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恨
作者:古月dml | 分类: | 字数:5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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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宵
元宵这夜,洛京皇城内外张灯结彩,灯火通明之中,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程昭和刘姝不等宫中的宴散便告辞出了皇宫,坐着马车直奔醉春风而去。
刘姝和苏荷透过车窗瞧见,街道两侧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照耀得这夜市恍如白昼。行人来往如织,手中也有提着灯笼的。更有那杂耍百戏,技人口吐焰火,博得观者拍手叫好;伶人载歌载舞,令行人驻足。亦有蹴鞠、投壶、猜谜、射覆,好不热闹繁华!
“公主,你快看,那人头顶着陶罐在空中行走呢。”苏荷手指着窗外惊呼道。
刘姝和程昭并排坐在车后,她闻言起身,移到苏荷身边。程昭笑看着她,他伸出手来让她扶着。她挤在苏荷身边,果见一儿郎头顶着陶罐,站在半空中。待马车近得前来,她们才看清那人踩在一根绳索上。
忽然,那儿郎将头顶上的陶罐往空中一抛,在一片惊呼声中,他张开双臂,又用头顶稳稳地接住了陶罐。
刘姝和苏荷互看一眼,眼中尽是惊叹。
程昭见她二人看得如此尽兴,便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又见那儿郎将陶罐扔给地上的同伴,在那绳索上稳稳地走动起来,时不时地转动身体。走到绳索正中时,他的身体突然倾倒下来,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摔在地上时,他的脚却勾着绳索,整个人绕着绳索旋转起来。
在场的人无不拍手赞叹,更有人解了钱囊将铜钱抛给那站在地上的同伴。
刘姝和苏荷也惊得张大了嘴。刘姝见那技人已坐在了那绳索上,突然就来了兴致,她取下腰间的那片玉叶子向那技人抛去。那技人眼急手快稳稳地接住了。她见状向他笑道:“你既然接住了,那便是你的了。”那技人忙拱手道谢。她只是笑了笑,而后端正地坐回车内,让车夫继续前行。
程昭玉冠束发,穿了身云山蓝广袖袍服,他在昏暗的马车之中看向刘姝腰间。他抱手于胸前,语气沉静地说:“公主,若我未记错,那是我送你的最后一片玉叶了。”
刘姝眨了眨眼,她挪回到程昭身边。她牵着他的衣袖,用娇软的声音道:“太尉,那你再送我一些呗。”
从车窗透进来的五彩灯光照耀着她那秀丽的容颜,她那双杏眼之中流露出让人心动的光芒。
程昭的双手抱得更紧了,他喉结滚动,故意冷着声音说:“那只怕太尉府中会人手一片玉叶。”
苏荷垂着眼忍不住笑了,她开口道:“回太尉,奴婢已经攒了四块玉叶了。”
刘姝笑着看了苏荷一眼,她又看向程昭,仍旧拽着他的衣袖。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那不过是身外之物,太尉对我的情意,我是牢记在心的。”
程昭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笑容,在朦胧的灯光之中,他瞧着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般。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醉春风到了。
苏荷梳着堕马髻,髻上系着绣桃花的发带,她穿了一身桃红的曲裾,披着柳绿色的披风。她率先推开车门下了马车来,却听见有人在唤她。她抬头看去,只见二楼之上那何善骰倚在栏杆旁笑看着她。她回了他一笑,便低下头伸手扶着刘姝下了马车来。
刘姝梳着垂云髻,髻上簪着海棠珠花,她穿了身藕荷色襟边绣海棠的广袖直裾,又披了件雪白的斗篷。
那不畏严寒一直候在醉春风门边的骆伏迎下了石阶。云丫一直陪着他,她的一张小脸被冻得冰凉,她也跟着下了石阶来。那醉春风的东家白盈自然是满脸含笑地迎出门来。三人向刘姝程昭行了礼,程昭让白盈自去,骆伏便领着程昭等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何善骰已打开房门,他向程昭刘姝拱手却望着苏荷笑道:“小人已久候大驾。”
