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恨
作者:古月dml | 分类: | 字数:51.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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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袭
天穹暗沉,今夜无星无月。
匈奴边境的防线外有一片树林,此时黑幽幽一片。
树林之中,许多身穿黑衣,手拿武器,未穿盔甲的士兵在悄悄向匈奴的防线靠近。每个士兵都屏气凝神,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就连蚊虫叮咬也不敢拍打。
程昭在最前方,何善骰和骆伏紧跟在他身后。余归北、伍仁、元成、卜谦、戴松言带着他们的精锐士兵分散地跟随其后。
而丁庆则带着一队人马等候在树林之中,待程昭等人突破防线摸进匈奴军营后,他才带着人冲杀出去。至于祁墨,他则留在了军营镇守以防后方动乱。
待行出树林,程昭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卧倒。他干净利落地卧倒在地,身后的人也都迅速地趴了下来。随后,他便带着他们匍匐前进。行到防线不远处,他示意众人停了下来。
防线处排了一排木栅栏,栅栏门处有匈奴士兵驻守,那望楼之上也站着匈奴士兵。正是夜深人静时,大多有些昏昏欲睡,他们倒也没发现隐匿在黑暗之中的敌军。
程昭也未多等,很快便抬起手来。按早已商议好的那般,余归北已带着他的弓箭手上前,待程昭手落下,弓箭齐发,地上和望楼上的匈奴士兵都被一箭毙命。
原本该立即起身带着众人冲上去的程昭却并未如此,他仍旧趴伏在地上。他察觉到只有栅栏门口处燃起了火把,而左右栅栏都隐匿在黑暗中。按理说,为防敌人突袭,这一排栅栏处都该燃起火把。如此反常,让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程昭身后何善骰和伍仁这两个性急之人都有些待不住,可他们却也不敢贸然行事,都等待着他的命令。
忽然,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传来,程昭即刻喊道:“撤退,有埋伏!”他身边的骆伏闻此言,忙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后面的士兵听到这号角声都起身往后撤退。
可很快,左右两侧从黑暗之中涌出的大批匈奴士兵将他们包围起来。
程昭等人都知晓,他们的夜袭计划暴露了,可现在却不是想何人泄的密而是要冲出这包围圈。
瞬间,两方人马便厮杀起来。
程昭用剑砍杀着敌人,在鲜血喷溅之中喊道:“骆伏,让丁庆来援。”
何善骰闻言,便替骆伏挡住攻势好让他有空隙吹响号角。骆伏急忙吹响求援号角。可草原空旷又有厮杀喊叫之声,丁庆好一会儿后才听到伴随着厮杀喊叫声传来的号角声,他忙带着人马出了树林。他翻身上马,手拿长戟赶去救援。
可这时,匈奴的大王子甘英也带着一队骑兵汹汹而来。但他却没有加入战斗,而是命令着士兵拿起了弓箭,准备射杀敌军。
程昭一剑刺死一个匈奴士兵,他在危难之中发现了甘英的举动,忙砍杀到了余归北的身旁,他边杀人边向他低声道:“余归北,擒贼擒王,杀了那骑在马上为首之人。”
余归北会意地点了点头,程昭替他挡下了攻势,他将右手中染血的环首刀插在地上,取下腰间的弓弩,快准狠地射向甘英。
此次埋伏皆是甘英策划,他见敌军被围心中颇有些得意,便放松了警惕,谁知却被一箭封喉,跌下马来。
那些还没来得及射箭的匈奴士兵见状都乱了阵脚,一个个惊恐喊道:“大王子!”
程昭闻言这才知晓那是匈奴的大王子,他当即便高声喊道:“匈奴大王子已死!匈奴大王子已死!”
听到这话的匈奴士兵心慌起来乱了阵脚,程昭趁机杀出了一个缺口。此时丁庆也赶到了,他将这包围圈给打开了。
玄诡军占了上风,程昭见势便高呼道:“诸位将士诛杀敌军,为自己杀出一条活路,为死去的同袍报仇雪恨!”
玄诡军士气高昂越杀越勇,已将那包围圈分裂开来。
那一队骑兵见甘英已死,心慌之后不免生出恨意,拿起弓箭射向敌军。
一支利箭朝杀红了眼的伍仁背后射来,不远处的戴松言一个转身用手中的铩挡住了那支利箭,可他自己却中了一支箭。他痛哼一声却随即将箭尾一折,又奋勇杀敌。
伍仁与戴松言后背相对。伍仁适才瞥见戴松言中箭了,他边用手中双锤杀敌,边问道:“你如何?”
