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外头传来敲门声，秦兰羲很是警觉地打开一条缝隙，待看清来人不是裴洚云时，松了口气。

“怎么了子园？”

李子园眯着眼睛，双手盘在胸前：“还赶我走不？”

“我……”

二人还没说两句，楼下骤然传来官兵吵闹的声音。酒楼的客人近乎都打开门朝外瞧，裴洚云更是第一时间来找秦兰羲。

“姐姐，快走。”

秦兰羲回到屋内打开窗缝，楼下无数身着军装的士兵，将酒楼围堵得严严实实，廊上的李子园如临大敌地跑进屋内。

“是裴然。”她眼中惊恐可见，秦兰羲却面色平静地在屋内踱步。

“子园，裴然见过你，你待在屋内不要出去。”

李子园连忙点头。

“长森，你去找周哉衫。”她从袖口处拿出两张银票，“每个酒楼都有后门，你让老板通融一下，哪怕是走狗洞，也一定给他送出去。”

“那你怎么办？”裴洚云没接银票。

他从来不关心别人，他只关心她。

秦兰羲从包袱中拿出弯刀，开刃出鞘，“事情因我而起，他必然想抓的是我。”

见她打算以命相抗，李子园大骇：“兰羲！”

“我的本事你知道。”

听她这么说，李子园抿唇不语。此举确实过于冒险，可如今他们没有别的法子。

要么四个人一起魂归故里，要么赌一把。

“温泉馆汇合。你们放心，只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我也不会这么轻易结束自己。”秦兰羲眼神决然，在二人的注目下她打开屋门。

“相信她。”李子园拉住他，“长森，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

楼下，裴然裹着厚裘，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剑。

“恕小人眼拙，您这画像上的女子实在是没见过。”老板打着哈哈，“您看我这酒楼，每天来往的客人那么有五十也有一百的，这……”

“少爷您瞧！”

裴然抬眸，只见一身黑衣的秦兰羲手中捏着弯刀，从楼上款款而下。

他一脚踢开身下的椅子，朝她伸出手：“过来。”

老板大惊，一个劲儿地朝她暗示别过去，谁知秦兰羲恍若未觉，将手轻轻放在裴然手里。

他歪头，意味不明地弯唇：“你有点怪。”

秦兰羲没说话，裴然忍不住抬手捏她脸，“这么乖，楼上还有谁？”

她眼神沉闷，“我跟你走，别为难这里的人。”

裴然眉梢轻佻，抬手夺过她手里的弯刀：“好。”

温泉馆内，裴洚云等了三日。

他无数次站在吻香池畔望着，脑海中反复回想她紧紧抓着他的肩，止不住的喘息……

可想而知，当酒楼下发生的这一切被裴洚云得知时，他直接将桌子掀翻。

暗卫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窗外乌云密布，偶然雷声大作，却不及半分屋内压抑。

“她在哪儿？”

“秦姑娘如今已然回了楚馆，在准备出……出嫁司马府的事宜。”

裴然先纳妾不娶正妻的事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楚馆门庭若市，大包小包的礼送来，却无一例外只给一人。

秦兰羲的屋子早已堆不下，为此章雅茹特意从聘礼单子中拿出一部分，给她在城外买了处宅子。

此事从头到尾章雅茹都算知情人，裴然的过往种种她又如何没有消息，如今看着秦兰羲，她没了往日虚伪的笑意，反而接连叹气。

“妈妈再叹下去，我这儿喜气都被你叹没了。”秦兰羲拨弄着首饰盒里的珠宝，琳琅满目竟是挑也挑不过来。

章雅茹将房契递给她，连带着两份身契：“这些你自己销毁掉，以后若遇什么事儿，你给我捎个信。”

“罢了，也别捎信了。你遇到的事儿，怕是我也帮不上忙。”她捏着手里的烟斗一口一口地抽。

秦兰羲望着烟雾缭绕地屋子，弯唇拍拍她的肩。

“砰！”

屋门骤然被人踹开，二人愕然抬眸，只见裴洚云孤身站在屋外。

他一身黑色绸缎，脚上的鞋沾满了泥巴，整个人和满屋艳红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眼见士兵将他压下，秦兰羲赶忙跑上前。

章雅茹出去带上门的下一秒，裴洚云拽住她的手将人拉到床上。

“唔……”

秦兰羲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人，他身上各种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填满她的鼻尖。

温泉池的香味，泥土混着雨味，还有此刻他染上的她的脂粉味。

“你骗我。”他将人一把捞起，握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烛火摇曳，秦兰羲这才看清他眼中布满的血丝。

她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可愧疚更甚，她低下头：“我没有办法。”

“还在骗我。”

裴洚云眼中狠戾更甚，掐她腰的手越发用力，秦兰羲受不住疼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走到妆案前坐下。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她背对着他，语气重了几分：“我不跟他走，难道要看着店家和你们都血溅当场吗？你不是没看到裴然的手段，我要保你们只有这个办法。”

秦兰羲低着头，没看到镜中男人站起的身影。他抬手抚上她的后颈时，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就问一次，要不要和我走？”

镜中，裴洚云像是卸下了全部的伪装，那双鹰眼中的阴鸷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秦兰羲垂下眸，手紧紧攥着帕子。

“不要。”

她掷地有声的一句，他放在颈后的手，险些没忍住将她掐死。

裴洚云松开手，站在她身后抬手按着她的肩，望着镜中人红唇艳抹。

往日他多么喜欢那张红唇，此刻就觉得有多刺眼。

“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走，是吗？”

“是。”事已至此，秦兰羲也不打算再瞒下去。

“你嫁给裴然为了什么？喜欢他？”

“不喜欢。”秦兰羲回答的毫不犹豫，“但我想嫁。”

话音刚落，放在她肩上的手近乎不受控制地发颤，她顿时觉得肩上犹如千斤重的石头。

但她没有抬头没有呵斥没有推开，只是默默受着。

裴洚云弯腰，骤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颚，迫使镜中的女人抬头，他双目猩红望着她不肯抬起的眼睛。

“秦兰羲，你觉得司马府能接受一个被破身子的女人入门吗？”

他的威胁在她耳畔环绕，秦兰羲沉吟良久，抬眸时眼底一片漠然。

“如果你要这么做，我第一个杀了你。”

良久，裴洚云望着镜子大笑出声。

如今在她眼里，他们的过往皆是云烟一片，谁挡着她的路，她都会不择手段。

“那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临出门前裴洚云转头，“秦兰羲，如果你敢嫁给他，我保证不出三日，你和我的事情就会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