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金桥察觉屋内动静不对，裴然只怕真要被她的花瓶砸到。

“皇上，您没事吧？”

裴然并未应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到处砸东西的女人。

她如同泼妇一般的行径，他纵使心中不喜，却不舍得离去。

金桥踌躇片刻，小跑着去秦兰羲跟前。

“娘娘，娘娘您消消气。”

金桥夺下秦兰羲手里的砚台，两头讨好着道：“皇上知道太后之事，亏欠您许多，特意备了好些礼物带回来，就为哄您高兴。”

看着满地狼藉，金桥叹息：“您再生气，也不能拿东西砸皇上不是！”

“这还叫是您砸的，若换了旁人早被拉出去斩首，哪里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裴然有多喜欢她，金桥看在眼里。

千里迢迢地回来日夜兼程，速度，简直是他参加过最快的一次行军。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响，刚好保证裴然能听到。

见秦兰羲气息渐稳，金桥轻轻哄着：“娘娘您看，您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是不是，咱去给皇上，道个歉？”

金桥循循善诱地说着，没有眉毛的脸上，谄媚万分。

秦兰羲抬眸，朝他身后的裴然瞧去。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走没有动，可那眼神里参杂的委屈，倒是一览无遗。

裴然生的好看，若是在她那个时代，当个奶狗男模，必是头牌。

“臣妾拿花瓶砸皇上，实乃人神共愤，罪不容诛。但请皇上发落。”

“娘娘您说什么呢！”

瞧着秦兰羲跪地伏首，金桥吓得语无伦次：“娘娘您起来啊！道个歉就好了，发落什么啊发落？！”

金桥胆战心惊地转头，只见裴然的脸上，竟浮现一抹残笑。

“皇、皇上…….”

裴然盯着秦兰羲伏首的脑袋，片刻，转身就走。

偌大的坤宁宫，正式成为冷宫。秦兰羲被禁足其内，一步不得踏出。

衣食短缺，所幸今年的雪季已过，许是上苍垂怜，纵使倒春寒也不算冷。

原以为新年要在幽闭的坤宁宫过去，谁知道卢善战竟带来了旨意。

“娘娘，皇上说封后大典照常举办，日子就定在二月。”

他脸上笑意丰满，因为维护秦兰羲，卢善战再度升官，已然位至二品。

就连卢娇娇也被封了郡主。

秦兰羲明白，这是裴然在昭告天下对她的宠爱。

有时候，秦兰羲自己也会茫然，到底有多喜欢她，才能对她身边的人这般好？

可既然喜欢她，又为何对李子园的死，毫不留情。

卢善战历经两朝，身负军功，同李子园楚馆妓女的身份，天壤之别。

说到底，是因为价值不同。

秦兰羲沉吟着，并未对封后大典的到来，有任何高兴。

起初故意惹怒裴然，不过是希望和他的关系降到冰点。只有大吵大闹，才能不让裴然对她的情意上升，才能不发现她非处子之身。

何况秦兰羲对于古代的医官，在检查女子身体方面，不甚了解。

万一，看出她在近一个月内有过房事…….

裴然还愿意举行封后大典，便是不打算和她计较。可这样一来，还是没解决根本问题。

秦兰羲心事重重。

“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他们可有虐待你？”卢善战心疼地看着方草，只见他不单没瘦，整个人反而丰盈不少。

方草笑着道：“虐待倒是谈不上，就是每天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给我绑起来。”

方草一直呆在后厨，张集和云叔研发了什么新的药膳，就会给他喂两碗，看看他的反应。

“岂有此理！”卢善战一拍桌子，“他们这是把你当人？！分明是对牲口！”

“其实，那些东西都还蛮好吃的……”方草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反驳道。

“好吃？喂你毒药你也觉得好吃？”卢善战气得跳脚，一半因为方草的愚蠢，一半因为他们拿他试药的行径。

“你能活下来叫是你命大，他们喂你的东西，自己都没有把握，把你当小白鼠。”

“你被人卖了还替着数钱啊？！”

他抓着他的肩苦口婆心，话说到这份上，方草也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身体。

“娘娘，臣，臣要不去找颜太医看一下？”

看样子，他吃下的药膳没有五十也有一百，秦兰羲脸色沉重，“也好，保险起见，善战你跟着一同去。”

“有什么问题回来告诉本宫，不可隐瞒。”

“是！”

卢善战推开屋门，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一群王八蛋，呸！活该森王府灭门！真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收拾……”

“站住！”

打开的屋门灌入冷风，秦兰羲撑着桌子站起：“你说什么？”

她眼底的恐慌显然，卢善战愣了下：“哦，娘娘您最近禁足不知道。”

“森王在皇上回来的那天，全府灭门。说是遭了大火，臣还去看过，尸体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

怎么会这样？

秦兰羲不可置信地望着打开的屋门。

隐约中，她仿佛又一次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不对，裴洚云不可能会死。

如果他死了，她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世界。

系统：【警报！屠戮将军危害世界程度，已达百分之八十，请速速完成任务！】

系统：【重复！屠戮将军危害世界程度已达百分之八十！请……】

秦兰羲：【闭嘴！】

她快步走到屋门边，将门猛地拉上，拽着卢善战的胳膊让他坐下。

“你详细说一遍。”

······

从禹城到天间，裴洚云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所幸疆域一带的人提前收到消息，沿途有人见到他们，都送吃送喝，不再像之前一样苦饿不堪，反而畅通无阻地抵达天间。

金碧辉煌的城墙下，任民昙亲自等候着。

天间大雪纷飞，冷风刺骨，三顶暖轿早早地备好，迎上了众人。

一直到抵达宫殿，裴洚云马不停蹄地想开口询问，任民昙却抬手制止。

“先吃饭。”

上次来时吃的是烤羊，这次吃的却是羊肉煲。

热香四溢，暗卫和张集都狼吞虎咽，只有裴洚云浅尝即止。

看着他的模样，任民昙自己也失了几分胃口。

他放下筷子，看向裴洚云的暗卫：“你叫什么名字？”

啃羊腿的暗卫擦了下嘴，“回陛下，臣名十七，无姓。”

“十七？哦，那你是裴邦的人。”

“是。”

裴洚云打量着暗卫，又不解地看向任民昙。

“皇室暗卫分两种，一种以数字为名，是皇帝亲卫。一种无名，比如韶乐和诸位皇子身边的。”

任民昙如从前一样，亲力亲为地舀了碗热汤，递给裴洚云：“你都知道也好。如今的形势，你了解的越多，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利无弊。”

“如果我是皇子，为什么我不在皇宫长大？”

裴洚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任民昙眼神一顿，脸色阴沉地抬起头。