戴松言用铩刺穿敌人腹部,他未回答他,只是咬牙说:“你往后莫要再欺负我的人!”
伍仁将敌人捶倒在地,偏头笑说:“有你在,我岂敢?”
二人不再说话,发疯似地砍杀敌人。
而这边骆伏也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何善骰见状心中发狠,不管不顾地朝那队射箭的匈奴士兵杀去。
程昭和余归北合力杀死了一股匈奴士兵。程昭转头看去,在朦胧的夜色中看见何善骰不怕死一般向那射箭的匈奴士兵杀去。他边赶过去,边喊道:“何善骰,你给我回来!”
何善骰听见程昭的声音,才稍稍清醒过来,就在他偏头看去之时一支利箭朝他射来。赶过来的程昭忙扑上去将他护在了身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袭 qbxsw.com
这时,丁庆亦带着人杀了过来,围住了那队射箭的匈奴士兵,将他们斩杀在了马下。
程昭右臂中了一箭,可他却顾不得疼痛,因他听见了地动之声,是一队人马正在赶来。他忙起身命令道:“他们有援军赶来,撤退!撤退!”他说着,走到躺在地上的骆伏身边,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声。而后,他一手拿剑,一手扛起骆伏,看了何善骰一眼便大步朝那片树林跑去。
何善骰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在程昭手臂上的那只利箭和骆伏染血的面容上徘徊。
伍仁扶着戴松言,和卜谦、元成、余归北带着还活着的玄诡军互相搀扶着往树林撤退。而丁庆骑在马上为他们断后。
众人都退到了树林中,程昭命令一部分未受重伤的将士在林边戒备,而余下的则照料受重伤之人。
骆伏的伤并不致命,他只是一时晕过去了,经过军医拔箭包扎后他痛得醒了过来。
何善骰见骆伏睁开眼来,那提起来的心才放了下去。他眼中含着泪,用手擦拭着骆伏脸上的血迹。
而程昭则忍痛自己拔了右臂上的箭,又随意地包扎起来。他包扎好,刚穿上衣服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伍仁的喊叫声。他忙站起身来大步走去,他看见戴松言闭眼躺在地上,胸口处露出一截箭柄,在不断地渗着血。
而伍仁则在用力摇晃着军医,让他救治戴松言。元成和余归北在劝说伍仁放手。而卜谦背靠在一棵树上,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刹那间,程昭明白他失去了一位生死之交。他红了眼,沉痛地走到戴松言身边,他看向伍仁沉声命令道:“伍仁,放手!”
情绪失控的伍仁这才松开了手一下瘫坐在地上。
程昭让军医去救治其他伤员,他则一下跪在戴松言身边。他望着他染血的脸艰难地开口道:“你放心,你的妻儿子女,我们会照料!”
程昭抬眼环视一圈,他望着那些受伤流血、面目哀痛的同袍,想着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同袍,心中无比沉痛。那些征战沙场的激昂壮烈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深深地痛恨起战争来。
在这沉痛之中,他不得不站起来,他还要带领剩下的战士们继续前进,他还背负着沉重的责任。
朝霞破云而出,洒下第一缕光辉照亮了染血的面庞。
程昭如山岳一般站起身来,他目光坚决地望着他的将士。他沉声道:“诸位,我知你们心中悲痛、畏惧,这是人之常情。可我等绝不可倒下,绝不可退缩!我等便是晟朝的尊严,只要我等不退,你我身后的百姓亲人才不会被敌人凌辱!”他说着顿了顿,而后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此次失手,皆因我未思虑周全,在此,向诸位、向死去的同袍赔罪!”
林中的将士都跪地还礼。
元成高声道:“此事不怪太尉,怪那泄密之人!若叫我得知,必定将他千刀万剐,叫他粉身碎骨!”
“对,实在可恨!”伍仁说着站起身来,双锤一击,发出沉痛的声响惊飞了林中的鸟。
那些匈奴的援兵不由得看去,只见飞鸟从林中而起,飞进了满天的霞光之中。
为首一年轻儿郎跨坐在高头大马上,他戴着凶恶的银制面具,手中提着长矛。他是匈奴的四王子冒顿,亦是晟朝昌平公主刘娇的夫君。他带来的人马并不多,故而不敢贸然追击,只是命人清扫战场。
他翻身下马,走到他兄长甘英的尸体旁,他望着他没了血色的脸眼眸之中浮现出带着仇恨的笑意。他挥挥手,让人将尸体抬走了。他又看向地上躺着的晟朝人心中盘算起来。
朝阳之下,尸横遍野。黑衣的晟朝人,褐衣的匈奴人,都死在了一处。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青草,润湿了土地,那些飞鸟悲鸣着飞过,像是在为这些死去的人唱着挽歌!
