球瞬间合拢，他沉默片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封魔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