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劳德诺那听起来语气似乎有些怯懦的话语一出口，便如白日惊雷一样直接打破了岳灵珊的知见障。

那一刻，恍若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绝顶高手一样，岳灵珊几乎是将那两个最大的代表脱口而出。

少林。

武当。

不！

与其说是这两大门派，倒不如说是存在其后的佛与道。

虽然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事实上华山派也是道家门派之一。

只不过这些年来不知怎的，华山派的性质变得有些奇怪，整日混迹在五岳之中，道家属性变得稀少起来，其中更多的已经是剑派属性了。

除此之外，五岳派中抱有宗教性质的泰山派，恒山派亦有着跟华山派一样的变化。

但是变化最大的当算是华山派。

有佛门渊源的恒山派自是穿戴僧衣，泰山派更是道袍着身。

不管怎么样，这两派行走江湖间都能看得出除去派别本身之外所拥有的底蕴。

而华山派则不然。

不仅是因为华山派所处的位置，更是因为它本身的性质。

华山派的创立者郝大通乃是全真教七子之一，师从中神通王重阳。

看起来华山派理应是道家主流门派。

毕竟连山上都有三清像，只不过没什么香火罢了。

而且行走江湖的时候，弟子们的打扮更是五花八门，要么看上去是老农如劳德诺，要么就是商贩买卖家打扮。

讲的就是一个自由散漫。

哪怕是这一次下山，丁春秋，岳灵珊和劳德诺师兄妹三人的服饰都不是一个样的。

这只能说明华山派自剑气之争后的拮据程度已经超乎想象了。

重点不是在这个，而是在掌门的身上。

君子剑岳不群在江湖中更多展现出来的还是儒家气质，寻常的时候看起来好似一个中年读书人一样。压根儿就看不出道家气息。

“二师兄说的对。”

坐在马背上的岳灵珊恍然大悟，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掌心，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华山派是算是道家门派了。”

这简直是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岳灵珊没有去过武当山，却也听闻武当山香火之甚，就更不用说佛门了。

少林寺不说，就那同为五岳之一的恒山派来讲，其香火就不差。

这钱财不久滚滚而来？

紧接着岳灵珊就迷惑起来，爹娘为何不采取恒山和武当那样的做法呢？

那定然是爹娘他们有着自己的思考。

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刚才的问题与设想。

“……”

劳德诺骑着小毛驴，看着小师妹那看起来清澈却又愚蠢的表现，让他也只是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作为嵩山派卧底，作为左冷禅的第三弟子，劳德诺又岂会不了解五岳剑派的根底。

五岳剑派中，底蕴最浅的正是嵩山派。

不说佛道底蕴，甚至连衡山派的历史都比不过。

造成这样情景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嵩山上还存在着一个庞然大物——少林寺。

所以作为卧底的劳德诺，为了盟主的五岳合一大业，他很清楚华山派的底色。

事实上每个门派弟子入门之时，所需要记住的便是门派的辉煌历史。

除了现在的华山派……

劳德诺在进入华山派之前，就彻底了解过华山派。

其创派由来等等，可谓是一清二楚。

华山派本身就属于全真一脉。

全真一脉讲的就是一个儒释道三教合一，正所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故而真正了解华山派由来的江湖人从不会对一个道家门派出现儒家君子打扮的掌门人有所意外，甚至就是从这里面分出一个和尚掌门，甚至是分裂出一个佛家门派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些最基本的知识，却被掌门女儿岳灵珊这样表现，着实将劳德诺给弄沉默了。

第一次。

劳德诺也觉得小师妹配不上灵珊这个名字。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到底能否让小师妹想到该想的地方，而不是转到其他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

劳德诺这个念头刚起，便见小师妹岳灵珊有了决定。

“小师弟。”

岳灵珊乐呵呵的说道：“先前在山下村子里，那群娃子们组成的小星宿海所喊的那个口号就很不错。”

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似两道万万的月牙，岳灵珊抿着嘴，提出了一个骇人的意见：“小师弟你就做华山的仙儿，不是小仙，要变成华山大仙，老仙。”

“我们将这个规模扩大一下，然后让星宿海一众人拜你，夸你，然后就我们就可以安然收钱。”

简短的几句话，直接点出了一个大构思。

甚至还能让人察觉到这隐藏在里面更深层次的算计。

让华山再度伟大……

这就已经被岳灵珊给包裹在其中了。

丁春秋自是清楚小师姐的心思，在山上见识过自己的做法后，她的内心也有想要重铸华山荣光的意思。

二师兄劳德诺更是聪明人。

自是听出了这蕴含其中的打算。

只不过这时的劳德诺内心之中是真真正正的意外与震惊了。

望向小师妹岳灵珊的眼神，陌生的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不！’

‘这不对劲！’

‘我印象中的小师妹不是这个样子的。’

劳德诺内心中直呼意外，小师妹岳灵珊以前也是跟随他们一众师兄弟走过几次江湖的。在那几次的过程中，岳灵珊表现的很是单纯和乖巧老实。

哪怕是偶尔流露出调皮的少女性子，那也是有着大师兄令狐冲在的时候。

要不是两人玩闹嬉戏，要不就是对其他师兄弟的捣蛋。

一直以来，在山上众师兄弟的眼中，岳灵珊就是一个有着少女小脾气的乖乖美少女。

毕竟师父岳不群乃是君子剑，自是道德楷模。

而宁中则更是大气无双，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侠女。

可这一次下山……

自离开华山之后，劳德诺便渐渐发现了一直以来印象中熟悉的那个小师妹开始出现了让他都出乎预料的变化。

就好像一个乖乖女的心中，潜藏着一头看不见的邪魔。

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在没有人的压制下，就已经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陌生的熟人。

这种情景，对于一个卧底的人来说，那是完全超出了掌握，是一道无形的恐惧。

脑海中。

劳德诺不断的分析这种情况的缘由，各种情报在脑海中相互碰撞。

无数的人与物在一一闪过。

最后，劳德诺的心神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正当劳德诺回神的时候，一道温和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和的嗓音在他的耳边缓缓响起。

“二师兄。”

“我觉得小师姐的提议很不错。”

“你鞋子里应该还藏的有点钱吧？下一个镇子上，我们买点道藏和佛经研究研究，他们才是最擅长夸人的。”

嘎吱。

骨骼声在响。

缓缓扭过头，劳德诺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小师弟丁春秋，只觉得对方仙意盎然，道韵自身，好似仙人。

后背，则于这一刻全部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