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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庭恨

作者:古月dml | 分类: | 字数:51.5万

第九十二章 冬生

书名:春庭恨 作者:古月dml 字数:3290 更新时间:2024-11-07 15:09:10

苏荷欢欢喜喜地过了一个生辰,却未料到次日还有人给她送礼。

刘姝去了程昭书房练字,丹朱在那侍候。

苏荷捧着一盆铜钱树回了春华庭的厢房。那树造型典雅,却并无树叶,只用丝线绑缚着铜钱以做树叶。手艺精巧,不失典雅,又彰显贵重,还颇有几分趣味。

云丫、如慧、和巧三人正坐在回廊上绣绢帕,她们见状,放下针线,起身围到了苏荷身旁。她们何时见过用铜钱做成的树,都问着是何人所送。

苏荷眉目含笑,面上还有几分得意,回说:“是将作监的将作大匠苏柳亲自送的。”

“什么监,什么匠?”

云丫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如慧和巧也疑惑地眨着眼睛。

“将作监掌管宫室修建,将作大匠便是掌管将作监的长官。我也是今日听苏内侍……”苏荷顿了顿,又改口道:“是苏将作大匠说起的。我以往不知他是长官,还与他谈天说地的,倒是放肆了。可没想到昨日偶遇他,提起自己的生辰,今日他还亲自送来了这盆铜钱树。”

云丫等人这才明白过来。云丫笑说:“苏荷,谁让你讨喜呢?我看这上面的铜钱倒有许多呀。”

苏荷故作高深地说:“唉,什么铜钱不铜钱的,这份心意才最珍贵,这可是苏将作大匠亲手做的!”

如慧和巧抿着嘴笑了起来。云丫却伸手捏了捏苏荷的脸蛋,笑道:“你还在这矫情,谁人不知你最爱钱财?”她又看着那盆铜钱树说道:“你看,那什么苏将作大匠不就投其所好了吗?”

那盆铜钱树有些沉,苏荷腾不出手来,她偏了偏头躲开云丫的手,含笑斥道:“你这丫头也越发放肆!”她又沉了脸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我最爱的是公主!”她又扬起了头,大声道:“我之忠心,日月可鉴!”

那三人被苏荷逗得笑出了声。

苏荷也不再理她们,抱着那盆铜钱树进了自己房间。

几日后,苏荷出府去雍门外白马寺附近的甘浆铺买蔗浆和椰浆,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苏柳。她收了那般贵重的礼物,为表谢意便将自己的那份蔗浆和椰浆赠给了苏柳。苏柳推辞不得,便道谢收下了。

次日,苏柳竟来太尉府请苏荷去永和里自己的私宅观景。他说,那所宅子虽不是自己修建,可里面的景观却是自己亲手搭建,倒可一观。

苏荷不好推拒,便去回明了刘姝。刘姝知她与苏柳算是知交好友,便也未多想,让她坐自己的马车出门。

车夫赶着那两驾的马车跟着苏柳的马车去了永和里。

苏柳的那所宅院虽小,却极为雅静。它背靠阳渠,苏柳便引了阳渠中的活水入庭院,水流蜿蜒环绕着那三间房屋,又穿墙而过流入阳渠之中。那曲水周围放置着山石,山石旁又高低错落地种植着翠竹。曲水之上又架了一座弯月石桥,倒是一派清幽雅静之象。

苏柳带着苏荷进了院门,苏荷看着院中景象叹道:“流水潺潺,绿竹幽幽,当真是值得一观。”

“是啊,这比起春华庭也胜之有余。”

一道傲慢的女声传来,苏荷闻声看去,却见一红妆高髻,着酡颜广袖上衣,藕荷下裳的女娘从室内走了出来。

隔着幽幽翠竹和一道曲水,苏荷望进那女娘的眼中,她觉得那女娘有几分面熟,猛然一惊,认出她就是春儿。她脱口唤道:“春儿!”

春儿微皱起了眉头,可很快又松开眉头笑说:“苏荷,许久不见。我不是春儿,我是叶冬生。我生在冬日,故而叫冬生。”

苏荷心中既惊且疑,她看向苏柳,苏柳忙弯腰拱手道:“苏娘子,对不住。冬生说她与你有隙,若说是她想见你,你必定不来。”

叶冬生如世家贵女一般下了石阶,走过石桥,缓缓行到了苏荷身旁。她看着仍旧面露疑惑的苏荷,含笑说:“我时常想起你,你难道就不想与我叙叙旧?如今,这洛京之中,我与你倒最为相熟。”

苏荷虽心中疑惑叶冬生为何会与苏柳在一处,可面上已恢复如常。她过去虽对她多有不满,可如今时过境迁,她记得的是她们曾朝夕相处过八年。她望着她那红妆照人的华美脸庞,问道:“一别多日,你过得可好?”