程昭瞧着何善骰笑了笑,他边向房内走去,边说:“我看你不是候我们,是在候苏荷吧。”
闻言,房中那已站起身来的何念含笑道:“想不到太尉还会说玩笑话。”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站在门边的季湘、石磊和阿喜三人又忙向程昭刘姝行了礼。
何念走上前去将季湘扶了起来,她又看着程昭笑说:“今日我做东,可得按我的规矩来。这房中如今可没什么太尉公主公子的,诸位都是一样。若拘着礼,玩不尽兴,我可是不依的。”
程昭挑了挑眉,他勾唇道:“既如此,便依阿姊所言。”那“阿姊”二字他故意发重了音。
何念抖了抖,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沈希走到她身后,将手放在她肩膀上笑说:“你怕什么?这妹婿叫你阿姊本是理所应当的。”
何念拍开沈希的手,没好气地说:“我哪有怕。”她又看向一个劲儿笑着的刘姝说:“怀夕的郎婿自然该叫我阿姊。”她说着,便招呼着众人进来坐下,将房门关上了。
房间宽敞雅致,正门对面又开了一道门,门外是一片露台,站在露台上,能俯瞰街上的繁华景象。两道门相连之处空置着,左右都摆放着食案,案上放着吃食酒水,碗碟杯箸。房间四角放着炭盆,房内暖融融的,刘姝和苏荷已将斗篷披风脱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宵
众人随意坐下,程昭、刘姝、苏荷、何善骰、骆伏、云丫几人坐在一侧,而何念、沈希、季湘、石磊、阿喜几人坐在一侧。
至于丹朱,她家在洛京自是回家去团聚了。而如慧染上风寒病倒了,和巧便留在了府中照顾。
何念拿起放在自己食案旁地上的那把环首刀,她站起身英姿飒爽地拔刀出鞘。她将刀鞘扔给沈希,拿着那泛着寒光的刀,抱拳道:“诸位,我来舞刀助兴!”她说着,便挥刀而起,身轻如飞燕一般。
在刀起刀落之间,她口内高声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她虽装扮得如闺中女娘一般,可却把刀舞得动如风,静如松,轻快敏捷之间精神气魄丝毫不逊色于儿郎。
刀舞罢,她展颜而笑,抱拳行了一礼。
室内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那街上的喧闹之声又飘进他们的耳中。
季湘拍手笑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舞刀如同使针线!”
石磊对季湘的话附和了一声,他摸着他那一抹胡子,转头看向阿喜说:“你小子可得好好练刀,可不能被女娘比下去了。”
“阿父放心,你教的刀法,我定好好练。”阿喜真心实意地应道。季湘和石磊已认了他当干儿,他对她们倒像是亲生父母一般。
何念弯腰接过沈希递给她的刀鞘,她直起腰来收刀入鞘,沉声说道:“我本就不比儿郎差,他们能上阵杀敌,我亦能!”
“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
何善骰拍着食案直起身来,他眼中尽是钦佩之色。
何念拿着刀朝他抱了抱拳,口内道:“多谢!”她说着,一撩裙摆干净利落地坐在了食案后的锦垫上。她将刀轻轻放在腿边,看向对面正和苏荷说话的刘姝问道:“怀夕,你此去青州可有乘船看海?”
刘姝闻言看向何念,她笑了笑说:“太尉原本是带我们去海上看日出的,可惜我晕船难受得很,便因此错过了那海上升红日的奇观。”
“这没事,往后我们再一道去。我未见过海,倒也想去看一看那奇观。想来不坐船也是能瞧见的。”何念笑说。
程昭听了何念的那首《大风歌》面色一直阴沉着,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一直在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这时,他回过神来,神色瞬间缓和了。他看向刘姝笑说:“不乘船也是能看到的,往后若有机会定再带你去看。”
刘姝欣喜地笑了起来,她向往地说:“那到时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去,还要带上素姨、舅母和丹朱她们。”
沈希听了这话,笑道:“公主妹妹,怎么把我家的人忘了?”