程昭带着众人在朝霞之中回了五原城外的军营,他命受了些小伤的何善骰去查明究竟是何人泄露了军机。
黄昏时分,热气未散,程昭独自坐在闷热的主帐内。他带出去五千玄诡军,折损了近一半,而那活下来的人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可谓是伤亡惨重。如此境况,只怕不能再贸然进攻,只得养精蓄锐,再待良机。
这时,何善骰掀了帐帘走了进来,他拱手禀道:“回太尉,已查出细作,是庄温府中的管事裘荣。他昨日便带着一车吃食来过军营,说是府中夫人替庄温致歉孝敬给太尉的,被守营的将士给赶走了。我问过庄夫人,她说并无此事。而那裘荣如今亦不见了踪影,想来必是他无疑。只是,还不知晓他是如何得知军机。”
程昭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透出浓浓的恨意。他怎能不恨,因这等小人延误了多少战机?害死了多少同袍?他冷冷地说:“昨日调军,动静颇大,想来他是猜出来的。我估摸着,他定是投奔匈奴去了。”
“这贼子!恨不能将他一刀杀了!”何善骰咬牙说。
这时,有守门的兵士在帐门外高声报道:“禀告太尉,边防有人来报匈奴遣使来访。”
程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道:“来得倒快。”说着,他又向门外道:“让他们进军营来!”
门外的人答应着去了。
何善骰疑惑地看向程昭,又愤恨道:“他们竟敢这时候遣使来!”
“本是我们偷袭,他们有何不敢?”程昭站起身,“头曼单于已老迈,匈奴主战的是那大王子甘英,如今他一死军心已乱,若匈奴有聪慧之人必定会来求和。”他说着,走出营帐,站在帐门外等着匈奴的使者。
不多时,匈奴的使者到了。那是位精明的中年儿郎,穿着寻常的匈奴衣裳,脸上留着两撇胡须。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抬着一具尸体。他们行到主帐外,向程昭行了礼。
玄诡军中的将士闻讯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那两个仆人跪在地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可那使者却丝毫不惧。
程昭望着那使者冷冷笑了笑,说:“你抬一具尸体,来我军中是何意?”
那使者仍旧弯着腰,却是不卑不亢地说:“程太尉,这是我匈奴的诚意。此人姓裘,便是他泄露了贵方军机!他与大王子私下勾结,如今,他和大王子都已身死,不如晟朝和匈奴暂时休战,于双方都好。”
程昭目光沉沉地笑说:“你们四王子倒好生聪慧,抬个死人来既免于泄密,又卖了人情!”他顿了顿,又道:“听闻四王子的母亲亦是晟朝人。”
“太尉说得不错。四王子的母亲是晟朝人,他的妻子亦是晟朝的公主,他自然也会为晟朝考虑。晟朝将士的尸体,已送至边防!望太尉首肯!”
程昭握紧腰间佩剑,冷着脸沉声道:“好!双方休战。”
“多谢太尉,小人告辞。”
那使者说完带着那两个仆人离去。
伍仁拿着双锤,朝那地上的尸体重重锤去,口内恨道:“你这畜牲害死多少人,就这么死了,当真便宜你了!”
程昭也不阻止,他转头向何善骰问道:“此人可有亲人?”
何善骰回说:“有,可他的妇人和女儿已投井自尽。”
“当真是自尽吗?”
程昭凝眸望着那尸体。
“不知,可邻人都说这畜牲少有归家,前夜归家倒闹出不少动静。”
“当真是畜牲!将他挂在城门,受万人唾弃。”
程昭说着向军营外走去,他要亲自去接那些死去的将士归来。
何善骰看着军中将士都在那尸体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心中不免思忖若是踩得七零八碎的该如何挂在城墙上。
入夜后,军营中举行了祭奠仪式。篝火猛烈,白幡飘动,众人悲痛地悼念着英魂。
这些将士纵然死了尸骨也难以归家,只能葬身在这异地他乡。唯有戴松言,程昭命人打了口上好的棺木,好生的将他送回了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