叶冬生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牵起她的手腕,边向室内行去,边说:“我备了蜜水,饮一杯也好去一去暑气。”

苏荷却边走边转头看向身后的苏柳,他只是朝她抱歉地笑了笑。

待脱鞋进得室内来,叶冬生拉着苏荷在正中的竹榻上坐下,又亲自倒了一陶碗蜜水。她将蜜水放在她与苏荷之间的木几上,亲切地说:“喝一碗吧,这蜜虽不是益州的百花蜂蜜,可也是好的,你莫要嫌弃。”

苏荷摇了摇头说:“怎会”,说着便喝了一口蜜水。

叶冬生又指着木几上的一碟蜂窝状的糖块说:“这是新近从益州传来的石蜜,很是香甜。我记得你与公主一样,喜甜食。”她说着,又倒了一碗蜜水。

叶冬生端着蜜水走向苏柳。苏柳已跪坐在右侧的蒲团上。叶冬生在他面前跪坐下,感激地说:“当初我被贼人窃了钱财,若非你搭救我只怕不能活到今日。多谢你。”

苏荷在八珍坊买过石蜜,刘姝很爱吃,可对她来说有些甜了,她也就低头又喝了一口蜜水。她听见叶冬生的话,明白过来她为何会与苏柳在一处。

苏柳接过陶碗,深情地望着叶冬生华美的面庞。他自从在养德宫景福殿外瞧见她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将她记在了心内。他知自己年逾四十,又是残缺之人,不敢肖想。在宫中,虽与她见过几次面,却从未与她言谈过。

可那日暮色苍苍时分,他透过车窗却一眼看到了灰瓦低檐之下,蜷缩在角落里楚楚可怜的叶冬生。他那时便觉得这或许是天意,是上天予他悲苦一生最大的慰藉。

苏柳将碗中的蜜水一饮而尽,他的心也像融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叶冬生跪坐在地上,她看向苏荷说:“我不善厨事,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苏荷正想说无妨,苏柳却率先问道:“张媪和小环去何处了?”

张媪和小环是苏柳的奴婢。

“我打发她们回家了”,叶冬生垂眼看着自己那显露在华服之外有些粗糙的手掌。她的眸光黯淡下来,声音低沉地说:“我有要做的事,她们在此倒是妨碍。”

苏柳正想问她有何事要做,却见苏荷闭着眼倒在了地上。他心中一惊,想站起身来,却发觉头昏昏沉沉的,周身使不上力。他双手支撑着身子,惊诧地看向叶冬生,他看到她华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动人的笑容。他慢慢地闭上了眼,也倒在了地上。

叶冬生的笑容之中浮现出苦涩,眼中泪光点点,她似怨似恨地说:“你为何对我这般好?又为何并非良人?”

她盯着苏柳那张布满细纹的脸看了一会儿,而后她看向苏荷,眸光之中尽是恨意。

她站起身来,姿态端庄地向隔壁的厨房走去。她推开门,将一锭黄金扔在了地上。

那房中等候着的两个大汉忙争抢着拾那锭金子。抢到那锭金子的大汉说:“娘子放心,我兄弟二人定将娘子交代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叶冬生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而后便走下了石阶。她站在那弯月石桥上,望着流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心想活着可真是无趣啊!

两个大汉抬着苏荷走出房门。叶冬生闻声看去,她瞧着苏荷那圆润娇俏的面庞勾起了唇角,喃喃道:“因而,总要寻点乐趣才好。”

那两个大汉转过墙角,从后门出去了。门口停着一辆陈旧的马车,他们将苏荷抬上马车,而后赶着马往前行去。

叶冬生走过石桥出了正门,她看见刘姝的华贵车驾停在门外。她瞧着车前的那两匹高头大马,讥讽地笑说:“公主倒真是疼爱她!”她说着,走向已经跳下车辕的车夫。

那车夫却是阿喜,他在府中无事可做,又正巧撞见要出府的苏荷,他与苏荷也算熟恁了,便将这活揽了过来。

阿喜不识得叶冬生,可他瞧着她的神色有异,心内不免警惕起来。他拱手道:“娘子可是有事?”

叶冬生也不识得阿喜,她冷冷地笑了笑说:“不过几日,公主身边又换人了。倒只有她苏荷,始终如一。”

阿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直起身问道:“你是何人?你对苏荷阿姊做了什么?”

“你倒是聪明”,叶冬生冷哼了一声。“你送我回太尉府,我要见公主,若是晚了……”

阿喜不等她说完已大步跑进院门。跑过石桥,上了石阶,他在房门外看见了苏荷那双白色的鞋子,而在室内却只看见倒在地上的苏柳,他心中害怕起来。他压抑着起伏的心绪,在这宅院之中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也只是透过那半开的后门猜想出苏荷已被人带走。

阿喜怒气冲冲地出了院门,却见那叶冬生已安然地坐在了马车内。叶冬生看着阿喜,正想开口说话,阿喜却一下将车门关上了。

阿喜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担忧,赶着马车前行起来。待行出巷道,他便一路狂奔。

而那车内原本因初次坐上公主车驾而洋洋得意的叶冬生却被颠得东摇西晃,不得安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