刘姝看向沈希,恍然道:“对,还有伯父伯母和阿彤。”
苏荷在一旁笑道:“当真是好多的人。”
何念饮了一口酒说:“人多才热闹。”
程昭身后的骆伏虽一直未说话,可眉目之间却能瞧得出欢喜之色。他身旁的云丫时不时地在他耳边问一句,这个好吃吗,那个好喝吗,你喜欢吗。他也不觉得聒噪,反而觉得她那柔声细语分外动人。
这时,刘姝和苏荷互看一眼,交换了眼神,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刘姝缓缓站起身来,她看向众人轻声说:“我有一支舞,愿为诸位助兴。”苏荷也站起身,笑道:“我有一支曲,也愿为诸位助兴。”
何念抬起手来笑说:“好啊,那就请吧。”
那二人走出食案,两人一道屈膝行了一礼。苏荷退到房门处,她从袖中拿出她的雅箫来,放到嘴边吹奏起来。
随着悠扬婉转的旋律,刘姝翘袖折腰,缓缓舞动起来。她边舞,边柔声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悠扬的箫声和动人的歌声飘进了街上行人的耳中,引得行人驻足望向那楼上曼妙的倩影。
程礼和萧颂两家人恰巧遇见,便相约同道游乐。这一行人,自醉春风楼下过,亦被那箫声和歌声所吸引。
程嘉和萧承走在最后。程嘉抬头看向楼上那映在门窗上的倩影,他不解地说:“也不知是谁,将一首欢快的《桃夭》唱得如此哀戚。”
那温柔的声音是萧承所熟悉的,他猜出了是刘姝在唱歌,他对那歌声中的哀戚亦是不解,可却并不过多关心那唱歌之人是否心中郁结。他看向了前方一位打扮素雅,姿态端庄的女娘。
程嘉瞧见了萧承的神色,他无声地笑了笑,说:“再过不久,你我都要成婚了,可却未想到你成了我的妹婿。”
这时,那前方的女娘若有所感微微偏头看向程嘉。灯火阑珊,她面容如娇柔的桃花一般,那双清透的眼眸含羞带怯。
程嘉望着她笑道:“阿熹,你看我做甚?”
程熹见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忙转回头,低垂下羞红的面容。
程礼夫妇和萧颂夫妇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这时,程嘉又向萧承问道:“你那庶弟萧奕怎未来?听闻,洛京今夜的许多灯笼都出自他手,宫宴之上连陛下也对他的手艺称赞有加。”
萧承勾了勾唇,他回说:“他喜清净,许是在自己院中做灯笼。”
“他年已十七,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做灯笼,却非长久之计。儿郎还是应志存高远。”
“可我有时却很羡慕他,他至少能做自己喜爱之事!”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各有各的无奈。
醉春风飘荡出来的哀戚幽怨之声在一片欢欣热闹之中归于沉静。时人莫不感叹,美则美矣,过于哀伤,并不应景。
刘姝舞罢,双手交叠于身前,屈膝行礼,口内道:“悲喜同归,愿诸位岁岁常欢愉,年年皆胜意!”她缓缓站起身来与程昭对望。
何念端起酒杯,笑道:“岁岁欢愉,年年胜意,诸位同饮!”她说着转身和沈希碰了一下酒杯。二人相视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那季湘、石磊、阿喜三人也碰了一下杯,饮尽了杯中的酒。
而骆伏和云丫也轻轻地碰了碰杯,饮了杯中的酒。
何善骰却端着苏荷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又站起身来递给她,他看着她饮而尽,正想转身自己也倒一杯酒,却听见街上传来了孩童的欢呼声。
“下雪了,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何念闻言一下站起身来,她走过去,拉开了临街的那道门。风雪涌进房中,灯火明灭不定。她转头看向房中的人,欢喜道:“当真下雪了。”说着,她便出了房门,走进了风雪中。
沈希紧接着跟了出去。苏荷将手中的酒杯塞给何善骰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何善骰将酒杯放在食案上,便也跟了出去。
而程昭已走到刘姝身旁,他笑看着她,轻轻地牵起她的手,二人也走出了门来。
天上洁白的雪花落到了繁华热闹的人间,在这灯火阑珊之中点缀着另一番喜悦。
刘姝伸手接住了几片飞雪,她口内喃喃道:“阿雪。”
“公主说什么?”
程昭低头问。
白雪在刘姝手中融化,她转头看向程昭笑说:“是三兄女儿的乳名,阿雪。回京次日,不是下了一场大雪吗?我和苏荷去宗正寺探望了他们。那孩子便生在一个下雪的日子里,我抱着她,软乎乎一团,她还拽着我腕上的玉镯不松手,当真可亲可近。”
程昭抓着刘姝的手腕,他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她手掌上的雪水,轻声说:“你我也会有的。”
刘姝望着他的眼笑了笑,点头道:“会有的。”
寒风忽起,雪花纷飞。程昭侧身替刘姝挡住了风雪,他微低下头轻声道:“公主,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刘姝点了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苏荷见状,也拉着何善骰走进了房中。
季湘石磊这才站起身来。石磊笑说:“若你我适才也跑出去,只怕要把那露台压塌。”季湘笑了笑,拉着阿喜走出房门去看那漫天雪景。
云丫见骆伏只顾吃食,她犹豫了好久才起身去看那门外的雪景。
那时,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之间洛京又变成了一片白茫茫。
那露台上的六人望着这冰冷的雪花,心中却是暖融融的。他们有爱的人,也有爱他们的人,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