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屋里的灯亮了。方慧心钻出舒服的被窝，披上睡袍，揉着眼睛走进厨房，从巨大的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倒进小巧玲珑的牛奶锅里，打开煤气，加热。她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哗哗流淌的水泼在脸上，并让水在自己脸上自然的蒸发，这样多少缓和了她从睡梦中苏醒后的迟钝和麻木的感觉。

方慧心端着热气腾腾的牛奶杯，踱到窗户前，把厚厚的窗帘拉开一条缝，外面夜色澜珊，点点灯光与灿烂的星光交相辉映，城市一片安定详和。方慧心却无法享受这份安宁。她的脑海中清晰地保存着那个梦境。自从它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睡眠中之后，她就不断地清晰的反复做着同一个梦。那美丽的有着温柔的海浪的沙滩，那个可爱的象天使的孩子，这些一直在困扰着她。近几天，梦还是同样的梦，同样的内容，但却给与她很不同的感觉，它让她有了一些担心，一些不安。究竟是什么让她有了这些奇怪的感觉？是那海浪不再那么温柔？还是那天使的笑容里出现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得忧伤？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这么莫明其妙的梦！

方慧心喝了一口牛奶，它还有点儿烫。她闭上眼睛，突然心中涌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有人正在向她的房间窥视。她睁开眼，警惕地扫视外面的环境，一无所获。她放松心情，又喝了一口牛奶，一闭上眼睛。那让人不爽的感觉立刻又在她的心中冒了出来。她尽可能地放任自己的意识自由地弥漫，任凭它自然的去寻找那个不良感觉的源头。那个感觉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在方慧心感觉的触角与它接触到的那一刹那。

方慧心放下窗帘，关掉所有的灯，回到自己的床上。她裹着被子，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那个消失的无形的东西让她不寒而立。此刻，方慧心是那么怀念哥利亚那宽厚、温暖的胸膛，怀念在他臂膀里那种蹋实、安全的感觉。

“保罗，快看，快看，她来了，她来了。”“蓝鸟”酒吧年轻的待者米罗依惊喜地向他的伙伴挥手，却连头也不肯回一下。

“算了吧！米罗依，你真是个变态。你永远只会在那儿偷看！”保罗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的眼睛还是和米罗依一样被玻璃窗外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

直到有人招呼待者，保罗才回过头来，为那位顾客服务。

“伙计，你们在说什么？”衣着整齐，头发光鲜的顾客好奇地问，他看上去就象某个银行或是证券交易所的小职员。

“那个姑娘，刚才从你面前走过的的中国姑娘，这一月来，她每天都从这里路过，米罗依都快被她迷死了。可他是个胆小鬼，只敢在这儿偷偷地看她。”保罗开心地嘲笑他的同事。

“是刚才那个长头发的中国姑娘吗？”顾客问。

“是的，是她。”

“哦，他很有眼光，那姑娘确实非常美丽，象个精致的中国瓷娃娃。你的伙伴应该勇敢一点儿，看来，他需要勇气。”

“是的，先生。他需要很多的勇气。”保罗笑着继续他的工作。

方慧心保持着往常的步伐，漫步而行，不急不缓。在德芙纳太太的报摊上，她买了一份中文报纸。在洛桑这样一个国际性都市里，只要你有心就能找到你需要的任何东西包括不常见的中文报纸。她继续散步。在下一个路口，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和方慧心擦肩而过，他差点撞到她，只匆忙地说了声“对不起”就飞一样离她而去。方慧心宽容的一笑并不在意。一星期前，这个小伙子出现在她每天散步的路线上，每次都在这个路口与她擦肩而过，这是他们最接近的一次接触。她知道，在自己身后有一辆出租车缓缓跟着，这段时间这辆出租车常常会出现在她的住处附近。

按照惯例，方慧心该返回了。她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街边橱窗里的琳琅满目的商品，悠闲地往回走。她顾目流盼，向公共汽车站上正在等车的一个衣着整齐、头发光鲜的本本分分的年轻小职员露出善意地微笑。那个男人有些吃惊，忙受宠若惊地点头回应。

然后，方慧心随意地迈进老克林斯基的杂货铺。

“方，美丽的姑娘，见到你我可真高兴。”老板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亲热地拥抱了方慧心一下。

“你好嘛？克林斯基，你这个老小伙儿，永远都在工作。”方慧心轻轻吻了老人的面颊。

“是啊！我不工作就会死去的，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受主招唤。”克林斯基摇晃着他有些秃顶的脑袋，“今天需要点什么？”

“呵，不，不，谢谢。我只是散步路过这儿，随便进来打个招呼。”方慧心摆了摆手。

货架后面一阵稀里哗啦的响。

“你在那儿干什么？”克林斯基一声大吼。

“对……对……不起！老板。”一个肥胖的看上去有些笨拙的中年男人从货架后面应声而出，“我，想……想把……”

“你这呆头呆脑的家伙，要是你不小心打碎了东西，我就从你的工资里扣，你明白嘛？”

“是的，老板。”胖男人胆怯的把自己藏到货架后面。

“你的新伙计？”方慧心见此情景只觉得一阵好笑。

“是啊！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不过倒是绝对的手脚干净。”克林斯基耸了耸肩膀，“万事不可能十全十满，不是嘛？”

方慧心表示赞同。她向老人告辞，从杂货铺出来。一切不经意的细节在刻意的观察下暴露无遗。骑自行车的人、小职员、克林斯基的新店员，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监视起来了。方慧心不露声色、浑若不知似的回到自己的住处。隔着一条马路，正对着她窗子的那个房间里还有一个直接监视她住处的监视点。通过细致入微地观察很快也被方慧心发现了。她拉上窗帘，打开电视，把声音放大。没一会功夫，她就用藏在遥控器里的检测器找到了三个窃听器，两个全角度针孔摄影机。她的房子里只有卫生间是安全、干净的。方慧心没有动手排除这些间谍设备。在明确地知道是谁在窥视自己之前，方慧心不想打草惊蛇。她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思潮滚滚，是谁对她这么感兴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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